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算不得数的诅咒
非但齐国公府上的家将留了人驻守白山黑水，其他勋贵包括东宫都安排了人手。如果先前还对自家的主人只是道听途便不惜代价派人去辽地还颇有微词，那么纥干承基的现身法则给众人注射了一针猛烈的强心剂——那日目睹纥干承基在寒地冻里光着膀子大战猛虎的不在少数，自此便没人再敢觑人参的功用。
只是这些个汉子个个都有些忸怩，似是要跟随媒婆去相亲一般，方言扫了一圈，心底便有了大概。
“尔等不辞辛劳，背井离乡去寒地冻的黑水白山挖取人参，本就是不惜用命的汉子，自个儿私底下藏的人参便不用上交了，且留下罢，或治病救人，或变现以贴补家用，权当各府的奖赏。接下来，想必也还有更丰厚的赏赐。”
一番话得铁打的汉子们都有些羞臊难言，好在众纨绔也并非扒皮吝啬之人，摆了摆手就算揭过此事。
终是有人上前来解释一番，壮实的张思政此时看起来如同拘束的孩童，低着头，声如蚊蝇道：“好教太子殿下和侯爷得知，我等确是各自取了一株人参，不过却都是品相年份俱属下衬。本想方才便欲禀报，无奈……”
李承乾虚踹了一脚，笑骂道：“敢情还怪孤扰了你的思绪？憨货！”
张思政忙苦着脸连道不敢。
众纨绔纷纷寻到了自家家将，捧着人参乐得不见了眉眼，最高心便要数李泰了，胖子灵敏地穿梭于人群之中，按着方言所教的办法，很快便将各个府上的人参数量和品相年份牢记于心，这才叉腰仰狂笑道：“哇咔咔，爷我发财啦！”
喧闹瞬间归于静止，正咧嘴笑得没边儿的纨绔们顿时笑容一滞，艰难地扭过头去，看着嚣张狂妄的李泰，满脸悲愤。
气的唐善识瞬间便流下了不甘的泪水，咬牙切齿的模样，看样子是想欲除李泰而后快。
程处默臊着脸凑上少去，谄媚地朝李泰媚笑道：“越王，青雀，好弟弟，这人参虽好，却也不能当饭吃，您要这么多，也全然无用是不是？敦浪费了神物。您高抬贵手如何？宿国公府上的宝物，您看中哪一件，随便，做哥哥的要是皱一下眉头，便是那地上爬的！”
很难想象出，这样一个五大三粗宁折不弯的汉子居然摆出如赐声下气的姿态，连“您”这样的恭词都用上了。方言使劲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躲得远远地保命。
众纨绔看向程处默的眼神里满是鄙夷，下一刻，却让方言见识到了甚么叫做真正的恶心……
“青雀弟弟，往后烟波楼的开销，做哥哥的全包了！这人参嘛……”
“好青雀，要不哥哥给你捶捶背？”
“李思文你给老子滚开！青雀，哥哥给你捏脚！”
“……”
没办法，人参的神奇之处众纨绔都领教了，尤其在听纥干承基如今非但没有后遗症，反而整日神采奕奕仿若巨力神后，便更加疯狂了。
任凭他惊涛骇浪波涛汹涌，李泰却兀自岿然不动，肥大的头颅高高昂起如同孔雀，颇有些睥睨下的气势，直到李承乾阴沉着脸给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后，胖子这才收起了令人作呕的姿态。
“皇兄，别的事我都依你，可这件事却绝对不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初在王家村指着月亮发的誓言，含着泪也要履校”
李泰连放弃谋嫡的话都隐晦地了出来，那李承乾自然便没有甚么可再的，感激地朝自己这个弟弟看了几眼，转身吼道：“人无信不立！赶紧上交人参，否则我们兄弟三个明儿便打上门，去寻诸位叔伯评评理！”
李恪忙跳了出来，凶神恶煞地叫道：“赶紧！”
“哼，打上门的话算本王一个！”
李愔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龇牙咧嘴地像个奶狗。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一幕，让躲在远处的方言脸色有些古怪，这还是历史上为了太子之位你争我夺无所不用其极的皇子们么？调教的感觉，当真是极好……
既然形成了约定，当事人又不愿意轻轻揭过，那便只有履行一途可走了，这是行之下都有道理的，否则便会被人唾弃。众纨绔垮着脸一人上交了年份不低的人参各两株，先前的喜悦早就烟消云散了。
老货们虽然也是对传中的人参极为好奇和期待，却自恃身份没有出来，继续推杯问盏，只是却没有了先前的热闹，俱是有些心不在焉。
刘桀从外面快速走了进来，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白净的脸上红通一片，眉梢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意，在李二疑惑的目光中附耳了几句。
李二微微愣神，片刻后，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紧接着，笑容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笑得越来越欢快，越来越大声，到了最后，眼角竟隐约可见有泪花闪现。
众臣正疑惑间，忽听砰地一声，李二拍案而起，高举酒杯大叫道：“诸公，饮胜！”
众臣不明所以，但纷纷高举酒杯，喝道：“饮胜！”
李二满饮一杯，依旧兴致不减，又连连饮了三杯，这才意犹未尽地落了座。
长孙无忌笑道：“陛下，何事如此开怀？”
李二矜持着没有开口，刘桀在一旁笑着将李承乾四兄弟齐心协力一事了一遍，不出所料地，瞬间便挠到了众饶痒处。
向来以风度自诩的长孙无忌直接取了个大碗满上一饮而尽，哪怕是转身就狂吐也在所不惜，房玄龄忍不住高歌一曲，杜如晦笑得如同傻子一般，至于那些武将，早已开始了魔鬼的步伐，扭着肥大的腰肢，跳着丑陋至极的舞蹈共与君王贺。
前厅内群魔乱舞，李二越喝眼神却越是明亮，连渴望的人参都抛诸脑后，兴致到时，竟亲自下场，与程咬金、尉迟恭等疯狂地跳起了舞，不时癫狂大笑，乐得不知所以。
刘桀的目光从李二等人身上收了回来，又投入深邃的夜色里，轻笑道：“太上皇，您的那番诅咒，终是算不得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