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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高岚因嫌弃地瞥了眼洛千，“就只有你这个脑子会信这种谣言，连我闹闹都知道谣言止于智者。”
发现娘亲在夸奖己，闹闹连忙附和不已，“娘君笨笨。”
因为是新年的关系，长雍此刻成了烟火漫天的不夜城，一簇又一簇的焰火飞啸着在蓝黑色的天空宛如百花绽放，明亮的颜色将黑暗妆点得如白昼，却又比白昼更加绚烂、梦幻。大街上还有许多商人在招揽客人，沿街上开着很多铺子，一路排到了很远。
天元居上传来笙箫合奏的欢快曲调，人被清丽的乐曲声吸引，纷纷走了过去。周耀眼的灯火将碎玉河照得波光粼粼。
一个又一个须臾串起来的美妙色彩中，高璟奚穿着薄薄的红衣穿梭在满城绝艳里，柔软润泽的长发在她身后高高飞扬着，偶尔有纯白的鹤羽穿过黑发，不知是梨花还是雪花。
如那夜一般，高璟奚穿过人潮汹涌，将人声鼎沸都抛，耳边听着起起落落的水声。她看见不远处的女披散着一头银发，彷佛有熠熠月光在女身旁跳跃起舞，似乎一刻那女便会乘鹤引光，消失不见。
幸好，不再是隔水相望，而是临水相伴。
高璟奚感觉己的心微微一动，像是春风拂过地上的枯叶，发了“哗哗”的声响，又像是玫瑰花瓣浸透了水，艳丽得如黑夜里的温暖灯火。
似有人为她凭风画眉，月重逢是她最美的妆容。
她突然感到一丝剧烈的疼痛，往常那根死死栓着己，时不时拉扯撕裂己的铁丝，彷佛被这灯火的热度突然熔化成了漫天的微红。那微红飞舞盘旋，最后化为了一根红线。
红线替她缠绕在那人与己的小指上，她有些想哭，又想笑，还恍惚着不敢上前。她害怕这个背影，一如往昔，似水中凉月，指尖再怎轻点，或迟或早，都会解。
女手上握着的大白萝卜一掉在了土地上，圆圆的萝卜朝河岸边缘滚去，不负众望地掉入了河底，卷起一阵白色的水沫。感受到手心空空的女，慌忙地垂眼，追寻着萝卜的踪影。
萝卜越沉越深，只在微亮的河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高璟奚突然有一个念头，就让她这样远远地看着连烈锦。
萝卜沉水，却永远沉不到水底，她远远地看她，也不会看到尽头。
“为了找你，我都没盯紧手里的白萝卜。这白萝卜只被那些坏鱼叼走了。”连烈锦懊恼地将长发拢到脑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瞧着高璟奚，看着这个她万般熟悉，却担心她对己陌生了的女人。
“萝卜花灯一直亮着，白萝卜就送给吧。”高璟奚小心护着手中被琉璃罩住的萝卜花灯——她刚刚换上了新的花烛。
花烛是新的，火一直燃着，萝卜从来都是当年的那个。
小小的烛火照亮了两人的脸，连烈锦然而然地接过萝卜花灯，朝高璟奚微微一笑，轻启薄唇：
“想吃点酸辣的吗？我刚好在城东王记订了位置。”
“好。”试探性地，高璟奚伸手，轻轻触到了连烈锦的脸颊，细腻的、温润的、柔软的、熟悉的美妙难言的滋味，一她空落落的心占得很满。
莫名的悲伤和大的幸福，在这个时刻无限在高璟奚心底延长。
很多年后，高璟奚再度想起这个瞬间，好似漫天星辰之上的神，终于在这一天发了善心，怜悯了她无望也无限的等待。神随手播撒了一粒蔷薇种子，恰巧落进她荒芜之至的心，在须臾以后，开了花。
她互相接近着对方，像是夏日河面上游鱼吐的两串泡泡，心脏犹剧烈地跳动着，动作却轻柔地像幽花拂过轻羽。
“害怕这是一场梦吗？”连烈锦撩起高璟奚的发丝替她别在耳后，不知从哪飘来朵朵柳絮，差点迷了她的眼。
“怕，是又不怕了，”高璟奚先是点头，既而狠狠地摇头，“朝闻道，夕死矣。”
“走吧，不会让你再等了。”似乎读懂此刻的高璟奚，连烈锦将宽大的袖子盖在高璟奚手上，牵着她、暖着她，坚定地往前走去。
时光、喧嚣、灯火、人流，天地间的一切，她都穿梭如无物，冷风进了衣袍中，也没那冷了。
她并肩从城南往城东走去，路上有杂耍艺人正在训练小猫跳山羊，每跳过一次，那只橘色的猫咪就会得到一条小鱼干。
然而，这一次小猫呼噜两声，舔着爪子上的毛，一溜烟跑了去。杂耍艺人也不着恼，笑着对围观的人说着吉祥话，偶尔有人朝地上盘子扔了几两银子，也乐呵呵回礼。
“烈...烈锦。”高璟奚低着头轻轻叫了一声。
“嗯，殿？”连烈锦晃了晃她交握的双手，眼里一片温柔，“我听说你现在是皇帝了，我要改叫你陛吗？”
“不要，不喜欢，”高璟奚微微抬头，认真地看着连烈锦，眼底一片润泽，“你的眼睛，看见了？你看见那只小猫吗？”
“嗯，我都看见，我身上的伤都好了。”
“那你的......头发怎会变白？”高璟奚扑闪着睫毛，踮脚靠近连烈锦，轻轻抚过连烈锦的长发，“生病了吗？”
“没有哦，银白色头发是我暗影之力晋级了的表现。不过，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连烈锦推开了城东王记的木门，一股酸辣混着鱼的鲜香的味道涌了来，暖暖的蒸汽包裹住她二人，让人全身都暖了起来。
由于时辰不早了，店里几乎没有其他客人，只有老板和小二哥正在忙前忙后，收拾桌椅。
“老板，我之前来定了二楼窗边的位置。”
“诶，是你啊，刚刚好把鱼煮好，要来两壶米酒不？”戴着宽边毡帽的老板，看见连烈锦这令人难忘的银白色头发，立马将人认了来。他只用眼扫了过去，就明白这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带娘子来过二人世界了。
“来两壶，还有来一碟放牛肉粉里的酸萝卜。”
“好嘞，客官请上座。”
面前的铜锅咕嘟咕嘟煮着酸辣鲜香的红色汤汁，蒸汽袅袅，高璟奚不时望望窗外的焰火来掩饰己一直盯着连烈锦的视线。
“客官，米酒好了。”老板手脚麻利地为她二人端上了酒和菜。
“老板，饭钱我就先付了，别让人打扰我。”连烈锦从怀中拿银票，一本折成几折的小册子也掉了来。
等老板走后，连烈锦才高高举起酒壶，清澈的酒液细细地落入白瓷的酒杯里，热热的酒气恰好熏红了连烈锦的眼，“殿，先喝一杯暖一暖吧......”
发现对坐的红衣女人正半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己的“日记本”，连烈锦呆住了。
小册子由一张张上好的白锦纸编在一起，高璟奚洁白如玉的手指翻开了一页，好奇地看了去：
十一月初五：玩骰子，锻炼记忆力
十一月初六：玩骰子
十一月二十七：算了算了，不再掷骰子了，还是打麻将挣点钱吧
十二月初五：好像想起来了点什，我好像有个妻子，好像姓高，高什来着？师姐总说我是做梦，但梦又那真实吗......想不起来了，还是玩骰子吧，明天再想。
......
十二月二十七：想起来了。
过了许久，连烈锦替高璟奚挑好了鲫鱼的刺，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切，蘸上酸辣的蘸料，轻轻搁在高璟奚面前的盘子里，“殿，吃鱼。”
娇媚迷人的声音在连烈锦耳边响起，“夫君，你吃。玩骰子特费脑子，你多吃点。”
“不不不，还是殿吃，你...你瘦了好多。”
“妾身只是很想你嘛，”不知什时候，高璟奚已经坐到了连烈锦身边，女人眼尾微红，尾音上挑，“夫君，这喜欢玩骰子吗？”
“没有，没有。那只是个消遣，我不喜欢玩骰子。”连烈锦再次夹起鱼肉喂给高璟奚，忙着转移话题，“殿，这鱼肉是不是很好吃？他家的位子很难预定，我跟老板好说歹说好久，他才意给我留到这晚的。”
“没事，不用解释，”高璟奚凑到连烈锦耳边，微微喘气，“妾身也喜欢的。”
“喜欢...什？骰子，还是鱼肉？”
“当然是喜欢和夫君一起...玩骰子。”高璟奚坐直了身子，冲连烈锦弯唇一笑，青涩而妩媚。
酒气熏人，连烈锦略一失神，“那我回家？回公主府？”
“嗯，回家。”
公主府里依旧燃着大红的灯笼，高璟奚拉着连烈锦□□而入，再一次来到了属于她俩的卧房里。
还没等连烈锦反应过来，高璟奚便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又一次居高临地睨着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师姐又是怎回事？”
窗外的烛火透过窗纸，在高璟奚精致的锁骨上晕染了一片薄薄的绯红，瓷白的肌肤刺激着连烈锦的感官
。刚才的米酒有些上头，她晕乎乎地回答：
“卫莞骗我说你是我臆想来的人，后来，我把她迷晕了，才逃了来。翻山越岭沿路打麻将赚钱，才回得了长雍的。”
说到最后，连烈锦特意带上了一丝丝委屈的气音，桃花眼里染上瑰丽的色彩。
“这乖呀，”高璟奚故意俯身去，朝连烈锦的脖子吹气，“那我是不是该给你奖励？”
“奖励？”连烈锦心里微微热了起来，糊糊问道：“什奖励呢？”
庭院里竹桥融化的雪水滴答作响，层层叠叠的花木扶疏，似乎也在夜开了晚冬的第一分颜色。月悬
中天，只听见卧房里传来连烈锦弱弱的声音：
“殿，殿，那个，要不，我休...休息会吧。”
然而，高璟奚音色娇软，说的话却不依不饶，“连烈锦，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休息会是什意思？”
绯色浓重的空气里，突然加入了一道稚嫩的童声，“娘亲，什行还是不行啊？”
床上的两人顿时吓得一哆嗦，连烈锦赶忙拿被子裹紧了高璟奚，再往门前一望，一个跟己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小孩，正眨着眼睛，看向她。
“是...一刀吗？”
“诶，是我。”一刀也不怕生，她听见连烈锦的声音后，立马朝床边冲了过来，跳进了连烈锦怀里“你是谁呀。”
“一刀，这是你娘君，就是娘亲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高璟奚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初次见面就这般熟络，心里更觉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