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折金桂(4)
桐花楼,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
“这这这……怎么一个茶馆,做得如此香艳,这可不成,我娘子不许我来的。”
路上一位方巾男子竭力推拒,面红耳赤地四下张望。其边上则是个一看就是盛京人的郎君。两大男人在楼前互扯了袖子不肯撒手,周围也无人侧目,似只是平常事。
“哎呦,钱兄,你想什么呢。这桐花楼虽然乍一看夺目,实则是正经茶馆来的。钱兄不必如此惊慌。”
“那,那他一个茶馆,怎么取这样的名字?”
时髦郎君闻言嘴角一勾,刻意讨了个巧。
“因为……铜花楼虽是茶楼,最闻名的却是香料和陪侍。”
那方巾男子听了话,将信将疑放下了挡脸的衣摆。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钱兄年岁不小,怎么看着比那二十岁的新状元还要不经事?不过好在老天有眼,钱兄今日实在走运,听说大名鼎鼎的照荷姑娘正好出台。钱兄赶快与我同去一观吧!”
刚下了闹哄哄的台面,人群的一重重嬉闹声就逐渐隔远,所见是周边打杂跑腿匆匆忙忙。可人流涌动,偏生其间两个女子身边自然而然被空出一块地,像是什么不成文的规矩。有心人细看就知道那是谁了。
春寒料峭,一离了看客,锦鲤赶忙把薄披风搭在了禾乃肩头,翻手就是个漂亮的绳结。宽大的衣摆一遮,里头的春衫立刻隐了去。
“姑娘,王爷说,他在房中等你。”
禾乃垂了眼睛只说了句好,锦鲤扶着她回了后房。
一开门,预料之中的男子果然已经在茶桌前等候多时了。
“王爷。”
禾乃膝盖还没来得及弯,宋裕已经单手扶起了她,示意她坐到边上。
“鱼儿已经上钩,约莫酉时到了楼里,必然要与你相见。”
铜花楼是宋裕手中最大的王牌,他不敢暴露身份,每次来时都打扮成寻常贵公子的模样,腰间香囊玉佩丁零当啷。声音也要比平日松快些。
“从他口中套出消息后,还是老办法,下了药扔到床上去。他这人向来手脚不太干净,我会照常吩咐,让择善陪在外头,他若是对你下手,格杀勿论。”
如果说有什么人光看面相就让人觉得温良多情,那眼前人显然是能算上一个的。怎么会有人砍人都带着慈悲相呢?禾乃虽不理解,有时又觉得似曾相识。
“王爷不必每每如此,我身边有锦鲤护着,已经足够了。”
按如今她的身价,能点到她的非富即贵,况且是安王口中的“鱼儿”。如果真的随便杀了,总归是得不偿失。不过宋裕这个人固执得很,禾乃口上劝诫,心下也知道他不会听劝。
“你于本王而言,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男子的声音极配他的样貌,即使端坐眼前,听上去说什么都像是在调情。禾乃似是习惯了,淡然一笑,抬手斟了茶递给他。
照荷不是京中最美的女子,但她有一双极其动人的眼睛。
“铜花楼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话,您要是有心,也该换换新鲜字眼再来的。”
锦鲤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窗子外的风肆无忌惮地往房中灌。孤男寡女的昏热碰上这寒气,消了个彻底。
宋裕试探着抿了口,果然是透心凉。蜜蜡似的眸子轻飘飘瞥了眼,倒也不在意。干脆曲了身子,半倚在了扶手上。
“禾禾想听好听的?晚些我倒有个好人选。等你解决了那条鱼儿,我还会在这里等你。届时,什么新鲜字眼,禾禾开口就好。”
他存心打哑谜,禾乃也就不追问太多。况且宋裕毕竟没有看上去那么闲,两人强坐着扯了几句有的没的,男子就匆匆走了。
等宋裕出了门,禾乃终于可以喘口气。不过他口中的“好人选”还是让禾乃有点挂心。
“oo。”
“李月岭已经殿试结束好几天了,现在还在京城。照宋裕的意思,这个好人选应该是和我们一条绳上的。”
果然,oo也一直在留心她和宋裕的对话,一开口就点出了她心中所想。禾乃捏了捏手中的杯沿,心下有了个猜测。
“和我们一条绳,又是能和我见面的人,而且还能有些‘新鲜字眼’,和口才有关……”
毕竟禾乃已今非昔比,京城里能和她见面的人屈指可数,早已不是那个奔波逃难的小乞丐了。
事情还要从六年前,禾乃被卖到那家楼里说起。
禾乃当时听了个模糊到对话,一心想攀高枝走捷径,虽然不确定那栋楼和安王的关系,她还是决定留下来一段时间。谁知道这把是真的掏到大的了。花了半个月时间偷听蹲墙角,用尽浑身解术,也拜安王当时还年轻,万事还没如今那么周密,她和oo总算能搞明白。
原来那个楼,名叫铜花楼,是当地非常出名的一家茶楼。表面上专门培养漂亮的男子女子,弹琴唱曲供达官贵人喝茶解闷。背地里则是安王收集附近情报的基地。由于幕后成因特殊,所以楼里的一众小厮姑娘要求好看衷心,且没办法直接招募,只能私下寻找漂亮的孤儿乞儿培养。
当然,安王从来不靠绑架招人,禾乃属实是被那笔“推荐费”给卖了。
既然如此,禾乃当然也没理由再走。
自打禾乃进了楼里,那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趁着安王势力还极其微弱,禾乃凭借自己多年穿越经验,和赵禾荫的脸蛋,一举拿下了铜花楼的业务达人称号。从楼里的透明小二一路走到赫赫有名的“照荷姑娘”。最后跟着宋裕来到京城开分店。
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成了今日十九岁的大姑娘。熬过一年又一年,禾乃也算是宋裕身边名副其实的“老臣”了。宋裕能走到今天,禾乃功不可没。这么说起来,宋裕说的“你于我而言,容不得半点闪失”其实也没错。如今禾乃手里掌握的东西,于宋裕而言,蜜糖砒霜,一念之间罢了。
“想来也只有李月岭了。如果是其他人,宋裕不敢让你暴露。”
能和底牌放在一起的,只能是另一张底牌。按原剧情而言,李月岭是安王上位的最大助力,他们两个必然已经勾结好长时间,如今风波将起,确实也该安排禾乃和他见面了。
“宋裕逼宫是不是就下半年的事情?”
“对。”
“那多半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