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我怎麽想?」闵氏低头理了理衣袖,语重心长道:「你和离也快半年了,萧媛之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後院再这麽空着也不像话。府里的庶务我早晚要交到你妻子手中,你是时候娶个能主事的进来。」
周斯年眸中厉光一闪,有些反感,他立即垂下眼掩住神色,「我已有两子,均都玉雪可爱,且晓儿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若是女儿更好,有儿有女。但若还是儿子也不错。」他执起玉壶,又为闵氏斟了一杯茶,「後院清静,没必要弄人进来徒惹麻烦。」
一听,闵氏可不乐意了。「难不成你要守着一个妾过一辈子?」
她不否认夏晓是个好的,但妾就是妾,跟正经上族谱的妻能一样吗?
「百年後,你难道要一个人去见列祖列宗?周斯年,为了萧媛,你折腾四年我也就忍了,她毕竟是皇家公主,」闵氏恨铁不成钢,「可为了个妾你又要强,你对得起谁?」
「母亲为何这般说?不管是不是为了谁,我想您也知道您儿子的性子,既然如此,还折腾那些做什麽?」周斯年避开夏晓不谈,语气不疾不徐。
「由不得你!」才二十几岁就不打算再娶妻,成何体统?闵氏真是气狠了,「娶妻是一定要娶的。娘不是嫌弃夏氏不好,但她进门就是妾,身分都钉死了。以妾为妻,在我们这样子的人家是绝对不行的!」
以为她不知他所想?
她生的儿子,就是长再大她也知道他要什麽!
原还夸赞夏晓好容色的闵氏,这时候真厌恶她那副样貌,迷惑男人心。
「且说说看,您都看上了哪些人家?」尽管周斯年早料到她会发怒,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闵氏一顿,不知他突然这麽问是什麽意思,但还是回道:「邢御史家的嫡长女,户部侍郎家的嫡次女,还有几个武将家的姑娘都不错。怎麽了?不好?」
「都是正经官家的嫡女,年前才进京的,根基不深。」
听他这麽一说,闵氏也嫌弃这些姑娘身分低,「若非你是娶继室,家中也早有庶长子,我不会将身段放这麽低。况且我们周家有从龙之功,如今一门双爵位,声势太盛,不能再聘贵妻。」
周斯年觉得头疼,没想到闵氏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母亲不若换个立场想,夏家如今是官宦之家,论品级也配得上,夏老爷子的郡公爵位,是靠淑妃娘娘庇荫得到的,」闵氏心意坚决,周斯年也不再拐弯抹角,「论稳妥,夏家更稳妥,根基浅,宫里又有个娘娘帮衬着,比旁的人家强得多。」
「那淑妃能有什麽用?」
听了这麽多,闵氏哪还看不出儿子的意思?只觉得他又魔障了。
「一个青楼出身的妃子,以色侍人能长久?等後头贵女的位分抬上去,她还能抵得住什麽?况且大皇子还在呢……」
重话闵氏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楚。
帝心难测,就算大皇子再不讨喜,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还是正经嫡妻所生,皇上就算因着前明郡王妃,现如今对大皇子看不上眼,可这哪说得准?指不定哪日就父子情深了呢?
闵氏叹气,她是盼着儿子後院和睦,但他非要只在一人身上吊死,实在让她很不高兴。
「说了这许多,你就是要那夏氏,是吧?」
周斯年没想到看似豁达的母亲,竟也早把弯弯绕绕的利害关系分析得透澈。不过关於张氏之子的事儿,还真没法说。
淑妃肚里的孩子,是萧衍近而立之年才得到的第一个子嗣,分量怎麽可能不重?
很多内情不能说,这是他跟萧衍的默契。至少萧衍处置张氏之前,这些事儿不能由他嘴里说出来。
「大皇子如何,还真比不过淑妃肚子里孩子的分量,」周斯年乾脆冷了脸,「母亲,夏晓为儿子生了这麽多孩子,又不是个不安分的,儿子觉得这般就很好,您莫要再折腾了。」
闵氏差点气得仰倒,他就是这般脾性才叫人心焦。
「母亲别气,也莫要因着儿子的决定怪罪晓儿,」闵氏清楚周斯年的性子,周斯年也了解闵氏的脾气,「晓儿年纪小,什麽事都不清楚,但她心思单纯,不需要儿子去揣想那些弯弯绕绕,心累。」
这话说的不错,他儿子整日算计这算计那的,确实烦心。
「贵女也不是没有心思单纯的……」闵氏不甘心,「你非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吗?」
周斯年点点头,不否认。
「反正,为儿子娶妻之事,往後莫要再提。」
说罢,他去抱了抱儿子,转身离去。
周斯年看似淡淡的,对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偏偏骨子里可倔了,一旦上了心,就是死也要把想要的人事物抓在手里。可是夏晓不过一个妾室,凭什麽!
闵氏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脚,脸都气绿了。
没一个省心的!
黄昏之际,红霞映满天。
京城繁华,车水马龙,商贩走卒叫卖不断,茶馆酒楼客满盈楼,人声鼎沸。
临近酉时,花柳巷喧嚣渐起,龟奴打着哈欠开了门,将灯笼挂起来。
齐佐搧着纸扇,立在摘星楼下仰头往上看,满脸的兴致勃勃。
听闻这里出了一位倾国倾城的贵人,他来见识见识。
与此同时,驿站那边,喀什的使者们急得团团转。他们一路边走边拖进度,硬是把两个月的路程走了三个月。这都到了京城了,说好会追上来的七王子,还是不见人影,这可如何是好?
再过两个月,是外国使臣来大康的贺岁之期。喀什这次与乌拉国使臣同时抵达京城驿站。晚上宫里要设宴款待来使,如今喀什的主事之人跑了个没影子,喀什的使者们都要哭了。
宫人来驿站传话之时,齐佐正一手抱着一个美人,不知今夕是何年。
喀什七王子才进京便闹出了笑话,叫人好生笑了一阵。齐佐这「神来一笔」的,倒叫喀什使者连原打定主意的求亲都不好意思开口。
齐佐无所谓,这时候想求到一门好亲根本不可能。
皇室能够和亲的,只有两位长公主,一个是孀居在南山别院的武安长公主,另一个就是长宁侯和离的前妻萧媛长公主,她并无封号,都以名字称之。老实说,这两个他都不想要。一个年过三十,老女人一个,另一个虽然年纪小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
齐佐乐得闹笑话,最好叫阿布他们对和亲之事张不开口。
接风宴後再过半月,便是皇室秋猎盛事。
鉴於夏花说过一次宫里闷,萧衍在询问了太医之後,特意带她去猎场散心。还给周家递了口谕,说淑妃对妹妹甚是想念,让夏晓与双胞胎一同前往陪伴。
淑妃这般得圣眷,倒是叫闵氏等人心中吃了一惊。
周斯年则是对口谕不满。夏晓还怀着孩子,猎场人多纷乱,若是有不长眼的不小心伤了她,得不偿失,所以接了口谕後,脸就一直拉着。
闵氏注意着他的神色,很不高兴。
周斯年对夏晓太上心了,往後若又变成像之前对待萧媛那样,可如何是好?闵氏琢磨着,还是得找个女子来分散周斯年在夏晓身上的用心。
不过此刻,皇家秋猎盛事才是紧要,闵氏再心急,娶新妇之事也得等秋猎过了再说。
【第六十二章 皇家秋猎】
十日後,京城北郊猎场。
萧衍早就知晓喀什国一行人进京是为结秦晋之好而来。诚如齐佐预料的,皇室能和亲的公主只有两个,但武安长公主的年岁大太多,拿不出手,於是他特意下了口谕至太庙,让已被贬为庶人的萧媛务必参与秋猎。
在太庙里关了将近一年,萧媛想出来想得都要疯了,虽说被贬,但吃穿用度并未苛待,且旨意也未外传,是以不知内情的外人只知萧媛长公主自愿长居太庙,为祖宗祈福。
接到圣谕之後,她立即激动起来。不管萧衍是出於何种目的下达了这样的口谕,她已经没心思多想,她只想紧紧抓住这唯一一次离开太庙的机会。
萧衍见她听话,倒还挺满意的。
猎场位在京城北郊,驾车最少得半天的功夫,浩浩荡荡的车队出发,等折腾到目的地紮营,至少要傍晚了。
陈氏年纪大了没来,夏晓与闵氏在一辆马车上。
小博艺往日与闵氏最亲近,闵氏是最心疼他的。可如今小博艺认生不让抱,闵氏无奈,只好叫夏晓抱着孩子与她共乘一车。
夏晓上了马车就发呆,时不时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