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们猫猫不能听这些 第39节
谢薄声什么话都说不出。
如何讲?
深夜寂静,小桑葚的尖爪上还有一点墨水,没有及时收回。谢薄声走过来,俯身,用湿巾将她爪上的墨水痕迹一一仔细擦干净,包括她柔软干净的小肉垫。
小桑葚一动不动,经历过之前人类形态的相处后,她已经不会因为这样的触碰而感觉到不安和焦虑,而是与本能做着斗争,仰起脸,亲密地舔了舔谢薄声的耳垂。
一切处理好之后,谢薄声才问:“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讲,要请你喝乌鸡汤?”
小桑葚眼睛亮了:“喵呜!”
“我带你去买,”谢薄声说,“我们一起喝。”
谢薄声没有带航空箱回家,电脑包没有透气的地方,也不适合带小桑葚出去。谢薄声在自己卧室翻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些帆布包,都是书店的一些文创赠品。现在的小桑葚早就不那么怕人类了,谢薄声便将她装进帆布包中,拎着帆布包,在夜晚中出门。
离开的时候,方珍玉和谢文朗已经回卧室,丝毫没有留意。
这房子同样是职工房,还是谢薄声读初中时候置换的,和谢薄声在大学附近购买的房子一样,优点是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同学校的同事,相对而言,摩擦会少一些,很少会起大型的争执。又因是上了年头的小区,住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到了退休的年龄,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年轻人也少有下楼走动的。寒风吹得谢薄声手发红,他摘下手套,盖在帆布袋里的猫猫头上,自己裸着一双手,在寒冷夜中缓步前行。
谢薄声自己不觉冷,或者寒冷能让他的头脑稍稍冷静。帆布袋中的小桑葚很乖,她本来就是很听话的好猫猫,现在知道谢薄声暂时不想暴露她的身份,她就安静地躲在帆布袋中,一人一猫,呼吸在凉凉夜晚中结出两团柔软干净的薄雾,轻盈一坨。
谢薄声去了附近熟悉的超市,超市九点半关门,现在已经九点了,顾客并不多,年味儿还没散去,安静的满目的红和福字。音乐已经开始变得舒缓悠扬,谢薄声一路去了生鲜冷冻区,在鱼类和禽肉类中仔细挑选,最终选了一只乌鸡。
结账的时候,售货员笑眯眯,夸了一句谢薄声帆布袋里的猫猫漂亮。谢薄声还没说话,听懂夸奖的小桑葚却得意地翘起尾巴,愉悦地摇了摇:“喵喵喵。”
一人一猫回到家时,父母早就已经睡下,谢薄声关上厨房的玻璃门,将盛着小桑葚的帆布包放在料理台上。自己动手,清洗乌鸡,剁成块儿。
猫是可以吃生肉的,很多人也喜欢给猫咪自制生骨肉的猫饭。小桑葚还是第一次见到乌鸡被拆解,她探过猫猫头,张开嘴巴,嗅了嗅。
闻起来还不错。
小桑葚悄悄舔了一口,谢薄声抬手,她非但不躲,反倒热情地凑过去猫猫头,蹭了蹭谢薄声的手。
谢薄声叹气:“生的肉有细菌,万一有寄生虫,怎么办?”
小桑葚悻悻然,用爪子将她刚刚舔过的那块肉肉重新推给谢薄声:“喵。”
冰箱中还放着方珍玉晚餐细心分装好的乌骨鸡汤和肉,不过猫咪不能吃盐,很多调味品也会刺激到它们。谢薄声重新煮,短时间想要煮好一锅鸡有些麻烦,他用了高压锅,将乌骨鸡斩成小块儿,洗干净,只加清水,倒入鸡肉块儿,开始炖。
小桑葚睡了一觉,乌骨鸡也炖好了。
她嗷呜欢呼一声,跳到谢薄声面前,看着谢薄声将乌骨鸡汤盛在一个大大的白瓷碟中,又另外夹出鸡肉块儿出来,同样放在盘子中,晾到热气消散,放在小桑葚面前。
鸡肉凉得太慢,谢薄声亲自动手,拆了一些肉出来。他手上沾了油污,也不在意,只将拆解好的肉放在小桑葚面前,看着她低头,用小舌头卷起肉,飞快地放入口中,努力吃饭。
谢薄声这才说:“小桑葚,重新变成人,好不好?”
小桑葚:“喵喵。”
「不好」
谢薄声问:“为什么?”
他说:“你不喜欢和我说话吗?还是不喜欢和我住在一起?”
——当然不是!
小桑葚停止咀嚼,她也茫然一阵,并不理解为何谢薄声执意要让她做人。
做人和做猫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呀,而且,做猫猫的话,她和谢薄声反而更亲近了……
这里没有墨水也没有纸,谢薄声不懂喵喵语,小桑葚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讲,只端正地蹲在桌子上,用大尾巴包住爪爪尖尖。
谢薄声问:“如果我想让你重新做人类,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话音刚落,谢薄声听到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
谢薄声皱眉,他下意识抬头看时间,已经深夜,零点已过。
他嘱托小桑葚钻回帆布袋,自己起身,去开门。
老人都还在沉睡中,谢薄声借着猫眼向外看。
他看到门外安静地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白裤子的男人。
戴着墨镜,一头熟悉的银白色卷发。
谢薄声打开门,他问:“你找谁?”
银白色卷发愣了愣,礼貌彬彬开口:“先生,您好,我来找我的小甜心。”
第42章 喵喵喵喵
猫猫猫猫
人类社会的险恶,远远超过白猫先生的想象。
这是一个可怕的社会。
在他刚刚猝不及防变成人类的时候,就被警察强制性带走。好不容易熬过一群人类的“审问”,便被直接扭送精神病院。
白猫先生在精神病院中也没有放弃学习,虽然失去猫猫身体这件事让他十分崩溃,但他还是坚持下来,虚心向住在隔壁病床位的暹罗猫先生请教,终于明白,原来他们并非个例。
不是所有的猫都会忽然拥有人类的身体,但据暹罗先生所提到的,就他认知中,不加上白猫先生的话,已经有五位左右。
共同点——发热期,没有后代,未绝育。
都是雄性。
……或许也有猫猫变成人类女性,但很难说,那些可怜的猫猫会遇到什么样的对待。
至少,大部分像暹罗这种,被当作“精神疾病患者”,关在这种白色的房子中,接受定期的药物治疗,艰难学习着人类的行为举止。
而白猫先生和暹罗先生在其中学到了一些简单的人类语言,并成功拿到了身份证,白猫先生的名字叫做苏十白,暹罗先生的名字叫做苏二白。
苏是精神疾病院长的姓氏,听暹罗先生说,他曾经经常过来精神病院这边巡视患者,但在目睹了上一只猫猫蹲在猫砂盆中便便并舔花花后,对方饱受震撼,连续三天看心理医生后,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暹罗先生衷心地希望对方不要成为自己的病友,毕竟该院长对待病人们还不错,不会强制性使用一些过激的疗法。
白猫先生中途顺利逃脱一次,变成猫猫去见小桑葚,可惜回来时候没有掌握好,不小心又变成人类,重新被扭送回精神病院。
再之后,两人都被经营猫咖的独眼狸花猫先生接走,成为猫咖中、向人类出卖身体的两只猫咪。
起初自然是不情愿的,但独眼狸花猫先生将他们狠狠饿了一顿,并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不想出卖身体,就只能再度回到那个白色的精神病院。
或者,留下来,为独眼狸花猫先生做事,调,教好新的猫咪,他会帮助两只猫更好地适应人类社会——等培养到一定程度,则会送他们去这个城市其他区,开设猫咖分店,源源不断地创造更多收益。
狸花猫先生选择了这条路,而白猫先生则拿着日夜卖身攒的三千五百四十九块五毛钱,还有独眼狸花猫送他的一部二手苹果6plus,毅然决然地打算去见小桑葚,最后一次询问她,是否愿意加入自己的队伍,收留所有的流浪猫们,为猫猫之健康自由而奋斗。
可惜小桑葚被带走了。
白猫先生花了一周的时间,动员了所有能联系到的流浪猫,以在猫咖免费打工一周为代价,换来独眼狸花猫先生的帮助,终于顺利找到小桑葚的位置,并火速赶来。
他走得太着急,银白色的卷发上落了一层寒霜,没有书包,没有换衣服,迢迢赶来,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因为热而脱下的旧羽绒服。
现在,他彬彬有礼地望着谢薄声。
和猫doi的可怕人类。
白猫先生目前不想和拥有双,龙的钢铁人类对抗,他希望能友好解决面前的事情,毕竟大家谁都不想让小桑葚难过,不是吗?
谢薄声欲关门:“抱歉,您找错人了。”
白猫先生伸手,格挡住,另一只手摘下墨镜,露出天蓝、天蓝的一双眼睛。
他说:“喵喵喵。”
谢薄声愣住,与此同时,他听到厨房中传来动静,回头看,玻璃门被猫猫爪小心翼翼扒拉开。一只小三花露出毛茸茸脑袋,还有几根优雅的猫咪胡须:“喵?”
谢薄声:“……”
“自我介绍一下,”白猫先生优雅地说,“人类,您好,我是当初您打电话让人抓我去做绝育手术的那只白猫。”
“同时,我也是小甜心——也就是您带走的小三花——的教父。倘若我不是丁克猫咪的话,我也会很乐意让她成为我未来孩子的母亲。”
“我的人类名字叫做苏十白,您可以称呼我为白白。”
谢薄声:“……”
在谢薄声打算将白猫先生赶出去之时,小三花已经快乐地冲出来,摇着尾巴,一跃跳入白猫先生怀抱:“喵喵喵!”
眼看着猫猫要舔上对方脸颊,谢薄声面无表情地强制性阻止这种行为,将小三花抱离对方怀抱中,一手抱着小三花的屁股和尾巴,另一只手按着猫猫头,控制她,不允许她接近这个开口闭口就要生猫崽的、十恶不赦的变态猫。
谢薄声说:“稍等,这里不适合聊天。”
今夜之中,玄妙的事情源源不止于此。
家中有父母,完全不适合谈天,尤其是这种不可思议的话题。谢薄声将小三花没有喝完的乌鸡汤打包,开车带着白猫先生、小三花去最近的酒店,开了一件行政套房。
谢薄声打开打包的盒子,让小三花继续吃乌鸡肉,他与白猫先生相对而坐,听对方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在这个过程中,谢薄声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
白猫先生的外貌看起来就是一个刚毕业的男大学生,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白衣白裤白色卷发,干净澄澈的蓝色眼睛。他说话时语调很慢。谢薄声并不意外他的语速,在刚学会说话时,小桑葚也是这样,慢慢的,但在后来,小桑葚适应了人类的语言环境后,就会快一些。
谢薄声有些不舒服,不知为何,他对小桑葚的同类有着微微的排斥心理。莫非是恐怖谷效应?不,应该不是,因为他面对小桑葚时就绝无这种感觉。
“我想带小桑葚离开,”白猫先生说,“我们是同类,没有人会比猫更能理解另一只猫的想法。”
谢薄声想也未想:“不行。”
小三花沉浸在认真吃乌鸡肉的快乐中,胡须和领毛沾上肉汤,她也不在乎,努力吃得呼呼噜噜,尾巴蓬松得像一朵花。
“为什么?”
“小桑葚是我捡来的,”谢薄声注视他,“我为她喂奶,教她上厕所,和她一同睡觉。”
已经学会人类语言中“睡觉”另一层面意思的白猫先生大为震撼。
双,龙钢铁人类名不虚传,他竟然能如此直白、毫无道德地坦然说出和幼猫睡觉这种令喵发指的事情。
小桑葚:“呼噜呼噜~”
香喷喷!
谢薄声煮的肉肉好好吃,汤也好好喝。
白猫先生说:“……在小甜心快要死亡的时候,是我发现她,并给她找奶喝,从垃圾桶中翻罐头喂她。”
“那你现在还要让小桑葚去垃圾桶中找食物?”谢薄声皱眉,他不能想象那种场面,只问,“恕我直言,苏十白先生,您认为您现在有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的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