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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片花六(1)

    天很蓝,和风煦暖,薰人欲眠。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记得了,只记得,眼前枕在他腿上沉睡的女子,一心一意只容得下她,移不开眼。

    啊,是了,她说天气好,要出来野餐。

    她脱了他的鞋,要他感受脚掌踩着青草地的感觉;还说,偶尔出来吸收芬多精,心情会更开朗;又说……

    她总是拉着他往外跑,不让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他什么都随她,毫无异议地配合。他想,这双腿已是如此了,这回开刀的成效也不显着,她还是笑得灿烂,很有耐性地陪着他复健,不曾表露一丝失望,那他至少,做得到配合。

    一般年轻女孩所渴望的那些,他能做的有限,所以无论她说了什么,他至少可以尽全力陪伴,无论是看展览、舞台剧、或出外踏青……

    他以为,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的用心,只要坚定地牵着手,或许真的可以试试看,一起走下去,但……

    那一日,淡淡的青草香、腿上沉睡的甜美脸容,最终定格成心头的一页记忆,美好、却挽留不住。

    心房沉沉揪紧,他呼吸困难地睁开眼,浅促喘息。

    他在自己房里,和阿魏喝多了,依稀记得,是妻子将他带回床上,体贴细心、无微不至地照拂……

    他垂眸,凝视臂弯中沉睡的脸容。

    在长长的四年孤寂后,她再度回到他的生命中,接续中断的缘分,就像那年一样,哪里都陪着他去。

    但,真的这样就够了吗?那年,她何尝不是说,无论他还想去哪里,都陪着他,但,最终呢?

    那时,他是一心一意相信的,现在,却无法再给予最初、最纯粹的信任。

    很多事情,能够理解、原谅是一回事,是否能够毫无疑虑,又是另一回事。做声叹息,将怀中娇躯密密圈搂,闭上眼不再深想。

    杨叔魏一路睡到快中午才起来,走出客房,到厨房倒杯水,见他嫂子在准备午餐。

    “醒了?午餐你有特别想吃什么吗?”

    “不了,我待会儿跟人还有约,一会儿就要走了。哥呢?我跟他说一声。”

    “在工作室。”

    “谢老佛爷,小的告退。”

    来到工作室,见杨叔赵坐在钢琴前,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零零落落的单音,他静静上前,没说什么,只是执起搁在上头的相框,注视。

    那是哥十八岁那年,爸将这间房子送给他时,在这里留下的合影。

    相片后,还留着爸亲笔写下的字句——

    给叔赵,我最心爱的儿子

    他沿着上头的字痕,轻轻抚过,流泻思念痕迹。

    “跟你招认——件事,以前看你跟爸感情那么好,心里曾经小小嫉妒过你。”杨叔赵错愕地抬眸。“嫉妒?”叔魏,嫉妒他?

    “是很早很早以前啦!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以为爸只在乎长子,就觉得我这个么儿在他心里好没地位。”

    “爸很爱你。我们两个在他心里,没有谁轻谁重。”

    “我知道,只是小时候看爸那么疼你,多少会产生错觉。”

    “但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叔魏说嫉妒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更羡慕叔魏,羡慕他……“身上流着爸的血,能够当个名正言顺的儿子……”

    “你还在介意这件事?”

    哥是爸一个生死相交的挚友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抱抱未出世的孩子便离开人世,于是爸娶了妈,在孩子出生之前,给他们一个稳定的家。

    以前看户口名簿,发现父母的结婚日与长子的出生日期兜不上来,也没多想,反正奉儿女之命成婚的人多得是。

    他猜,哥应该是十六岁那年发现的,被家族当成叛逆期去玩音乐的那段时间,谁来劝都不听。

    他其实比哥还要早知情,那时心里很是同情,连原有的那一点点嫉妒都没了,他自己心情多少都产生化学变化了,更遑论是当事人的哥。

    哥那么爱爸,也一直以身为爸的孩子而引以为傲,必然是难以承受的,内心的痛苦与冲击不难想像,但是他谁也没说,自已一个人默默吞咽下所有的情绪。

    一直到爸过世那一年,哥卸下公司职务,股权全数转让给他。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哥是因为腿伤以及父母离世而心灰意冷,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那时,为了让哥安心养伤,也为了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不能不做此权宜之计,还很豪气地要哥好好休养,他会把事情都处理好。

    父母离世的对年,他们替父母作忌,心想哥心情应该也-调适得差不多了,问他是否该归队了?他被二堂哥操得好惨……

    哥只是淡淡地回他:“迟早要习惯的,你是爸的独子,这是你该扛的责任与义务。”

    他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从小就很有长子的自觉与担当、一心想为爸扛起所有重担的哥哥,会突然跑去玩音乐!

    什么叛逆期,什么疗伤期,都是别人自以为是的想像,哥对自己的身世早就了然于心,也定位得很严谨,不欲触及杨家大权。

    “那时,你年纪还轻,我只是暂时代替你,接下爸身上的职责。”

    那阵子,爸为了哥,确实承受了不少压力,连爷爷都碎念他太放纵儿子,哥后来,就一个人一声不响地读了商学院……谁能说,哥不是爸的孩子?哥对爸的用心还有敬爱,不会比任何一个当儿子的少。

    到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拘泥血缘,把持着应有的分际,不愿逾越分毫吗?

    “爸不介意、爷爷不介意,大伯、二伯、大堂哥、二堂哥……我们所有的人都认定你是杨家人,为什么只有你自己放不开?”

    “我没有不认自已是杨家人。我是爸的儿子,这点谁也不能否认。”连他自己都不能,否则,便愧对九泉下的父亲,愧对他这么多年不遗余力爸的疼惜与教养。“那——”

    “这和股权是两回事。”太清楚弟弟要说什么,先一步断尾。“我留下这间房子,是因为那是一名父亲,对儿子宠爱的证明,拒绝它,就等同于否决与爸这么多年的父子情。但股权不一样,丰禾是爷爷一滴血一滴汗、靠着双手打拚出来的,那是杨家的根,必须交给正统的杨家子孙,否则我对不起爷爷。”

    “你这样说,难道爸当初把部分股权给你,就是对不起爷爷吗?”

    “你不要抓我语病。”

    “既知有语病,就不要再坚持逻辑不通的事了!”

    他叹气。“阿魏,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年已经整整满八年了,你还想逃避责任到什么时候?乖乖把你那份股权拿回去,回公司报到,不要埋没了你的才能。”哥的能力,是连爷爷都夸口肯定的,他一心坚持不逾越本分,但父亲给儿子的东西又哪里是逾越?独占爸留给哥的东西,他才心虚吧?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

    “那我不跟你谈,我跟大嫂谈——”就不信老佛爷拿他没办法。

    “阿魏!”他沉下声。“这是我的事,与她无关。”

    都成夫妻了,怎么会无关?这泾渭分明的态度,让杨叔魏感到不太妙,夫妻,不该是一体,同担荣辱与悲喜吗?

    “你该不会——什么都没跟她说吧?”

    杨叔赵漠然瞟他一眼,不答。

    杨叔魏愕愕然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身世这种跟自己切身相关的事,对那个要跟自己走一辈子的人竟是连提都不提,他不知道,哥这是防她?还是自我保护?

    婚都结了,竟还将她当外人,丈夫来自哪里,怎么会不关妻子的事?

    他道才惊觉,哥说不会去计较,并不代表一切可以回去过去,已经伤过的心,怎么样也有道疤在。他——交付了一生的誓诺,却没有交付信赖。

    离开时,他心情很沉重。

    下意识往回望,目光对上在阳台浇花的大嫂,对方浅浅一笑,朝他点头致意,他心房一突,瞬间发现,她全都听到了。

    嘴角牵起的弧度,没有一丝笑意,表情僵硬。

    开车离去的路上,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停下车,发了一通讯息——

    大嫂知道了。

    杨叔赵看完,删了讯息。

    三天过去,她看似寻常,也没主动问起那天他与叔魏谈的事情。

    只除了偶尔,发着呆,一个人出神凝思。

    但面对他时,又刻意粉饰太平。

    真的没事,就不必刻意装没事,她这样,只越发突显出,她介意。

    至于介意的点是什么,他还在思考。

    既然她不说破,他也就配合着一起扮演四海平、六畜祥和。

    “我父母的忌日快到了,你准备一下,下个礼拜——早上,阿魏会过来跟我们会合再一起去。”阿魏那天,就是来跟他确认时间。

    她点点头。“好。需要准备牲礼什么的吗?”

    “不用。鲜花、几样水果就好。”

    以为她会趁势追问下去,岂料她也没多表示什么,转头又继续看她的连续剧。有时,他真不知道他这新婚妻子在想什么。

    隔了一个礼拜,去父母的塔位祭拜完,谭嘉珉却突然要求让她单独跟公婆说说话。

    被赶到远处等待的杨叔赵,见她双手合十、闭着眼无声嚅动双唇,也不知跟他父母说了些什么。

    “她真的怪怪的。”

    杨叔魏奇怪地瞥他。“她真的一个字都没问?”

    “没有。”就真的当它不存在。

    “……那真的很怪。”换作别人的老婆,早发飙了吧?就算不飙,也非把事情问清楚不可,哪像她那么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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