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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分卷(24)

    小姑娘总是要长大的,我要提前教教她,省得以后带回去,不听从管教。他说着,笑出来满口的黄牙。

    她还是个孩子,你不要胡说八道。姜颂蹲下身,跟眼泪汪汪的小姑娘说:你到对面去找一个邢叔叔,就说是姜颂让你过去的。

    于彩芝慌乱地点头,刚要往外走就被杨广源老鹰扑小鸡一样地拦下来,别走啊。

    他又转向姜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当年留下顾长浥是为什么,所有人心知肚明。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姜颂极为厌弃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杨广源呵呵笑了,这就咱们俩,你也不用装。你喜欢男的对吧,顾长浥长得那个样子,多招人?只要是你真的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叔叔,他会那么恨你?是你后来把控不住他罢了。

    当着小孩子,姜颂不想说脏话,他拧着杨广源往外推,出去。

    杨广源却赖着不肯走,怎么?我戳到痛处了?不过没关系,顾长浥都多大了,玩着也没意思了,你要是喜欢嫩的,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是现在,我也不介意和你分享

    姜颂一抬脚揣在了他肚子上,混账东西!你也算是个人!

    诶哟!杨广源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于彩芝抱着书包跑出去了。

    姜颂,你知道我背后是谁,你怎么敢这么嚣张!杨广源痛苦不堪地扶着墙站起来,就你现在的情形,我就算是想要把你睡了,也不是办不到!

    哦,是吗?他身后响起一道悠悠的声音,那你背后是谁呢?

    刚站起来的杨广源腿一软又跪下,酒醒了一大半,顾顾顾,顾总!

    *

    半夜十二点,招待所里灯火通明。

    姜颂和顾长浥坐在一起,旁边的邢策领着还在瑟瑟发抖的于彩芝。

    原来于彩芝的父亲就是书记,正脸色铁青地盯着杨广源。

    老村长坐在正中,不断地叹着气。

    杨广源已经恢复了一些神气,拿着派头,大晚上的,把大家都叫来,其实是想跟大家商量,我想把小芝带回去念书,给她更好的学习生活的条件。

    村长转头看着小姑娘,你跟杨先生说的,想去城里上学?

    于彩芝满脸的泪珠,拼命摇头,不,不去。

    刚刚姜颂也是急,三言两语不对付就瞎动手。瞧瞧,把孩子吓的。杨广源还掏了张纸巾给于彩芝,姜叔叔只是看着蛮横,实际上人还是挺好的。

    于彩芝不敢接,不停往姜颂身后躲。

    书记,叫人把孩子接回家吧。老村长叹了口气。

    等于彩芝走了姜颂才开口,杨广源,现在大家都坐在这儿了,你也不必再藏你那些龌龊心思。今天你要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好说的?以往每年都有人从这接走孩子,村长和书记,难道不知道?杨广源翘着腿,反倒像是要看姜颂的笑话。

    书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怎么你们干了昧良心的事,说出口就这么不害臊!

    村长把他按下,你先不要说话了!几位都是来做好事的,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他们是来做什么好事的!书记一听,火气更大了,呛呛起来:每年都接那么几个娃走,说是在外面吃好的穿好的,娃一打电话就哭,什么都不敢说!说是捐助捐助,钱刚拿来就又拿走了,给庄稼灌的水都没他们的钱跑得快!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杨广源刷地站起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是捐钱的你是要钱的,我让你跪着你就站不起来你信不信?

    捐钱捐钱,你们捐的钱呢?你们来一趟大吃大喝一顿,领着娃到城里不知道做什么勾当,这么些年也没见哪个娃读出来!书记梗着脖子,喊得脸红脖子粗。

    你说话小心一点,别以为你是乡下人就能胡言乱语。信不信我告你诽谤,这辈子教你蹲在局子里头出不来!杨广源指着书记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村长左右为难地两边摆手,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这里头别是有什么误会的几位先生都是贵人,书记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少说什么?书记一甩手,你再好好说,他们也是骗子!钱不给,我觉得也没啥,我们穷人穷命么!但是我们的娃不能把骗子当恩人!我们村子的恩人就姜老先生一位,别的人,都是鬼扯!

    你等着,杨广源拿出手机来,作势就要拨电话,我现在就联系律师,等到明天天一亮,全中国都知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叫花子,是怎么诽谤你们的恩人的!

    姜颂指尖夹着一支黄金叶,慢悠悠地含了一口,诽谤,首先也得说的是假话。如果书记说的是事实,那也就谈不上什么诽谤不诽谤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好赖话吗?你听不出来他是连着你一起骂的吗?杨广源难以置信地看着姜颂。

    他为什么骂我?我捐的钱正在走流程,已经有一部分在转入,很快可以用于教具购入和教职人员招聘,教师高薪招募我也已经让邢策挂出去了,我有什么可被骂的?姜颂施施然地抽着烟。

    书记一愣,朝着他看过来,你说真的呢?

    姜颂掸了掸烟灰,最晚明天早上,你们就能收到通知了。那些要求退学的家长,邢策也去做了工作,他们大多愿意等一等,大概明天那些学生就会回学校复课。

    村长高兴地攥住他的手,这些事儿您咋都没跟我讲一声?我这正愁得不得了呢!

    我以为这都是捐助正常要走的流程,准备明天再统一跟你们跟进的。姜颂很温和地说完,又看向杨广源,只是没想到今天晚上于彩芝会过来。

    提到女儿,书记就要拎杨广源的领子,她才十二岁,你这牲口一样

    杨广源挣开书记的手,反倒向着姜颂发火:姜颂,你年纪小,没办过事,就不要坏了规矩,让大家都难做!

    你说的是办什么事?顾长浥慢吞吞地开口。

    杨广源像是抓住一个救命稻草,冲着姜颂阴阳怪气,这钱也不是你一个人捐,除了我代表的吴家,这不是还有顾总?你少在这里自作主张,你说这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吗?

    说到这里,姜颂的确不是那么有底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长浥。

    顾长浥一直抄着手在窗边靠着,似乎饶有兴致,又似乎事不关己。

    听见杨广源点名,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也应该参与讨论。

    杨总问我,他撇着嘴角轻笑,不觉得多余吗?

    杨广源抓着的稻草显然要沉了。

    他悻悻地问:顾总这是在说什么笑话?

    下发通知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姜颂姜先生是主捐。那意思就是这笔捐款具体怎么支配全然由姜先生来做决策,这有什么可质疑的呢?顾长浥耸耸肩,仿佛跟杨广源解释这两句都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杨广源有些恼羞成怒,我看二位还是年纪太轻,照理说你们头一年来做捐助跟进。吴家都已经做了好几年了,比你们有经验得多。你们有样学样就不会吃亏,何必非要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风头?

    姜颂不由笑了,你说的经验,不会就是把捐出去的钱要回来,再把山里的孩子骗出去吧?

    杨广源声音不由抬高了,都是拿钱换名声,你也少在这儿装什么清高!不要学你爹多管闲事,不然你就只能和他落一个下场!

    姜颂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说什么?说多管闲事的人早晚要混不下去,要遭报应!杨广源身上还带着些未散的酒气,但又把话含糊过去,我都是为了你好,既然你留在这个圈子里,该看什么人的眼色心里早该清楚了!

    我不知道要看什么人的眼色,但是我知道诈捐和猥亵幼女,大概够杨总把牢底坐穿了,到时候你猜猜吴家会不会为了你这颗棋子把手弄脏呢?姜颂冷眼把他看着,字字诛心。

    好,我不如你会说,那咱们就走着瞧!杨广源怒气冲冲地摔下一句话,从房间里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村长和书记就顶着门来跟姜颂道谢,捐款我们收到一部分了,还有厂家联系我们送桌椅的事情!

    姜颂昨天睡得晚了,还顶着一头鸟窝。

    他揉了揉眼睛,嗯,邢策那边的招聘好像也有消息了,都挺快的,你们不要担心了。

    不担心不担心,村长千恩万谢地给他鞠躬,之前我们误会您,实在是怠慢了。

    这没什么怠慢不怠慢。姜颂摆摆手,白云山这个项目算是我父亲没做完的事,我只不过是替他善后罢了。

    一直在后面没开口的书记挠了挠头,有些愧疚,姜正国先生是您父亲啊?

    姜颂点点头。

    书记后退半步,给他深深鞠了一躬。

    姜颂赶紧伸手扶他,您这是做什么?

    我们这里的学校能建起来,多亏了姜老先生的恩惠。中间这几年总之是一言难尽,我以为要把老先生的心血糟蹋了还那么深地误会您。书记低着头,满脸的歉意。

    姜颂正准备安慰他两句,顾长浥的笑声从走廊里传进来,书记不是还想求姜先生的字?现在就是好机会。

    书记有些难以置信,学校的名字是您写的?

    姜颂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惭愧,好多年没写过了。

    没写过也没关系,没想到字的主人能亲自来,主人有些语无伦次,要是您肯原谅我之前的冒犯,能不能再为娃们题一幅字?

    姜颂挺痛快地同意了,铺纸研墨,重新给他们写了校名,送到镇上去刻印牌匾。

    到村长家吃过了午饭,顾长浥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先回了招待所。

    姜颂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和村长聊天。

    一只半人高的大狗一颠一颠地跑过来,在他身边嗅了嗅,摇着尾巴在他身边转圈。

    噢,虎子把你当自家人了。村长笑了笑,有些唏嘘,这狗会认善人,当年它也是很喜欢姜老先生,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灵性得很。

    它还见过我父亲?姜颂拍了拍狗脑袋,虎子立刻乖乖坐下了,哈赤哈赤地朝他喘气。

    这是我儿子养来赶山的狗,好多年了。只是后来他们一家搬进城里,把狗剩在这儿了。村长叹了口气,有些唏嘘。

    我父亲的确挺喜欢狗的,只是没什么机会养。姜颂好久没提起过父亲了,现在和村长说起来,心态倒也平和了许多。

    看得出,过去虎子还会带着他到山里转转,那时候姜先生身体多硬朗,能跟着虎子在山上溜达大半天。村长想起来什么似的,欸?你想不想到附近转转,虎子熟得很,你就跟着他走走,累了跟它说声回家它就知道了。

    好啊。姜颂想到能走父亲当年走过的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是好像也能得到些许安慰。

    这附近的林子不深,也没什么大动物。虎子知道的,不会带着你乱走。村长说着就从院子里捡了一根木棍给他,现在山里也不会有蛇,但可能有猎户放的夹子。走路的时候还是打打草,不要走远了。

    虎子知道要去山上,高兴地围着姜颂转圈,汪汪叫了两声。

    天色还早,姜颂跟着活蹦乱跳的虎子沿着山溪散步。

    这条路一看就是常有人来往的,被踩得相对平整。

    山林里的许多树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掉落的细小果实,空气中带着春前潮湿微凉的泥土芬芳。

    父亲曾经给这座山带来过希望,走过这条路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

    杨广源说的同样的下场,是不是意味着他或许也知情?

    山里不能点火,姜颂夹着一支没点过的黄金叶,慢悠悠地走在溪边。

    他没注意到四周不寻常的安静和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直到一击惊雷响起,大山似乎都在为止震颤。

    姜颂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四处转了转都没看见虎子的身影。

    虎子!他对着空荡荡的树林喊了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

    *

    一直到傍晚,姜颂都没回来。

    顾长浥找到村长家里,姜先生呢?邢理事找他有事。

    大冬天里村长满头的汗,他中午带着虎子出去了,按理说早就该回来了,但是

    顾长浥脸上春风一般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但是什么?

    他电话打不通,已经喊村子里的人都去找了,村里赶山的狗都派出去了!村长急得打转。

    窗外又想起来滚滚的雷鸣,乌云黑沉沉地压在天边。

    村长抬头看向门边的年轻人,一阵寒意缓缓爬上后背。

    他匆忙解释:不会走远的,肯定能找到的。

    那个始终温和从容的年轻人仿佛蜕下一层皮,脸色阴沉得如同暗夜里浮现的杀神。

    见他转身朝外走,村长带着畏惧阻拦,马上下雨了,你又不熟悉山路,就在家里等吧!

    顾长浥抬头看向山林的方向,声音很轻,你们最好,别让我先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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