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节
众人尚还在震惊当中没有清醒过来,群臣当中就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陛下,臣以为太尉所说之事万万不可!”
众人顿时将将目光集中在了那个发出声音的大臣身上。
第32章
众人朝发出声音的人望过去, 那人原来正是九卿之一的治栗内史孙伯,他抱着笏板,吹胡子瞪眼地走到大殿中央, 看起来对卜凶刚才的提议十分不满。
他乃是朝中资历深厚的大臣了, 原先鲍鸿轩在朝中作乱的时候,他也算是站在祝德泽那边反对鲍鸿轩的那一拨人, 华怀允得以掌政之后,封赏了他不小的爵位, 现如今祝德泽已经死了, 他就成了老臣之中最有威信的人了。
华怀允方才只听了卜凶的的建议, 还并没有做出答复,他见孙伯有话要说,便温和道:“孙爱卿若是有话, 就尽管说罢。”
孙伯道:“丞相与御史大夫之位实属三公,乃是我大夏朝廷中最重要的官位,人选的确立,关乎我大夏的繁荣昌盛, 怎么就能让太尉大人张口就确定了这两个官位的人选?况且我听说这两人平日与太尉的关系颇为亲近,臣可以猜测,难道太尉大人是将朝廷当成自家的朝廷了吗, 想废谁便废,想立谁便立,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话说到后面,便意有所指。当年卜凶潜伏在鲍鸿轩身边的时候, 迫不得已被鲍鸿轩收作了义子,他这么一骂,便是将卜凶和鲍鸿轩归为了一类人了。
朝中大臣虽然表面上低头不语,作瑟瑟发抖状,生怕卜凶因此而牵连他们,不过实际上在他们心里偷笑,各个都在称赞孙大人骂的好,骂出了平时他们一个也不敢骂的话。
卜凶倒是没有觉得生气,当年他做鲍鸿轩义子的时候,明里暗里这样的骂名他听了习惯了。
一般听到骂他的人,他非但不会觉得生气,反而还会在心里欣赏这些敢骂他的人。那些骂过他的人,都被他一个个给记了下来,若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就在暗中将他们收做了自己的心腹,或是在除掉鲍鸿轩之后一个个重用他们。所以敢于站出来说实话的人,他一般都是很欣赏的。不过今天孙伯骂他的话,他确实是不认的。
他在脑中思绪了一番,正想着到底要怎么开口,才能让别人真心的服气他的决定,而不是屈服于他的强权。没想到华怀允却是十分生气地抢在他之前开口说话了。
华怀允道:“孙大人为何说此诛心之言?朕难道没有与诸位说过,太尉早就是朕之心腹,他在鲍贼身边忍辱负重整整五个春秋,最后一举杀贼,助朕夺回江山,还我大夏一个清明的朝廷,如今政治清明,百废俱兴,各位大人敢在朝堂直抒己见,难道不是卜爱卿之功劳?尔等怎敢将如此圣贤之人比作乱贼?若他真是乱贼,那朕岂不成了乱贼之首?孙爱卿今日所言,不仅伤到了太尉,更伤到了朕,望卿日后三思而后言,否则朕实无法忍受。”
孙伯被说的呐呐不敢言,刚才还挺腰直背、气势如虹的模样,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是臣说话不经脑子,陛下,臣错了,太尉大人,方才是我胡言,还望莫要见怪,下朝之后,老身负荆请罪,只望大人宽宏大量。”
方才卜凶在听到华怀允开始说话的时候,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口若悬河的华怀允,他的心中产生了独特的感觉。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小陛下如此生气的模样。看到他这么为自己说话,毫不犹豫站在自己这边,卜凶没有直接表态,但是嘴角抑制不住勾起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
孙伯后来给他道歉,他也马上就很愉快地接受了,一点也没有介意的样子,不少人看到他的模样,心中倒是敬佩起他的大度来,就连孙伯也为自己刚才说的话脸红了三分。
虽然骂人这点孙伯承认他是不对了,但是丞相和御史大夫之位的人选他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不过他站出来说的时候,声音却没有刚才那么激烈了,说话的语调也是询问式的,其根本,就是想知道,凭什么是这两人。
卜凶正想要解释的时候,华怀允却制止了他:“凭什么是这两人,想必除了孙爱卿之外,其他的大臣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底下有不少大臣看到此事并不算是卜凶□□,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就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
“并非臣等不服太尉大人决策,只是三公事关国家大事,不能如此儿戏,所以臣等谨慎些也是为了国家啊。”
华怀允一笑:“朕之朝堂,理应都是全国上下最聪慧之人,怎么今天却全都表现得如此愚钝的模样,就连这点都没有想通?”
被年轻的华怀允这么说,许多人十分不服气,有人道:“既然陛下说得如此有道理,那还望陛下为臣等解惑。”
卜凶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华怀允,想要看看他的小陛下会怎么说。
他觉得,今天的他看到了华怀允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陛下了,他是这么自信,耀眼,就像一个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帝王。
第33章
华怀允从容不迫地说出了先前汤逸在心中想, 但是并没有说出来的那些理由。
卜凶在一边听得不住地点头,他没想到两人在政事上的思想竟然能如此契合,两人几乎都能明白对方是在想些什么, 目的是什么。这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当听到李泽捐出巨额家财时, 尚有人不服,但是华怀允轻易地说了两句话, 就让对方彻底蔫了。
“朕知道你们不少人转移财产之事,手中也掌握了不少证据, 不过朕又不是那强盗, 这件事本来就是自愿, 所以朕才什么都不说,还以为各位大臣心里也会有些数,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不少大臣觉得心里嘎登一下。他们原先是真的以为这个小皇帝很好糊弄的, 没想到今天却突然闹出了一个笑话。
有些人羞愧地低头,然有些人则强装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明白,在场所有大臣当中, 真正把家产真心实意地捐出来的人,只有卜凶和李泽。
于是到了这里,才没有人继续站出来反对李泽和汤逸分别担任御史大夫和丞相的事情。
就这样, 除了卜凶的太尉之外,大夏最重要的丞相和御史大夫之位的人选就这么定下了。
下朝之后,祝和玉第一个迈出了门槛,疾步朝家里走去了, 其他大臣们都上来围住了汤逸和李泽,庆祝他们新上任。
卜凶往旁边走出大殿,脚步踌躇,似乎心中在犹豫什么,半响不能做出决策。没过了多久,李泽喜气洋洋告别了众大臣,看到卜凶就上来打招呼:“瑞之兄在这里想些什么。”
卜凶才仿若回神地模样,他有些不自在地说:“没什么。”
“那咱们一道出宫如何?”李泽愉快地建议道。今日突然被卜凶举荐成为了太尉,他心里除了高兴之外,更多的是感谢卜凶对他的信任,这般知遇之恩,让他禁不住对卜凶产生了许多好感。
卜凶略微犹豫之后就答应了。
宫里的小陛下等了半响,却一直没有等到卜凶,遂问左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宫人告知后,华怀允微愣,原来每天的这个时候,卜凶早就来他这里报道了,就算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会见见他,或者是帮他处理些奏章,或者是来监督汤逸,两人就算不能做出什么过多的亲密接触,但是好歹也能见见面,说说话啊。
更何况他三日之后就要出征去打仗了,难道不更应该来见见他,与他商议些出征的要事啊。
会不会是他记错了?
华怀允放下处理政事的毛笔,叫来了自己的亲信询问:“下朝之后太尉去了哪里?”
亲信答:“太尉与御史大人一同出宫回家去了。”
“和李泽?”华怀允瞳孔微微放大。
原来李泽与卜凶关系一般,况且他身为卜凶最为亲近的人,也从来没有听卜凶和他提起过要选李泽为御史大夫,今日他虽帮着卜凶想出了许多借口和理由,但是他却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自己想的这么东西就是卜凶心里的想法。
难道在那之后,李泽和卜凶还发生过什么?不,他怎么能够对卜凶产生这样的怀疑,他们应该互相信任的,况且卜凶绝对不是这种人。
华怀允为自己刚才心中阴暗的想法后悔了一瞬。他揉了揉额头继续问道:“太尉在离开的时候可曾留过什么话给朕?”
“并未。”
“好了你退下吧。”华怀允心里有种被忽略的难受,眼前本来十分简单的奏章,现在却不知为何变得看不下去了。
他呆怔了没多久,外面便有人通报新任丞相大人求见。
“陛下可还安好。”汤逸进来请安之后见到卜凶不在后,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怎么太尉大人今日没有在?”
华怀允拿起案桌上的毛笔,蘸了蘸墨水,手上开始继续写奏章的同时,嘴上淡淡道:“三日后太尉便要出征,想来是回家去准备出征事宜了,等该来的时候,他自然会来见朕。”
“吴常侍的身体可好些了?”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华怀允回道:“这几日一直在休息,太医说已经好了许多了,师傅若是担心,等会儿便陪朕一起去看看他,如何?”
汤逸笑着应下,看陛下的口气,看来他还不知道昨日吴常侍曾去见过卜凶的消息,就不再问话,正所谓言多必失。
视线且转到祝和玉这边。
只见祝和玉匆匆回家之后,就立马找到了自己的母亲,将自己昨日发生之事和今日被众臣嘲笑的场面一一都告诉了祝老夫人。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老夫人看到他吃了这么大的亏竟然还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的模样,气得胸口直喘气,她用手中拐杖击打了几下地面,恨铁不成钢道:
“我的傻儿子啊,你怎么能做出青天大白日去送礼这样的蠢事?况且那卜凶是什么人你难道就没有去了解过吗,他刚才捐出全部家财,目的就是为了摆脱曾经和鲍贼的所有关系,更是由此告诉所有人,他不在乎钱财,你这般去送礼,他怎么可能会接受?”
祝和玉有些丧气地垂下头,声音低落道:“我以为他捐出家财,就连送给我爹的丧礼都是借的,现在应该正缺钱才对,我这样做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对,是他不识时务,况且我送的礼是送给他娘的,又不是送给他的,他不是孝子么,怎么现在就要他娘陪着他吃糠喝稀。”
“不识时务的人是你!”老夫人毫不留情地骂这祝和玉,“我若是有卜凶那种儿子,别说是吃糠喝稀,就算是让我少活二十年我都愿意。”
祝和玉在外又受到这么多人的嘲讽,回到家本来想找点安慰,结果就被自己的母亲这么骂,心里可以说是十分难受了,然而他却是没有像面对他爹祝德泽那样大吵特吵,而是拉拢着头。
在爹与娘面前的这种反差,实在让人大跌眼镜,但是又似乎合乎情理。
朱德泽把江山和陛下看得比一切都重要,这让他忽视了自己真正的家人,在以命相逼鲍鸿轩放过陛下的时候,他也从未想过站在他身后的家人会是怎样的感觉,他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被鲍贼杀了,那么他的家族会遭遇怎样的下场。
他或许是想过的,但是祝和玉从来没有见到过或者感受到过。
这才是他与他爹的关系如此恶劣的根本原因,即便是祝老夫人说尽了好话,两人的关系也没有产生任何改变,仿佛生来就是仇人。
祝老夫人朦朦胧胧的看他的这般样子,心里兀地又软了,他上来摸了摸祝和玉的头发,温和又眷恋地说道:“儿子啊,你该长点心了,这次的事情想必能够让你明白,这朝廷的水到底有多深了,上朝也不是你口中那么简单的事,知道了吗。”
“知道了。”祝和玉闷闷道。
祝老夫人叹息一声:“以后你若是要做什么事情,首先在心里三思,然后再来问我,遇事要多思考,不要想到什么就去做,如果你送礼的事情,先来问问我,今天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了。”
祝和玉低低应了一下。
老夫人又问道:“你知道你昨天错在哪里了吗?”
“我不该去给卜凶送礼。”祝和玉抬头这么说道。
祝老夫人摇摇头:“你再想想。”
祝和玉这下不明白了,老夫人见他实在想不出,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丫鬟,丫鬟便对外面高声说了句“老夫人让你们把人带进来”。
话音才刚落下,外面就有几个强壮的家丁压着几个人仆从进来跪在祝和玉和老夫人面前。
祝和玉一看,原来就是昨日陪着自己去卜凶家门口的几个仆从,早晨的时候感到有些不对劲,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经常陪在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下人换人了,祝和玉不明白自己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询问祝老夫人。
“娘?”
祝老夫人用手中拐杖敲击了一下地面,锵地一声,仿佛公堂一般震慑住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仆从。
“让他们自己说。”
跪在地上的两人瑟瑟发抖,一一交代自己做过的事情。
他们曾经收过别人的钱,便是将公子的消息告诉他们,就可以得到不少钱财,这等好事他们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他们昨天暗中将祝和玉的消息卖给了那个不知名的人。
他们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件事就传遍了劝京城,他们更是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祝老夫人抓住,带到家中严刑拷打,同时他们也见识到了祝老夫人的可怕。
祝和玉听完暴怒不已,上去就狠狠地踹了两人几脚。两人交代完毕,正要求饶,就让旁边的人给堵住了嘴。
祝老夫人对祝和玉说道:“现在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祝和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夫人接着说道:“第一,你带着的下人不够忠心,身为下人,对主人不忠,便是大不敬的罪;第二,你不应该在这种风头下去光明正大找卜凶送礼。”
祝和玉眼睛一亮:“娘亲的意思是……”
“等卜凶出征之后,为娘可寻个借口,邀卜原氏来咱们家,既然是送给她的礼物,那么就应该直接给她才是。”
祝和玉欣然答应,定下此事后他便让人将那两个背叛他的下人卖作最低位的奴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