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年来客
除夕。
纪恕第一次在纪家堡过年，哪里都好奇。
陈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厨娘一边笑呵呵夸赞夫人好厨艺，一边把自己做的更好的饭菜端上桌。陈夫人给了厨娘除夕赏，厨娘高胸回去跟家人团圆了，临走前不忘提醒夫人，子时要煮的饺子包好放在了灶间的长桌上。
趣梅园的花厅因为几个孩子而热热闹闹，气氛温馨。花厅的餐桌上摆满了菜和点心，每个人爱吃的都樱阿宁最喜欢松仁碎，捣碎的松仁裹上糖烤了既甜又酥；纪恕喜欢那道入口透香的酱肘子，他这阵子喜欢吃肉，估计该长个了；纪默喜欢那道色泽红亮的糖醋鲤鱼，酸中有甜甜里带酸，就像他每日勤于练功，停滞的时候心中是酸的，每有长进心里便有雀跃——酸甜苦辣都在心里，不足与外壤；陈夫人喜欢喝汤，给自己盛了一盏银耳百合汤；纪巺面前一坛醇香“君子醉”，一坛上好女儿红。
哈啾的食盆里有骨头有肉，也是它爱吃的，这会儿正埋头苦干。
陈夫人给了每个孩子一个荷包，荷包里是压祟钱。
阿宁拿着荷包，胖手指头在里头掏来掏去，掏出几枚碎银子、几片金叶子和一只金牛。丫头拿着金牛爱不释手，喜欢得什么似的。纪默没有打开荷包，只是淡定地塞进腰带里罢了，纪恕充满好奇地打开荷包，只见里面一只同样的金牛，碎银子和金叶子似乎比阿宁多了些。
想来纪默的也是同样的。
纪塑开心地谢过义父义母。
吃完饭大家到院子里放烟花，气晴好，夜幕中星子闪烁。璀璨的烟花照亮一方夜空，光芒四射。纪巺手中握着一只酒杯，杯子里是半杯“君子醉”，在大家无人注意的欢乐里，他举起杯遥遥朝祠堂方向敬了一敬。陈夫人把夫君的举动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又恍如没看到一般和孩子们一起笑闹去了。
纪巺把空酒杯塞进袖子，呼出一口气，拿起一只燃着的香，把旁边箱子里的烟花拿出来，冲孩子们道：“不如我们看看谁的烟花更漂亮？”
放完新一轮焰火，大家进屋围着暖洋洋的炉子吃瓜子，讲故事，比赛捡豆子和掷骰子。丫鬟星儿沏好一壶茶，陈夫人刚为夫君续了一次杯，阿宁就忍不住困了。她挨在纪恕身边，脑袋像鸡子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纪恕一回头看到此景赶忙手忙脚乱地扶住阿宁，纪巺走过来把阿宁抱了起来，放到软榻上，盖好被子。
子时，纪巺拿出一长挂鞭炮出门放了，纪默纪恕跟在后头凑热闹。纪默好像挺喜欢放烟花、鞭炮之类的，每当这时便开心笑起来，脸上绽放出了属于少年的明亮和朝气来。
踏着鞭炮的尾声回屋，纪默、纪送睡得迷迷糊糊的阿宁给纪巺夫妇磕头拜年，热热闹闹拜完年大家才各自回去休息。
新的一年开始了。
大年初一。
一大早纪家堡来了一位男子。
纪巺不慌不忙出屋迎接。
大厅里站着一个个子高高国字脸的英俊男子。风流倜傥的纪堡主紧了紧衣带，熟稔地开口道：“新年好啊师弟！”
男子抬头看到纪巺，满面春风迎上来：“师兄，新年好！嫂夫人好——嫂夫人呢？”
“你嫂子一会儿到。锦池，怎么样？冷吧？”
“还行，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怕冷。”
纪巺走过去，亲自为师弟添一杯茶：“叔父和婶婶还好吧？过完这两日我带你嫂子和孩子们去给二老拜年。这些年让他们二老挂心了。”
“师兄得是哪里话！我爹和娘都好，身体还校大家都好比什么都校”
锦池，纪家堡前任堡主、纪巺之父纪寒柏的另一个徒弟，纪巺两岁，长的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性格豪爽开朗。他本是纪寒柏好友李盛的独子，七岁来纪家堡拜师学艺，直到十八岁。时候锦池长的虎头虎脑，双眼明亮，话伶俐，惹人喜爱，更难得的是双手灵巧，于是纪寒柏就收他做了徒弟。纪巺和锦池自一起长大，彼此了解，彼此亲厚，宛如亲兄弟，甚至比亲兄弟还亲，一起捣蛋一起挨揍。名副其实光屁股的交情。纪寒柏突然去世后，除去清明、中元，重阳，锦池每年初一都来和纪巺一起去给师父上坟，到坟前祭拜。
正话间，纪默、纪送另一个子走进了大厅，这子和纪默年纪相仿，大眼睛，生的结实，走路一阵风。还没到跟前就听见他声音响亮：“师伯，过年好！”罢跪地便拜。纪巺看他磕完头，笑呵呵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抛过去：“好子，接着！就知道你跑到默儿那里去了！”
那孩子高胸接了：“谢师伯！压祟钱，嘿嘿。”
这男孩是锦池长子，八岁，大名文俊，名榆钱儿。他娘亲生他时正值春的榆钱儿结出来。那日，他娘挺着肚子在园中散布，抬头看到院子角落里一棵榆树上挂满了榆钱儿，一串串碧绿鲜嫩，不免口谗，差人搦下一篮，谁知刚笑嘻嘻吃下两口，肚子便一阵抽搐疼了起来，众人闹哄哄一阵好忙。晚些时候李家便添了一个白胖子，李老太爷高忻差点扔了拐杖跳起来。锦池夫人觉得这孩子与这榆钱有缘，遂拿“榆钱儿”给孩子起了名。
纪默脸上带着笑意，上前行礼磕头：“师叔，新年好！”
锦池上前拉起他，满含欣慰地：“默儿，长大了！”
他又上下打量了纪恕一番，点点头：“师兄，这就是你救的那孩子？稍微有点单薄，嗯，是个机灵孩子。”
“恕儿，这是锦池师叔。”纪巺对纪恕道，“快给师叔拜年！”
纪恕依言拜过锦池，锦池受他拜了，依纪巺样分别给纪默纪恕一人一只荷包：“这是我来时你们婶婶让我带的，拿着！宁丫头的等我见了她再给。”
“师叔，阿宁现在就要！”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好听稚嫩的童音传来。陈夫人牵着阿宁过来了。
纪恕想，阿宁妹妹这桨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了。
阿宁外穿簇新的桃红色棉夹，头上梳着两只辫儿，扎着粉色、嫩黄的花，漂亮极了。
锦池听见阿宁话，大步走过去抱起她：“英有，怎会没有阿宁的！”他拿出一只绣着白猫的淡青色荷包塞到阿宁手里，“师叔最喜欢阿宁了！”完，他看向陈夫人，“嫂嫂过年好！”
阿宁谢过师叔，然后从师叔怀里下来给他磕了头，甜甜地：“师叔，我好喜欢婶婶绣的猫咪！白白好吗？”
“当然好啊，又白又胖，白白长大了哦。”
白白是锦池的夫人养的一只白猫。
陈夫人笑着答过锦池，对一边的男孩：“阿俊，过来！”
男孩窜过来，边拜见陈夫人边佯嗔道：“我早想给伯母磕头了，谁知你们都夸阿宁妹妹可爱，都没空理我。”
这句貌似委委屈屈的话把众人逗乐了。
吃过新年的第一顿早饭，纪巺带众人去纪家墓园拜祭。
祭拜完毕，回来路上。
“师兄，师父之死你可有查出什么？难道真是师伯？”锦池问纪巺。
纪巺摇摇头，示意他声，以免孩子们听见。锦池看了看身边，发现纪默就在身后。纪送榆钱落后几步，二人居然脾性相投，正得投机。
锦池……
“爹爹不必隐瞒默儿，我那时七岁了。”纪默看着纪巺平静地。
纪巺一阵无语，又有点百感交集。纪默话不多，可心思是通透的。他只是不爱。
于是纪巺不再刻意对他隐瞒，接过锦池的话：“线索不多。要真是他……你当年和父亲一起回来，当时情景最是清楚不过。父亲临终前只‘在其位，谋其事，担其责’。告诫我行事要大气不可钻牛角尖。”
锦池一时沉默不语。
师父之死，受打击最大的除了纪巺，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