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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萧琰将要拍摄他最后的戏份,也是这个角色的最后一幕。
【云出月隐,高高的祭坛之上,玄央跪坐于地,他没有穿往日的青衫,而是一袭广袖白衣,这白衣制以古制,衣上是用玄黑色线勾勒的层层符文,庄重端严而又冷肃古雅。
这是当年明菀死之时他所穿的衣裳。
镜头里天幕昏暗,祭坛玄黑,但当坐在祭坛上的人背影出现的时候,却仿佛一把有一把绝世神兵划开黑暗,带来了混合着斑斑锈迹的血色气息。
沉重而古老。
还没有露出脸,就已经掠尽眼球。
不得不说,萧琰真的很适合这种混合着上古气息、被岁月洗刷过的角色。
一号摄像机从他背后的角度拍摄,镜头所呈现的画面被切割成两个部分,一半是长发披拂白衣玄纹的背影,破败古老仿佛沉积着血色的祭坛。
背影的主人微微侧首,露出如墨画的五官,和锋锐冷寂的眉眼。
只这一个画面,色彩对比之强烈,张力尽显。
在另一组镜头里,主角一行除了柔萝的其他人被捆缚在祭坛下的柱子上,男主角苏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却仍不见颓丧,只是看着柔萝的目光是难以掩饰的担忧和焦急,他被捆绑的双手之间正夹着一枚刀片尽量快速地切割着绳索。
玄央没有将目光分给他,他专注地看着柔萝,修长白皙的手从广袖中伸出,对失去心智目光迷蒙的柔萝道:“来。”
少女粉色的裙摆划过高高阶梯,一步一步向祭坛顶层而去,然后抬起手,向玄央伸出的掌心落下。
在将要接触的那一刻,她懵懂无神的眼睛突然恢复清明,藏在袖子中的另一只手夹着一张符箓,直直向祭坛主人的心脏贴去。
这本是万无一失的计谋,却在靠近心脏的前一秒被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拦了下来。
这两根手指捏在柔萝的手腕上,轻轻巧巧,毫不费力,然而这力若万钧的一击却再没能前进一寸。
然后玄央抬起了伸出的那只手,两指并拢在柔萝凄然沉默的眼泪、和苏横往上冲的脚步声,点在了他一手养育的孩子眉心。
祭祀开始,祭坛升起的符文挡住了苏横营救的脚步,在苏横的目眦欲裂中,柔萝软软倒下。
远处有歌声响起,伴随着古老的歌声,倒下的柔萝再度睁开了眼。
她的目光不复曾经的天真灵动,取而代之的是如水的温柔和秀雅。
“柔萝”微微一笑目光如水,她说:“经年不见,仙人可安好?”
“我没有成仙”,玄央褪去冷漠,目光是如同月色一样的温柔,“你还在这里,我不成仙。”
明菀的目光从苏横悲痛欲绝的脸上划过,沉默了一瞬,她在山风掠过的呼啸声中道:“我不知道你怎样复活了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但你一定付出了很多,也一定等了很多很多年。可是玄央,我不希望你这样付出——”
“不是付出——”玄央执拗地纠正她,“这是我的心愿,不是付出。”
指尖从他俊美的眉眼滑过,明菀告诉他:“可是无论是不是付出,我都想再次告诉你,没有玄央,明菀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所以我希望没有明菀,玄央也可以好好活着,修道成仙、万人景仰。”
“玄央,不要为我做任何事,不要为我停留”,她说,“我早已经死了,也不想复生,再次活着。”
话落,她美丽的眼睛缓缓阖起,眼尾有泪珠悄然滚落。
用指尖接住那一颗泪珠,白衣仙人微微垂首。
在另一台捕捉他神情的摄像机中,他的眼睫微阖,呈现在屏幕中的眼神既没有失控也没有悲痛,只是空茫。
和比纯粹的悲痛更令目睹的人痛彻心扉的孤独。
他俯下身,想要吻一吻怀里明菀的额头,却在相距稍许的地方停住,改为靠在颈窝。
很冷也很清晰的声音在祭坛上响起:“你不想活着,那我就让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打扰你沉眠。”
血线从唇角滴下,而伴随着他脸色的越加苍白,怀里的女孩子面色肉眼可见红润起来。
在柔萝睫毛轻眨,将要醒来的前一刻,玄央轻轻说:“我一个人能生活得很好,你不要担心。”
“再见,阿菀。”
下一瞬,他的身体化为漫天碎光,魂飞魄散,再无痕迹。
柔萝醒来,在苏横紧紧的怀抱中仍旧迷茫:“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歪歪头,对苏横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但我有预感,傻子,我们能生活在一起一辈子了。”】
导演已经喊了卡,片场却久久无声。
第十四章
导演已经喊了卡,片场却久久无声。om
所有围观这场戏的工作人员胸口都仿佛被一只手撕扯着,并不撕心裂肺,却闷痛而绵长。
萧琰倒是调整良好,一下戏就恢复了他的惯用表情。
也就是没有表情。
但他恢复过来了,别人没有,直到坐在凳子上等待小刘卸妆,这位感性的化妆师还在用纸巾擦眼睛,边擦边吸鼻子,也是非常夸张了。
甚至小刘手上在给萧琰卸妆的同时,还在问“他爱的人明明希望他好好活着成仙,为什么玄央还要自己魂飞魄散”。
对这种问题萧琰也答不上来。
昨天晚上吃完饭后,陈良就今天这场戏拆开来讲了足足接近三个小时,这才造就了今天一遍过的成绩。
然而就算是这样,成品也不是陈良原本想要的效果。
陈导的原话是:“玄央一千年来把复活明菀作为执念,而当明菀不愿意复活的时候,他的世界也就破碎了,你要演出这种世界破碎感。”
萧琰:“……什么是世界破碎感?”
陈良:“就是虚幻与现实相接之感。”
萧琰:“……什么是虚幻与现实相接之感?”
陈良:“就是自我催眠了一千年的梦醒之感。”
萧琰:“……怎么表现梦醒之感?”
陈良:“就是世界破碎感……不是,怎么又绕回来了?你说你一个平常一点就透的小伙子,今天怎么这么朽木不可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