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周斯年又惊又急,莫不是不曾开口解释,她对他寒心了?他蓦地想起前车之鉴,于是别扭解释道:「萧媛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京城了。一月后,她与喀什王子定亲,之后朝贺结束,便随喀什使者离京去和亲。」
「爷不会让她再伤到你的……」
夏晓垂着眼帘看立在马车下的清隽如修竹的男人,眸色沉沉,面色淡淡。
他又尝试着与夏晓说了几句话,夏晓一律不给回应。周斯年心里一咯噔,抿了抿嘴,意识到事情严重。
夏晓看着他,沉默了。
许久才问了一句:「周斯年,是不是因为我出身低微,所以在你们周家人眼里就命如草芥?」
这话一出,周斯年脸唰地就白了。
然而,不等他反驳这句话,马车便跑动了起来。周斯年怔忪了许久,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疼得他心慌。
回到府中,萧衍的罚执行后,周斯年便卧床了。
闵氏没料到周斯年会被闭门三月。他人在府中,她在弄些什么动静少不得会被发现。闵氏气得咬牙,只觉得这淑妃莫不是专来克她的!
但主意已定,她是轻易不会改。
闵氏照常去交际,还亲自请老王妃办了一场诗会。这番动静不算小,果然被周斯年发现了。周斯年还当她不死心,冷着脸去拦了她,再次郑重表示他决不会再娶。
闵氏冷笑:「谁叫你娶?我这是为斯雅娶妻!」
周斯年眉头微蹙,以为自己听错了。
「兼祧两房。」闵氏此刻半点不心虚,他周斯年不想好她随便他,「可怜我斯雅孤身一人长眠地下,将来连个烧香祭拜的后人都没有。我做主,娶一房妻。」
周斯年不可置信:「母亲!」
「你身为他嫡亲的兄弟,为他留个血脉怎么了?」闵氏不以为然。
周斯年眼睛瞬间猩红,怒极暴喝:「绝无可能!」
「怎么?你这不孝子是要搅合了你兄长的亲事?」
闵氏气狠了夏氏两姐妹主意打得当当响。借了她儿子的手来跟她打擂台?
哼,她倒要叫她们好好瞧瞧自个儿的斤两!
「周斯年我今儿个就把话挑明了。」闵氏冷冷一拂袖冷笑「人我都看好了就吏部侍郎家的庶长女。斯雅的婚事势在必行!」
周斯年脸上沉得滴水,心中膈应得说不出话来。
于周斯年来说这辈子最敬重之人并非定国公,也非闵氏陈氏而是兄长周斯雅。现如今闵氏突然拿周斯雅出来作筏子周斯年心寒的同时更觉得恶心。
若闵氏当真为了兄长而娶一房妻他没意见。但打着兄长的名头娶进来却叫他去碰,完全不可理喻!
「母亲,你就不怕兄长怪你吗?」
周斯年一双眸子猩红语气极重地道:「若单单只为了与儿子置气你将他的亲事拿来作筏子,就不怕兄长将来不认你这个母亲?!」
「周斯年你住口!」
这话一下戳到了闵氏的痛处,她的脸上眨眼间烧红一片。这点隐秘心思被挑出来她心里又愧又惊。可她又早与吏部侍郎夫人透过口信儿,这事儿对方同意了现下就差挑明下定了。
闵氏慌张地怒道「我这事为了斯雅好他这一脉,我绝对不会教他断绝!」
这般吼出来,闵氏心中又好过了些。
没错,她确实开始起意之时是为跟人较劲,但若真能为周斯雅留下血脉,也是好事一桩。斯雅孤孤单单一人,谁说她不心疼?
「你莫要巧舌如簧,我今儿就说明了吧。」闵氏铁了心要娶,「斯雅的这房媳妇,别在背后给我耍手段,这事儿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方才动作过大,周斯年背后的杖伤有点渗血,额头也有点冒虚汗。闵氏的强硬是前所未有过的,心里认定他有了夏晓忘了娘,扭着脖子对他的脸色视而不见。
周斯年道:「行,您要娶,我定不拦。但我不愿做的事儿,没人能勉强!」
说罢,他冷着脸就要走。
「由不得你!」
闵氏唰地抬起眼眸,恼恨非常:「周斯年你这没情没义的,你怎么忍心斯雅的香火就这么断绝了?信不信以后你这一脉都被人戳脊梁骨!」
周斯年额头的汗浸湿了鬓角,脸苍白如纸。
「这件事,我会与你父亲商议的。」
闵氏看他虚弱的模样,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心疼。但周斯年这顽固性子,让过一回,这次她决不退让,「为人子女的亲事,自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你父亲定下即可,用不着你同意。你若敢从中作梗……哼!」
末了,直接命下人送世子爷回房。
周斯年心头如火烧,阴着脸,大步离开双禧院。
兼祧两房这个提议,一经提出就得到了陈氏与定国公的拍手赞同。
确实,长子长孙早逝后继无人,若真娶一房回来,至少族谱上斯雅也不是孤零零的一支。闵氏不提两人还未曾动过念头,这一提起来他们的心思就活了。
传宗接代是一辈子大事,自古以来,道理如此。
闵氏见都答应了,立即鼓动一家子都来找周斯年游说。周斯年烦不胜烦,身子又不舒服,因此态度也便不太好起来。这般一折腾,周家当夜就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闹得邻府都惊动了。
周伯庸更是被他气得当场取了鞭子来,狠狠抽了周斯年一顿。
伤上加伤,周斯年连夜就发起了高热。
情况十分凶险,当夜去宫里请了御医,动静不小。
夏晓听得脸色极其难看,坐立难安,没想到周家人会这般固执。不知道周斯年怎么样了,她心里担心就睡不着,等着御医的回话。夏花干脆叫了内侍去看看,看完立即递口信儿来。
好在周斯年自小习武,身体底子好。
高热烧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身上就退热了。
夏晓松了口气,周家定还乱着,琢磨着叫夏花传个话去国公府。让那内侍将孩子给抱出来。永宴养在双禧院夏晓没指望,博艺不亲近闵氏,定还在周斯年的身边养着,抱过来应该不难。
谁知这孩子没要到,却听说身体还伤着的周斯年进了宫。
夏花听说他此时正在御书房里,跪求萧衍收回他定国公世子的册书。
摆手示意宫人褪下去,夏花着实没弄明白这周斯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琢磨着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夏晓。
夏晓这边确实早知道了,周斯年是夏晓的夫主,他进宫之事宫人们就有没敢瞒她。
夏花叹气:「不去看看?昨夜还高热,身子怕是还虚得很……」
「我能去看看?」
夏晓正在想事情,闻言惊奇地看向她,「我能随便走动?御前也可以?」
「我带你,应当没问题。」夏花嗔怪她,这宫里除了她没人分位比她高,「你说你,这还坐得住?好歹是你孩子的亲爹,怎么就不晓得关心一下?」
沉吟了片刻,她摇了摇头。周斯年家里闹得这般大,若是定国公看到她出现在一旁,指不定会让场面更乱。若是暴怒起来,打死周斯年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不出面,少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