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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八十九章:惩罚

    所有人都在欢呼。

    目光所及的这百万人,都在欢呼。

    欢呼声好像是海啸一样不可阻挡的狂暴扩散,没有人知道能扩散多远,但所有人都在不竭余力地将这个消息扩散出来,奔走相告,努力让它成为三亿人共同的狂欢。

    广袤冷寂的荒原,承受了三亿人重负而苦不堪言的高原,在人类最后的存亡之际,这里爆发开了,从来未曾有过的壮观沸腾的景象。

    远处聚集的人们得知了情况之后,也兴奋欢呼着朝着这边拥挤而来,只为看一眼那理应万劫不复的人类罪犯,究竟是何等狼狈模样。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足够将人淹死的欢呼声,笼罩着寒续,笼罩着他这具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燃烧着热血,即便是在王眸眸死后的撕心裂肺之痛苦中,也都坚韧向前的身躯,也让这位走遍了大半座联邦,感受过东北严寒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

    “杀死他……”

    “王八蛋,去死!”

    “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还么死?太行山脉这么多伟大的军人都死了,你这个混蛋怎么还活着?!”

    “灾星,一切都是因为你!我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你!”

    在这食物都短缺到了极致的日子,不知哪位公民开心得忘乎所以,将他吃了一半的蔬菜罐头砸到了寒续的面前,紧接着一块块废菜,一双双臭鞋,纷纷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朝着寒续砸了过来。

    联邦皇室忠诚的百姓们,在人级制度下唯唯诺诺的百姓们,早就知道灭世主凶名,更是清楚灭世主这些年来所作所为的百姓们,无比的欢腾,欢腾这个世界还存在正义,欢腾在这个世界灭亡之日,上天,还能送给人类最后的一道曙光。

    有的人嫉恶如仇,有的人认为太行峰失守和这个罪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毕竟他已经做了太多反人类的事情,而有的人只是纯粹的凑热闹,可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开心,且愤怒。

    他们大多数或许都没有那么的憎恶寒续,对于这位极徒只是怀揣事不关己的心态,联邦人怎么有如此凝聚力地厌恶一个罪犯?只是这些天的压抑,今年以来经历了太多起起落落,见到了太多希望出现然而又是绝望降临,亲眼见到自己的家庭毁灭,亲眼见到这个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壤被怪兽践踏得支离破碎,而这一切和寒续这个名字多多少少都有所关系。

    所以叫这个名字的男人,就理所应当地在这个情绪和情感压抑到了极点的时间段里,成为了一切的宣泄口。

    密密麻麻的人群形成的杀意和唾弃,让高原大地都在震动。

    寒续如同一只僵尸,一座木碑,静静跪坐在原地,垂着眼睑,任由辱骂和脏物砸到自己脸上,一动不动,让一个个垃圾,在他的身周,堆成一座小山。

    高原上的居民们或许没有像武关城那些愚昧的教徒,信奉兽皇盘古会是他们的救世主,然而他们也和那些教徒一样,不同只在于,拜盘古教的教徒们是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而他们,则是将所有的罪过,怪罪给别人。

    末日折磨下,他们的痛苦、懦弱,还有愤怒,需要发泄。

    “听到了么?”赵羚淞轻轻伏在了寒续的耳畔,“所有人都想你死,所有人,自己都快死了,也恨不得要你死,你现在知道自己多么十恶不赦,你知道自己,究竟是多么混蛋多么畜生了么,我们的虚门寒先生?”

    这个时候,一辆辆军用越野也穿过蜂拥而来的人群,停在了寒续的身后,唐欢、白琉衣以及袁菲三人,也被几位军人押出汽车,跪倒在了寒续的身后。

    见到如此多普通民众,全都朝着寒续露出凶神恶煞的脸庞,嘶吼着句句诛心的话语,将一切肮脏能够打痛人的物体扔到寒续的身上,白琉衣的眼泪夺眶而出,“寒续……”

    唐欢则深深眯起了眼睛,她的身体,也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这片高原上,存活着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人类,他们一路拼命来到这里,想要和最后人类共同战线,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尝试,争取让最后的希望燎原。然而,原来一切都是他们自相情愿,一切,都是如此的乌龙和讽刺。

    这些他们眼中所认为的同类,在用最恶毒最让人心寒的方式,鞭打着他们最后的决心,让她这具已然新生之后的躯体,都千疮百孔。

    武关城的百姓让她感到的只是失望和痛心的话,这里的人们,让她感受到的,则是绝望,坠入海沟的绝望。

    “天道有轮回,你应该庆幸你没有死在怪兽的手里,你应该庆幸,你肮脏的人生最后至少还有点价值,能够让人类,享受一场最后的欢愉,我想,很多人至少能够得到些安慰吧。”赵羚淞拍了拍寒续的肩膀,长长地松了口气,回头望着东边天空,黑云缠绕的那边,有着联邦军人的百万英魂。

    “将士们,安息,这位最高通缉犯,终于落网了。”

    ……

    ……

    数亿翼类怪兽带着浓郁的杀气还有腥臭气息,正在朝着西边展翅飞行,从地面俯瞰而去,就如同一扇大幕,正在不断滑向人类世界最后的角落。

    让人肝胆俱裂的无数黑影交杂,而每一个黑影,都具备着普通人类远远无法抗衡的力量,如此恐怖的画面,任何电影特效都无法模拟。

    踩在鱼白天鹤的后背仿佛雕像一样的公输采尧慢慢睁开了双目,因为在这亿万翼类怪兽织满了的天空左边,响起了密密麻麻的鸟啼。

    这鸟啼声越来越狂,公输采尧的目光,也有如一支利箭,穿梭过密密麻麻鸟群,投射向南方。

    一座座高山湖泊从他的视线中飞速掠过,最终定格在了五十公里外的一片山林之地。

    而这里,大地正在如同被锤击的鼓面一样剧烈颤抖,也发出这万千巨鼓同时震响时的轰鸣,一头头身上燃烧着烈火的麝牛正在踏地狂奔,后方有身高十米,巨牙长满了倒刺的象牙的红毛巨象巍巍而前,无数三条腿的三足金蟾交错跳跃起来数十米高,外形霸道的厉鬼熊猫四足落地狂奔……

    如此狂暴,让人震撼的怪兽群众,无数外形夸张骇人的怪兽中央,巨大的伏魔尊兽,正在阔步而前。

    目光飞速收回,寒霜巨龙的右侧,万千妖鸟也开始嘶啼。

    它的目光再越过斑驳的妖影,落在了北边的七十公里外,而那里,一头鼻腔中喷涌着烈火的红色巨龙飞舞在最前方,而它的身下,也是种类万千的怪兽群体。

    寒霜巨龙面无表情地望向正前方黑暗的天空,那边,一百公里,是人类最后的三亿人口,是人类,弱不禁风的最后一道防线。

    “全速前进。”

    “一切,都快结束了。”

    盘古的声音,通过灵魂联系,响在了它,还有伏魔尊兽与梦炎流龙的耳中,乃至于所有怪兽的耳中。

    “是。”寒霜巨龙微微颔首,轻轻踏脚,身下鱼白天鹤陡然加速,万千妖鸟还有南北两侧的无数怪兽,同时嘶吼,同时,加速。

    不断撕裂的天空和大地,终于蔓延到了人类,这最后的一隅。

    ……

    几片荒草随风飞舞,落在了寒续黏满了各种恶心物的衣襟上,。

    寒续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他的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虚白色的,耳中所听到的,也尽是无声。

    白琉衣的眼泪断线一样的下涌。

    她一直都知道,寒续其实在意别人怎样看他,不管平日里多么坚强,平日里经历过再多的大风大浪,从小到大没有父母陪伴,又经历了如此多肮脏,他看起坚韧的皮囊底下,其实一直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脏。

    他从来没有滥杀过任何人,在黑虎山山顶上,寒续就有认真地强调过这一点。

    人是社会动物,寒续的年龄,也不过刚过二十,他很多面,其实都还是个孩子,一个心怀热血,一个被人肯定被人保护的时候,会热泪盈眶的孩子。

    而现在,他在承担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承担的伤害。

    “寒续……”

    赵羚淞举起了双手,人群一层层地安静了下来。

    刚才山呼海啸一样的高原,重新陷入了本有的安静之中。

    赵羚淞迈着缓慢的脚步,环绕着寒续,他亢奋的话语,则在下个刹那引发了更为狂暴的浪潮。

    “谁,想杀了他?”

    “我!”

    “将军我!”

    “我来!我来!”

    “……”

    所有人争相恐后地跳跃或者举起了手,有垂垂老矣的老头,有十多岁的少年,甚至还有抱着孩子的妇女,压力和压抑,已经让他们都能忽略掉杀人这件事本身具有的恐惧感,还有对人伦道德的正面冲击和挑战。

    赵羚淞目光环视着众人,最终,他的手指指向了一位年龄和寒续相仿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怀疑地抬起手指指着自己,“我?”

    “嗯,没错。”

    所有人都对这位男子投以了羡慕的眼神,男子则有些紧张和兴奋地走出了人群,站到了寒续的面前。

    赵羚淞将腰间的配置的手枪上膛,叩开扳机,递到了他的手里。

    “不用担心,他没有还手的力量,你用这枪,瞄准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不过不要打到脑袋和心脏,因为我还不想他死这么早。”

    闻言周围的群众们纷纷大笑起来,。

    袁菲和白琉衣的双瞳,则骤然一缩,白琉衣用尽自己的力量痛苦地嘶吼:“别……别碰他……”

    她的声音是如此微弱,微弱得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去在意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年轻男人舔着嘴角,慢慢举起了手中这在人类世界中代表着权力还有身份地位的金属,杀人这件事本身心理刺激,还有如此多目光注视仍然给予着莫大的压力,让他微小的扳机前跃跃欲试的食指在颤抖。

    摇摇晃晃的枪口,对准了寒续的腹部。

    “开枪!”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开枪!开枪!开枪!”一石激起的是千层的浪,所有人都开始高呼,一开始声音还有些错落,到后来则彼此完成了同步,形成了一道道巨大的浪潮。

    年轻男人就是一艘小舟,在这巨大的浪潮之中,已经丧失了思考还有胆怯的本能,手指朝着下方猛然扣下!

    “砰——”

    冷酷而锋锐的子弹,刹那在寒续的腰腹之间,溅射出来了一朵凄厉而娇艳的花。

    “不要……不要!”白琉衣和袁菲,泪如泉涌,两位女子都痛苦地佝偻在了地上,然而,却根本没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唐欢则缓缓垂下了眼眸。

    年轻男人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看着还是毫无反应,但是却是已然中弹的寒续,呼吸顿时变得无比地粗重,甚至兴奋的高呼了起来。

    赵羚淞微笑着从他手中接过枪支,让心情激动地仿佛已经疯魔的年轻男人退回了人群,他举起手枪,看着越发亢奋的众人,“还有谁想来?!”

    “我!”

    “我来!”

    “……”

    这本来沉寂在痛苦中的土地,这时候仿佛是变成了一座游乐园,赵羚淞在尽可能地让所有人都能够享受到,这场最后的游戏。

    “哥哥!不准伤害我哥哥!”

    包围圈中忽然挤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像是一只受到饿狼追捕的小鹿,披头散发,也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黄裙子,大声哭诉着跑到了寒续的身边,将雕像一般跪倒在地的寒续紧紧抱在了怀里。

    忽然闯入场间的小女孩让人们的欢呼声逐渐熄灭,而赵羚淞的眼睛,也轻微地眯了下来。

    人群后方几位军人跌跌撞撞地穿过了人群,看着已经来到了寒续身边的小甜,而后手足无措地望着神情凝重的赵羚淞。

    赵羚淞愠怒道:“连个小女孩都照顾不好?!”

    一位军人为难地解释道:“将军……她哭着要过来,我们也没有办法?”

    “还不快带下去?”

    “不要碰我!”小甜尖声大哭着抱着寒续,“你们都是坏人,不准伤害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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