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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心中,陛下乃明君慈父,治理天下,兢兢业业,待儿女也是多有宽纵。她算计旁人,却不愿以功利之心去算计陛下。听卫秀此言,像是说陛下刚愎自用,濮阳先是皱眉,下意识地便维护父亲,为皇帝辩白道:“陛下能纳良谏,对直言极谏之臣多有嘉赞。也曾多次知晓不妥,改换心意,先生此言,未免偏颇。”
卫秀神色冷清,点点头:“确实如此。可若是关乎立储,关乎萧氏百年国运?陛下可能轻易改换心意?”
濮阳呼吸一滞,略不自在道:“先生直言便是。”
卫秀也察觉自己方才说得急了些,便有意和缓语气:“一家之运尚且郑重,何况国运?陛下自然万般慎重,岂能轻易改弦更张?殿下应当详知陛下之志,以图为父解忧。”
她这话说的在理,濮阳也显出凝重之色:“请先生为我细解之。”
卫秀便道:“殿下方才有问,为何朝中分明代王占上风,陛下却始终看好荆王。缘由简单得很,不过是殿下身在其中,未曾察之。”卫秀看向濮阳,“陛下看重荆王,只因荆王贤于代王。”
濮阳一怔,随即了然。她熟知后事,知晓最终诸王中无一人脱颖,便未将他们放在心上,以为陛下要的不过是朝堂平衡。可她忘了,在决定立萧德文之前,陛下也对诸王殷殷期盼。因荆王贤于代王,故而他眼下虽弱,但陛下为观其本事,愿花费心力,将他提拔起来。
之前支持晋王与赵王相争便是如此,可惜,晋王令陛下失望了,手段毒辣,好用小聪明不说,竟向手足下手,陛下不得不将其出局,转而观察其他皇子。
见濮阳听进去了,卫秀继续道:“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可一朝战起,便是燎原之势。陛下雄才伟略,国内政治清明,又岂能不将目光对准南方?大魏兵良将广,粮草充足,而宋齐国君或安逸享乐,或暴虐不仁,日渐式微,正是大魏出兵的好时机,可陛下却似毫无此心,殿下可知为何?”
她说的不错,皇帝确实有南征之心,他私底下常取舆图,一看便是许久,可那也只是私下,他从未在朝堂提起此事,就连有武将奏请南下,皇帝也多半含糊过去,毫无出兵之意。濮阳不得不赞叹卫秀之敏锐。
她目光湛亮,看着卫秀,请她说下去。
卫秀也不推辞,再道:“只因诸王不贤,后继无人。如今军中得势皆世家,一旦战起,世家屡立军功,必会膨胀,若后有贤君继位,能力行压制便罢了,可纵观诸王,无一人有那等气魄与才能。倘若南征齐宋,换来的是江山易主,岂不是得不偿失?”
魏能代周,便是因萧氏在三国对战之中屡立奇功,威望日隆,甚于皇室。有此为前鉴,皇帝怎敢轻易尝试。
“如此,储君之位,必是立贤不立长。”卫秀总结道,“这正利于殿下行事。”
历来立贤不立长,便少不得横生波澜,而今诸王形势,更是复杂,陛下又未有决断,将来朝中这趟水,怕是将越搅越浑。而她,正好从中得利。
至于得什么利,卫秀未明言,濮阳亦未发问,二人心照不宣。
双手烤得暖洋洋的,卫秀见濮阳已想明白了,便温缓笑问:“殿下可知,诸多皇子皇孙,秀为何奉殿下为主?”
濮阳身形微滞,不知怎么便期待起来,期待之余又隐隐有着一丝紧张。她自以待先生至诚,然先生擅审时度势,断不会因她诚心便来辅佐最难取胜的她。当是她有旁人没有的好处。
暗暗怀着一丝丝期盼,濮阳脸色正经:“先生青眼相加,想是我有过人之处。”
卫秀颔首:“荆王贤于代王,而殿下,贤于诸王。”她说罢,微微一笑:“诸王无能为力,殿下正可为父分忧。”
第28章
卫秀唇角含笑,话中之意,却格外肃谨,令人心生喜悦,亦将她的话深信不疑。
分明是在说再正经不过的事,濮阳却莫名觉得,先生若想哄一个人,那必是再容易不过的,光是她唇畔那抹光华璀璨的笑,便足以令人甘心信服。
“殿下,秀所言,是否在理?”
耳畔卫秀清澈如溪的嗓音再起,濮阳微微笑道:“先生说的话,自是有道理的。”
入室来已好一会儿,火盆中的火也暗下去,卫秀拨了拨压在顶上的碳,底下的火焰窜上来,火势又猛了起来。暖意再度传来。
卫秀抬起头:“诸王忙于相争,只顾自身得失,不能替陛下分忧,陛下心中必是失望,随时日推移,这失望还会日渐加深。殿下,您不当做些什么?”
濮阳接卫秀入京已有数日,按理,她们该在入京的头一日,便深入交谈,早定大计,为日后辟出一条明了有效的道路来,而后沿着这条道路,一路前行,直至终点。
只是前几日因卫秀身份之疑,将此事拖至了今日,此时再讲,自然也不迟。
濮阳洗耳恭听:“确实当做,只是先生以为,当如何为陛下分忧?”
“陛下所患之处,便是殿下当用心之处。”
皇帝所忧为何,方才已讲过了。濮阳垂眸,她想了一想,低声道:“若是我辛苦数载,最终成果,为他人所摘,该如何是好?”
陛下因忧诸王压制不住世家,方久久不能抉择何子为嗣,若是她助陛下了结了此事,明日之君便只需会守成即可。成年皇子之中荆王便是一守成之主,至于还未长成的那几位,懦弱是懦弱了些,但若配上一名能臣为相,也出不了大乱子。
如此,岂不是为他人作嫁?
卫秀摇了摇头,不禁轻笑起来:“殿下对秀未免小瞧了些。”
濮阳何曾小瞧她?忙道:“我并非……”
“我明白。”卫秀截断了她下面的话,面上无一丝不平,亦无半点不满,平静笑道,“此大事,成则问鼎九五,败则无处容身,殿下确实当谨慎一些。”
有她这一句,濮阳也不再解释:“先生体谅我。”她确实害怕,输过一次的人,行事难免会想得多一些,濮阳不惧死,她只怕再败一次。
这是,奇耻大辱!
濮阳轻叹,面上显出寂寥的怅惘来,但转瞬,这怅惘便消失无踪,这条路本就矛戟森森,遍布危机,谁又有只胜不败的把握?不若坦然一些,就是横冲直撞也好过畏首畏尾。
这么一想,她便目光炯炯,神色豁达:“请先生继续。”
不过片刻,她便想通了,卫秀暗暗赞叹公主气度与果敢,她继续说了下去:“世家盘桓朝堂数百年,数载,十数载,也未必清得干净,不过让他们稍加蛰伏罢了。”她说着,便是一笑,“殿下好运道,想做之事,恰好有多方辅助,倘若如今天下一统,纵使世家横行,也未必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