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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才人,一般陛下是从来不往凤鸾宫后头去的。”
这话里的意思,在付巧言听来就是陛下给苏蔓面子,虽然不能枉顾祖宗礼法让她独住一宫,却也为了她从来不去瞧那些下三位的妃子,十分尊重了。
而在孙慧慧听来,则是陛下对贵妃真好,只要能当上贵妃便能得到这一切。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不由得更亮了。
辛娘瞧了眼兴奋的孙慧慧,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付巧言,心中觉得有些难办。
以她们二人的长相,自然是付巧言拔得头筹的,但付巧言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那个意思,总归是一言不发。
孙慧慧……倒是积极,只不过看起来有些冲动,娘娘未必喜欢她的个性。
这几年里,因着身体大不如前,隆庆帝也很少往后面来,他原本就对女色不很上心,此番更是冷淡了。
他每次来,不是按着理法初一十五看看皇后,便是轮着看看有皇子公主的妃子们,让孩子们能跟父皇母妃一起吃顿饭。
辛娘叹了口气,只得把宫中主位们都讲了讲,最后道:“一般有小宫人进宫,都是莲姑姑直接领着分派各处的,这次她特地领你们去给娘娘请安,其实是有些特别的差事要交给你们办的。”
付巧言一听,使劲咬了一下嘴唇。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毕竟年纪小,一时间竟有些纷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看不到任何未来。
辛娘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仿佛就在耳边:“娘娘年纪大了,也不方便伺候陛下,是以陛下来时多由姑娘们伺候他,只是最近得宠的秋姑娘正来小月子,身上不太爽利。而其他宫人都是进宫多年,年纪都不算小了,娘娘担心伺候不好陛下,这才选了你们几个聪明伶俐的来。”
孙慧慧抑制不住兴奋,尖声叫道:“真的吗!?”
付巧言被她这一声小嗓子惊扰,一颗心扑通扑通,却是前所未有地清醒过来。
从小父亲就给她讲,做人总要三思后行,什么事情一旦下了决定,无论将来如何都不能回头。
因为时间不等人,也因为天下没有后悔可以讲。
做了决定,就要一往而前,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付巧言深吸口气,她忆起弟弟病弱苍白的小脸,一遍一遍在心中告诉自己--我没有错,我不后悔。
是的,无论能不能迈过这道坎,无论未来是怎样,此时此刻,她执着地重复着:我没有错,我不后悔。
☆、辛娘
想通之后,付巧言一下子便放宽了心。
她一向不爱在事情上反复纠结,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便只能尽她努力好好走下去了。
辛娘见她依旧不言语,只得问:“巧言是如何想的?”
付巧言收拾好心情,抬头轻声道:“既是主子娘娘吩咐,奴婢自当从命。”
这是个很聪明的回答,她没说自己不愿意,却道要听主子命令。王皇后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这也算是她妥协认同了。
辛娘松了口气,道:“今儿个你们也累了,待会儿跟萱草去收拾休息下,晚上再给你们讲些别的。”
她既然这样讲,孙慧慧跟付巧言便一起出了内室。那个叫萱草的小宫人正在外面擦桌,见她们出来忙走过来,小声道:“我以前都住外间,那边帘子掀开有个塌,你们跟我凑活几天吧。”
萱草是隆庆三十八年入宫,以前是坤和宫的粗使宫人,后来她被同屋欺负时被辛娘看到,求了冯秀莲要到了身边。
一般她们这种无名无分的庶妃过得比宫女好不了多少,这也得亏坤和宫地方大。王皇后为显恩慈,特地让她们几个独住一室。平时也不过是每季跟着姑姑们打扫一下娘娘往年旧衣,旁的就是在小屋子里蹉跎了。
庶妃可有宫人伺候,只一名宫女,无黄门。
萱草也不算蠢笨,今日冯秀莲一番话她也是听见了的,既然这两位小宫人都有大造化,跟她们挤着住几日也无不可。
三人走到外室另一边,萱草掀开浅色帐幔,一下子便露出里面一张小塌,旁边还有个柳木小箱,大抵是辛娘赏她的,让她好歹能藏点私房。
付巧言看那塌,觉得有点为难。
她们三个年纪不大,身量也矮,可它明显只能睡两人,再多往哪里挤?
孙慧慧脸色更是难看,之前在绣春所时待遇都比这好,怎么来了坤和宫反而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她脾气不好,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忍着气说:“萱草姐姐……这……我们真是挤不下的。”
萱草一看确实有点勉强,不过辛娘一向都很和善,她想了想道:“待会儿我去求求姑娘,她房里还有张塌,回头晚上我便去那边守夜。”
也只能如此了,付巧言默默把小包袱放到柳木箱子上,然后便坐到榻上。
对于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的。
此刻冷静想想,说不得是自己一上来便往最坏处想,有些想岔了。
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还未及笄便父母双亡,弟弟又生了重病,她为了弟弟入了宫,什么都不会,能来坤和宫不过因为颜色好些。
而陛下是九五之尊,什么美人没见过?只说贵妃苏蔓,那可是以颜色姝丽闻名天下的,比她这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强了不知多少。
说难听点,此刻的付巧言给贵妃娘娘做贴身宫女都不配。
再一个,年纪也着实差的太多了。
她听冯秀莲说如今最小的九皇子刚好十二岁,最大的皇长孙也已经八岁了,虽说在皇家这样的事十分常见,但付巧言之少幼也确实是现实。
付巧言遇事从不慌张,冷静下来这番思量,顿觉得皇后娘娘这计策荒唐透了。
她还不如让辛娘这般伺候过陛下的姑娘再去试试,说不得陛下顾念旧事,也能添两分情谊。
想好之后,付巧言又有点担忧。
说实话,她对于当宫里的贵人是没甚想法的。
她尚且年幼,年头里对婚丧嫁娶都一知半解,若不是从小跟着母亲打理家事,恐怕这小半年她带着生病的弟弟都撑不过来。然而她再懂事,也不过金钗之年,说这些实在有些早了。
进宫之初,她也只是想找个能赚钱又能生存下去的地方。她自知斤两,从来不曾妄想贵人,更怕一个不好牵连家里。她从小到大最爱看那戏本听故事,这些故事中,宫中红颜如枯骨,红墙之后,不知埋葬多少薄命人。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好好活下去,替故去的父母,也为在宫外等她的弟弟。
可如果她去试过之后惹恼陛下和娘娘,她也一样活不下去。
付巧言无声叹了口气,刚松了两刻的心又再度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