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夫人
马车行过闹市又驰过岐国府门口才来到雍国府,清雅提着奎可给她买的灯笼与完颜雍一同走进府门。
她抬头四处打量着国府,看着满院的霜华与高高的红墙绿瓦,自言自语着:“数年不曾入国府,四处墙廓却依然。”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笑了笑,眼中皆是宠溺与喜欢,向前几步又见管家张仅言携两个小侍女持了伞笑脸来相迎。
“仅言,晖琬苑可收拾出来了?”。
“早早便收拾出来了!表姑娘日后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吩咐了微臣便可。”
她也不吝其笑,浅笑嫣然:“多谢管家!”
“姑娘不必拘着,如往年一般便好!”
翠荷与惜意居两人后,看得管家引领便接下了清雅的小灯笼一同去往晖琬苑。
“那奴儿便先整理了姑娘的衣物。”
待两人走远,完颜雍轻抚她腰行于长廊,她即刻便挣脱了他的怀抱,浅笑往后退了一步。
他似乎有些察觉,却也不好说什么。
不得不称赞这雍国府竟还是如往年一般,上下井然有序,内外干净整洁,四处陈设虽旧,却独有古老韵味。
她忽而想起当初自个作稚童的时光,时常在这国府一住便是一两月,日日与完颜雍在一起,寸步不离,连着睡觉,都要他陪着才肯入眠,而如今,虽景象不变,人却已非,轻走过每处廊亭,还是有些陌生。
他抬手指着那方远处的亭子道:“清雅可还记得当初在此?”
她顺着他那双手望向亭阁,隐约可见微雪中那竖匾之上的“馀香亭”几个大字,思绪又回到那幼时记忆。
他轻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向那亭子,又拍了拍木柱道:“当初孤王每逢夏夜便喜欢在这乘凉,酷暑难耐,四周素帐围起,便可好生睡上一觉,可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样的吗?”
完颜雍用手比划着道:“你小便养在国府,孤王走了哪里你都要跟着,连着睡觉也要粘着,有一晚,孤王便寻了一方围子榻置于此,熟睡醒来后却瞧着你正伏在孤的胸膛上睡的深沉,那口中酣水哦!竟将孤王的衣裳都沾湿了。”
“自那以后,你便是夜夜都要孤王在身边才能睡着。”
“你还记得吗?”
“我……,依稀记得些,”她垂下头来,轻轻点着下颌。
“记得记不得都没有什么关系,此乃小事,今后,你若想,咱们也如以前一样便好。”他抿着嘴笑,轻言细语,话语又温柔又缓慢,听着像一波春雨润物而来。
两人并肩贴着那木栏而站,仰头看着亭外的飞雪,只依稀辩得两人素衣相衬,在这冰天雪地里,独成风景,融的是两人的衣衫,艳的是清雅发髻垂下的宝石坠子与鲜色的绢花,像是不远处梅树上的骨朵一般,独立枝头。
“清雅,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先到笒霖苑处用过午膳吧!”
“好!”清雅答允着,便走在他的身侧,两人走在长廊上,她一言不发,有点似心情不好一般。
两人沉默并肩相行一阵子,迎面慢慢走过来一个身着品红襦裙的年轻女子,她身量苗条,皮肤白皙,绾着高发髻,头上插着些许珠钗,耳间垂着白玉耳环,身上腰间的璎珞数几个,连裙边也垂着许多小琉璃珠,女子身后跟着好几位侍女,这架势与样子瞧着便像是皇宫内命妇一般。
清雅自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此人便是母亲与嫂嫂口中不好惹的女子,完颜雍的凉国夫人仆散香翎,人称翎娘子。
香翎一见到完颜雍,便连忙跑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大王,您这一回京城几日都不理妾,妾竟思念成疾了。”
香翎发嗲撒娇的声音让清雅只觉不好意思,她便稍微颔首。
完颜雍也刷一下脸红,连忙将她身子扶好:“好了,香翎,你站好些,别摔着。”
他十分正经的言语说过她后,那香翎才稍稍站好,她瞥见他右侧站着一位眉目清秀的姑娘,便细细打量一番,略带些醋意眉头一皱:“这是哪位娘子,是大王新纳的吗?妾竟未曾见过!”
他更加尴尬,立马打住了她:“万不可乱说话,她是舅公的千金,还尚未过门,香翎啊!你必得有点常识,未盘发乃是黄花女子。”
那香翎立马扬起笑脸:“原来是表妹妹呀!以前在辽阳遥远之地,只听闻得妹妹淑名,却未曾见过,我罪过了,望妹妹见谅!”
“无妨,翎嫂嫂!我在此也有礼了!”她微笑以对,恭恭敬敬的行了小礼。
“妹妹许是多来住些天的吧!妹妹若是缺什么的,只管吩咐了下人来,别拘谨着。”
“瞧瞧我,竟是忘了,妹妹此来,是要嫁过来了,那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清雅对她的话竟有些无言以对,她颔首笑道:“翎嫂嫂多虑了,有嫂嫂在,哪里会有清雅的立足之地,到时候,表哥哥宠爱着嫂嫂,那我这岂不是自讨了没趣,我还是自己寻个别的归宿的好。”
那仆散香翎听了这番话,心里美滋滋的,立马便拉着她的手来:“哎哟,我的好妹妹,你这嘴便是摸了蜜的,真是折煞嫂嫂了,妹妹自会嫁得好郎君来,到时嫂嫂便赶着喝喜酒。”
“好,好嘞。”
香翎转身又向着完颜雍:“大王,你今夜来韶颜轩用晚膳吧!”
他是实在尴尬至极,便立马答应了,并接机打发了她:“好好,孤这不是要先领着表妹妹招呼她用过午膳嘛!待晚上,孤便来找你!”。
这仆散香翎听完后将那头上的点翠攒珠钗一扶道,微蹲着身子:“妾谢过大王,妾约了晋国夫人一同吃茶,那大王,妾便先去了。”
“好,好,去吧!”
他又对她身边侍女元碧道:“天气冷着,给夫人拿件厚披风带上。”
“是,大王。”
香翎听得这关怀,愈加顾盼自雄,傲世轻物,扭动着柳姿腰迈着小碎步走开。
清雅瞧着她摇曳生姿的身影,便忍不住私下噗嗤一笑,惹了完颜雍相问:“妹妹为何要笑?”
“我竟也未猜到,哥哥喜欢这般艳丽妖娆的女子!”
他似是发觉她在嘲笑,便在背后扣着手道:“人自有不同,花各有颜色,若是人人都一样,那可有什么意思,就说了你与你表嫂嫂,一个端庄温柔,一个娇俏妍丽,孤王觉得都是美。”
他言语皆是娴静宽和之意,听他一眼,便如沐足了冬日暖阳一般,又似阴沉之境的豁然开朗。
至笒霖苑,清雅见着了雍国妃铭璇和另一位徐国夫人张沁璃,两人正在木桌旁细心查看着膳食。
待俩人走进,铭璇便迎了上去拉过她的手。
“嫂嫂!”
“好妹妹耶!嫂嫂终是把你给盼来了,几天不见,你便不思念本宫的吗?”
“自然是思念的。”
铭璇拉她进屋在扶手椅上坐下,又使着眸子娴静的瞧着她,一时间,四目相对,姑嫂情深。
那夫人张沁璃轻轻的朝完颜雍行过礼之后,便被他拉起坐于了旁边的墩子上。
“你瞧瞧,本宫竟忘了告知你了,这便是同为渤海族你的张嫂嫂,相必你已知晓。”
清雅这时才稍抬头打量着这位秀美温善的徐国夫人,又回忆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才想起这张沁璃也是渤海贵族的女子,她的父亲是张玄征,叔父是当朝彰信军节度使张玄素。
原本这张沁璃是要打算入宫选秀的,谁知当时完颜雍母亲见她娴静淑丽,便请旨安排她入府做了完颜雍的徐国夫人,府中人便称张娘子。
只见她个子十分高,体貌修长,只比八尺有余的完颜雍矮了半个头,她身着淡黄色的襦裙,低调的首饰遮不住她十分静和的气质,她不似铭璇端庄贤淑的风范,而是沉静内敛。
清雅见到同为一族的女子便十分亲切,她颔首低眉:“见过张嫂嫂,清雅自然是知道的,幼时便听了姑姑经常说起,渤海张家有位表姊姊,在闺中便有贤良之名,谁知,我竟是无福见上一面,如今见着了,便觉着亲切万分。”
沁璃微微有些内敛,看似也是寡言少语之人,听得清雅夸赞,便微微的勾起一抹笑,又谦虚又低调,她温柔之声,话如柔丝:“妹妹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只会绣花罢了!”
她说完便咳嗽了几声,以绢子掩着,完颜雍轻抚了她的的背部,关心备至:“璃儿怎的风寒还未好,竟也不知这疏华轩的人如何照顾的。”
“不打紧,不打紧,原是妾身子不争气罢了,不关他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