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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节

    德太妃一句话轻轻以失态之由带过刚才的举止。昔昔已经坐进轿辇走远了。

    寿安宫里,半倚着贵妃榻的太皇太后听了女孩的话,手不由揉揉额头,叹道,

    “罢了,罢了。这懿旨哀家来出,你不需要出头,也用不着。毕竟是湛儿的喜事,不下道赐婚的旨意说不过去。到时候,哀家让她在福清殿给先帝祈福诵经,暂且不让她晃出来。”

    昔昔上前替太皇太后揉揉额头,微抿紧樱唇,

    “是昔昔的不是,还要劳外祖母替我操心,只不过昔昔有疑,德太妃最近行事,不如以往沉稳,似乎太过奇怪。特别………”

    来针对她,昔昔把这几个字默默咽下,还是没吐出来。

    太皇太后舒服阖上眼睛,手拍拍女孩的玉腕,她自然知道外孙女没说出来的话。

    太皇太后睁开眼睛,眸光沉凛,混浊之态尽褪,

    “澈儿不要的女子,湛儿娶了,已经是要绕人口舌的事,至于她这样做,恐怕还有以为昔昔性子软,好拿捏,你心软愧疚,好顺口答应下来,她所求的懿旨。你让盼兰一直拦她在殿外,德太妃心急之下,一时糊涂行事,不足为奇。”

    女孩听完太皇太后所言,即可颔首,眉目隐有踟躇之态,再三考量,还是说出口,

    “昔昔这几日想和外祖母一块睡,暂且不想回重光殿。”

    太皇太后眼看到,女孩的眼尾隐透出绯意,脖子上被女孩的乌发遮的严严实实的痕迹,以及女孩到现在眉目暗藏的不愉愠色。

    太皇太后闻言,神色了然,毫不奇怪女孩的请求,女孩在她跟前长大,自然一切瞒不了她,隐隐约约能猜出个首尾。

    老太后会心一笑,轻叹口气,“澈儿惹你生气了,然后你又做了什么坏事,非要你跑到外祖母这里避风头。昔昔做得没错,依着澈儿的性子,他活该。”

    太皇太后通透的目光扫过来,女孩垂眸不敢去看老人家的眼睛,含糊其辞半天,随便糊弄个借口,

    “没什么,这几日正好陪陪外祖母和娘亲。”

    昔昔没敢和自己母亲挤在一榻,怕长懿看到她身上的痕迹,昔昔还是多气榻间缠绵之事。

    这几日女孩留宿寿安宫,前两天和太皇太后同室,后面身上痕迹淡了,去和长懿挤在一榻。

    长懿马上要跟孟源离京,与女儿有亲近的机会自然高兴,母女二人有说不完的夜话。

    荀澈看昔昔夜间不是一人独寝,他也无法下手直接把人带回重光殿,不过女孩咬的舌头,倒下嘴毫不留情的狠。

    荀澈几日以来,养伤用膳都是凉后,只能用些粥汤之类,话都不能多说半个字,皇帝吐字不清有损帝王威严。

    所以元景帝上朝这几日都是闭口不言,幸好安续仁平时都习惯皇帝使的眼色,照料起来周全的不行,要不然他伺候起来也够呛。

    特别是在暴躁边缘随时发怒的陛下,已经驳回了不少朝臣折子,朱砂笔批言辞犀辣,让人无地自容,吹毛求呲的态度令人发指。

    皇帝因伤未能好好说话的郁气,似乎全暴露在折子上,让下面办事的人摸不着头脑。

    大臣回奏折子写的心惊胆战,措辞是前所未有的谨慎,多少朝臣为了不断要求,重奏的折子完善无可挑剔,熬夜掉了一大把头发。

    前来给元景帝诊治的御医,看到舌头伤口,都吓得够呛,生生捏把冷汗,这皇后下嘴够狠,那陛下舌头伤口牙印有半指厚,没有个十天半月,好不了。

    昔昔似乎也料到这种后果,半月以来,她紧紧粘着长懿不肯离开半步,让长懿都以为定是皇帝床榻吓坏了昔昔,才让女儿像个粘豆包一样。

    昔昔提心吊胆过了数十天,女孩想陪着长懿回公主府的时候,一不留神,还是着了荀澈的道。

    等昔昔昏昏沉沉醒来,看不在重光殿,似乎在太元宫的华仪殿,第一反应就是想找出自己准备的指环。

    女孩背倚着软榻,纤细的玉指翻了个来回,没找到指环,又不死心的去翻开锦被和软枕。

    昔昔凝白如玉的小脸上,急出细小密密的冷汗,身上的寝衣洇湿一块又一块,更不敢抬头去看窗牗边,负手而立的男人。

    昔昔觉得自己不用看,光感觉到室内给人冰如深渊的冷意,就知道这次可能彻底惹到了男人。

    连外面知了烦躁惹人的叫声,都驱散不了,男人眉目阴沉沉的寒意,脸好像也因为这半月瘦削了两分,相思之苦应当是有。

    更多安续仁都不敢说出口,他觉得陛下是硬生生饿瘦的,连带十天的清汤寡水,谁都难熬得住。更不要说,一向用八珍玉食的天子。

    昔昔这样做,她知道父亲有一回吃娘亲做的膳食,结果长懿不小心打碎一个瓷勺,一个碎片崩进去汤里,长懿当时也懒得料理去管,她亲自下厨,哪怕是毒药孟源也要给她咽下去。

    昔昔亲眼看到父亲喝下娘亲做的汤,俊朗的脸一瞬间扭曲,唇边便蜿蜒一道血痕,张开嘴巴,舌头上深深扎入一截碎瓷片。

    御医挑出来后,被昔昔用狠劲咬坏舌头的男人,半月是什么情遇,当时孟源就遭了什么罪。

    昔昔知道自己斗不过男人,床榻之间狠狠逼她不说,可成亲之后,还不忘暗藏针锋的威胁,女孩当时只想狠狠出口,一直以来无法疏解的恶气,后果多严重,她也心大没去想。

    可是女孩抬头看到,缓缓转过身来修挺的身影,缕缕光影参差交错,映在男人喜怒不形于色的俊脸上,昔昔觉得如今的自己,像是待宰毫无挣扎之力的小羊羔。

    女孩乖巧垂下清眸,未着手去擦脸上的汗液,糯糯喊了一声,“澈哥哥。”

    昔昔这句澈哥哥比以往叫得更婉转清甜,似一股甘澈的清泉沁到人心里去。

    第75章

    少顷,男人的脚步声慢慢停住,室内静谧无声。

    转过身来的男人,神情依旧是冷冽之态,微挑的凤眸冷沉幽幽,殷红的薄唇下弯,不悦之色显露而出。

    男人未因为女孩乖巧清甜的称呼,神态一贯如刚才冷寒如铁,眉稍都未松动半分。

    昔昔喊完心颤之余清眸微微愕然,她自己没料到,原来有一天会喊出那么缠绵入骨,能酥到人骨头里的声音。

    昔昔半响没动静,纤白的玉指绞缠在一起,清眸飞快暼过男人的脸,看冷寒的神色似乎未有所动。

    女孩娇躯不禁紧紧倚到内墙,小手拉起锦被把自己紧紧裹住。

    昔昔娇躯蜷缩起来,锦被下的玉臂抱住自己的膝盖,小巧的下巴藏在锦被里面,清眸垂下盯着锦被边沿的牡丹花纹。

    昔昔刚才注意到男人的脸好像瘦了,毫无疑问肯定是自己咬的伤作祟的后果,她觉得男人纯属活该,吃几天清汤寡水,降降该降的火气………

    可是论起定力来说,昔昔肯定不如荀澈有耐心,两人僵持不下半个时辰,谁也未开口说话。

    昔昔蹲得好久,腿又麻又疼,可是男人身边的寒气未有半分缓和。

    女孩这时意识到问题怕是大了,盈然的眉目有些慌乱,清眸频频不停去瞄男人的神色。

    昔昔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慌张起来是什么样子,后来她回想起来,自己废话原来这么多。

    女孩率先打破一室沉静,半张小脸依然闷在锦被里,羽睫轻颤不停,嗓音婉转清甜,

    “澈哥哥……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气急才会如此的……不是我非要这样,是澈哥哥你太过分了……”

    昔昔愈说劲头就上来了,语气难掩委屈,想到男人的算计,她仍有余怒,

    “……德太妃能进来重光殿……安续仁不放行,她敢求进天子寝宫……求皇后懿旨…明明是你一开始就布置局下来……有意来试探我………对云端芷的态度。”

    女孩越想越委屈,清眸隐隐蒙层雾气,

    “安王荀湛娶的侧妃是云端芷,和我有什么关系,云端芷喜欢你,我就应该吃醋。”

    “可是澈哥哥怎么对的她,盛京上下难道人人都眼瞎看不出来………我更懒得白费心思在她身上……我让兰姑姑出去拦住德太妃……”

    “结果你就用吓人的来威胁我,这个皇后之位是你硬塞给我的……也不是我想要的……”

    “澈哥哥嘴上说得非我不可,若真的喜欢昔昔,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要这样弯弯绕绕来试探昔昔……”

    女孩潋丽的眼尾开始发红,

    “娘亲说得没错,澈哥哥的心思太难琢磨了。做你的枕边人也要提心吊胆……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也没错……就算咬你一口舌头,也是你活……”

    昔昔话跟开闸一般,把男人的心思全都说出来,在一旁听的荀澈,脸色愈发铁青,

    女孩将荀澈心思摸个通透,当真如他所说,昔昔太聪明通透。

    男人宁愿女孩装聋作哑,陪他演戏吃吃醋也行,结果这小榆木疙瘩不通理不说,反而全清楚挑开来,让荀澈好气之余又头痛的不行。

    等女孩意识到自己说他活该,即可止住话头,玉手紧紧捂住嘴,清眸显出懊悔之色,她刚才那种话出来,就是告诉男人她故意的。

    不过回过味的荀澈听到女孩抱怨叨叨不绝的话,语气颇为委屈,他隐隐约约听出,昔昔对他有些恃宠生娇的意味。

    荀澈凤眸冷沉之色微收,神情寒气渐敛,踱步近到昔昔前,撂袍坐在雕花床上,玩味挑了两下长眉,看着彻底把自己埋进锦被里的昔昔。

    荀澈这半月来受的罪也不少,朝堂之上,几日以来不能说话,连帝王颜面差点都保不住。

    更不要说,守了半个月的空房,对于初尝温香软玉的男人而言,更遭折磨。

    昔昔的回招在男人看来,够绝够狠,这次荀澈心知若轻轻拿下,默认放过昔昔这次的胡闹,难保女孩下次又出什么他料不及的招数。

    不过怎么让昔昔彻底吸取教训,不敢再胡闹生事,也让男人颇为为难。

    缩在锦被里的女孩实实在在和缩头乌龟无区别,昔昔刚才是吓得一身冷汗,现在她被闷得热出一身虚汗,又不敢探出头去。

    昔昔甚至在思量,自己要不要豁出去一回,以身偿过,把此事糊弄过去再说,可是男人真有这意愿,昔昔知道自己不该此刻待在床上到现在了。

    等女孩反应过来自己想什么,她觉得锦被里热得更难受不已,让人喘不过气来。

    男人越沉默不语,女孩心里自然最慌张难言。

    荀澈懒洋洋阖上凤眸,倚在床栏上,长腿轻松压住床沿,将缩在锦被里的女孩彻彻底底堵在角落里,长指正把玩着刚才昔昔找翻天的银刻雕花指环。

    昔昔闷在被子里热是一回事,心慌更是难熬的很。

    女孩实在受不住,绯红布满汗意的小脸露出来,抬眸看着男人手里拿着的指环。

    女孩神色轻变,默默转过身子,小脸朝着内墙的纱帐,将织锦轻薄锦被盖到头上。

    她有些后悔不该逞一时之快,悔意还是痛快多,昔昔凭心说,肯定是痛快多些。

    女孩软糯清聆的嗓音又响起来,再次赔不是,

    “澈哥哥,是昔昔的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澈哥哥不应该和我一般见识………”

    女孩话几乎是咬牙挤出来的,她吃了男人这么多的亏,厚脸皮也学到了三分。

    男人听到以前他说出哄昔昔的话,结果今日女孩用来堵他,凤眸缓缓睁开,神情明显被昔昔的话轻噎一下。

    昔昔见荀澈还不说话,想到娘亲成亲前交待,夫妻之前相处赞誉之言也是可行,女儿家偶尔说些软话,硬钢说不定也有变绕指柔的一刻。

    女孩开始给男人灌迷魂汤,苦苦思索男人的好处在哪,

    “澈哥哥是一朝天子,是胸怀天下的帝王。昔昔一直都知道澈哥哥是心有胸壑的人,受万民敬仰………能征善战,算计人心如鱼得水………谙熟人性……一出手就是一针见血……武艺高强……你对外祖母孝顺非凡……不该跟小女子计较才对。”

    女孩想还有什么好话,憋了半天,弱弱吐出四个字,“……貌若好女………”

    话落,女孩纤细的玉指拽着锦被的边沿,把薄被拉得更贴近自己,她现在突然觉得冷了点。

    可是昔昔不知道又错哪了,她说得应该没错。

    荀澈俊脸又罩上一层寒霜,冷沉沉暼着又不经意间裹紧被子的昔昔,薄唇冷嗤,昔昔刚才的话,真是全说在点子上。

    昔昔突然灵犀至开,这才后知后觉问起男人的伤势,

    “澈哥哥的伤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半月来有没有好好用药。膳食应当只能用些粥汤,我看澈哥哥都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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