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鸿蒙一顾 第87节
潘月喜出望外,正想跟大师兄一起出白云宗,度过这一劫,以后天地广阔,大是要有大出息的,将会成为这个修真界另一个最强者,她作为最强者的女人,依然可以算女主,双女主也是女主啊。哪里想到,大师兄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不走的人!
潘月这下子完全呆了!说好的唯一活下来的男主,眼看就要成为最先死去的男主了……
器宇轩昂的大师兄执剑红着眼睛对陆湛道:“魔头占我宗门,杀我掌门和老祖,我纵死也要死在白云宗!我已开启留影石,你今日所作所为,整个修真界都在看着,今日之后整个修真界都将讨伐你!”
陆湛根本懒得跟人废话,说得好像没有今日,整个修真界就不讨伐他一样。他正想直接把人一杀继续下一个,赶紧打扫干净这处,他看着这些人只觉得厌烦至极。谁知旁边一直托腮坐在那里看他杀人的顾茴动了,陆湛刚要抬起的左手一顿,转头看她。
顾茴兴致勃勃看向白云宗这个大师兄,她早已从陆湛的血液中看到了剧情,自然知道这个大师兄就是这方世界的男主,而他提到的留影石是白云宗设计的可以同时传给整个修真界的天幕,这不省事了。
大师兄,留影石已启动?此时广场发生的一切都在被整个修真界看着。
白云宗大师兄始终没有看顾茴,他一直都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这个小师妹在背后主使,她不仅是最纯净的血脉,她明明也该是一个十分纯净的人。从第一眼看到她看过来的眼睛,白云宗大师兄就相信了这一点,他从未在别人那里看到过这样干净澄澈的眼睛。他也从未见过,能让掌门和老祖束手无策的————至强者。
她明明笑起来一派天真,但动起手却丝毫不手软,冷眼看人生死,无动于衷。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修,再也看不懂她。
这位大师兄直到顾茴说话,才在五十年后再次看向了顾茴,对方漆黑的眸子一如初见,那么干净,他的脸色愈发冷,坚定道:“我不是你的大师兄,你有辱你一身血脉!”
顾茴很是识趣,立即改口:秦师兄,启动了?她只关心此时留影石有无启动。
白云宗大师兄又是一顿,才咬牙道:世人正在见证魔头恶行!世人也将见证他鲜红的血溅白云宗,他要以鲜血对抗屠杀,以鲜血祭奠师尊和白云宗!
顾茴却根本不理会他其他的话,听到留影石启动,她就放心了。这个男主很是端方,他说启动了就师兄是启动了。就见顾茴抬手,她手中两团光亮闪现。
人群中已经有人泪目喊出:是掌门和老祖的——!是他们掌门和老祖被抽出的记忆,他们居然斩杀还不足,还让他们掌门和老祖承受搜魂的屈辱和痛苦。
广场上原本打算离开后再图谋复仇的弟子这下子也攥紧了手、红着眼睛,群情激愤,纷纷站到了大师兄身后,他们要同大师兄一样,为白云宗死战,他们要以他们的血,让整个修真界看清楚魔头的恶行。
越来越多的弟子站出来,站到大师兄身后。至少,这一刻,确实是热血的。
只有潘月始终站在后面越来越少的人群中,大师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就是小师妹站出来,他可以死,但是他有保命机会,本打算留给小师妹的,如今看来,是不用了。这一刻大师兄是有些茫然的,他本以为他足够了解小师妹,却没想到他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她。
在潘月看来,眼前大boss是真的会屠尽白云宗的,他不是吓唬人!别看这会儿都挺热血的,只要大boss一拾手,眼下热血瞬间变成凉血。生命如此可贵,做什么为了虚名而死,潘月真的不懂。活着,才有可能。潘月觉得这些人简直脑子有病,就是为白云宗报仇,也应该先离开先活下来再说,白白死了,算什么英勇,不过是图名罢了。
前方陆湛看到这些人更不屑了,他早就说过,直接杀了,干净得很。要不是顾茴,他才懒得给他们留生路。明知道顾堃实力强大,但照顾保护顾茴,已经是陆湛融于血液的东西,此时陆湛就不觉把顾茴挡在自己身侧,面对着前面这群自以为高贵的红血弟子。
顾茴抓着陆湛右手袖子探头:别急啊,看过你们掌门和长老捂着的记忆,你们要死要活都能如愿的。”
“我们不看!揭人私隐,无耻之徒!”人人都有秘密,眼前魔头不过是通过揭露他们掌门和长老的私隐来羞辱他们白云宗,此时很多人都已打定主意,到时他们就闭上眼睛,然后慷慨赴死,留下一段佳话,方不负身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白云宗的声誉。
顾茴冷笑一声:“我劝你们最好看看!私隐确实是私隐,但看完后无耻的是谁,就真不好说了。
说着她把手中搜魂影像一放,先是白云宗最正派端肃的掌门的。天幕之中,修真界所有人都看到了白二它觉门的秘密随着影像放出了日云宗拿门的秘密。随着影像放出,广场上债低的人群新新无声,他们一个个都惨白了脸色。
不仅仅是掌门和长老饮用“不可接触者”的鲜血修炼,也不仅仅是他们使用各种残酷的方法刺激陆湛身体,以尝试让陆湛元丹尽快圆融成熟,不仅是这些足以彻底毁灭白云宗弟子认知的事情。
这些只是一角,白云宗是血统制度的坚定支持者,掌门提醒所有人蓝血蕴含着邪恶,黑气蓝血更是会污染红血,使他们产生灰气,从而影响修为。可是影像中,掌门从发现陆湛血液中的能量后,暗中屠杀试验了不知多少低等魔,甚至尝试用低等魔女为炉鼎来进行修炼……
而更早的时候,原来他们白云宗第一个神血后人的陨落,完全是掌门造成的,那位点亮血脉测试白色灯的女修,最后完全沦为掌门的试验品,然后以一个不合格的试验品的身份结束了她的一生。表面的推崇背后,却是这样残忍的真相。
而被他们所有人视作“不可接触”的低等魔,却在他们敬重的掌门怀中身下。那些被他们视作脏污的血液,早已流淌在他们掌门的身体中。可他们的掌门和长老,却年年都站在高台之上,提醒他们红血的尊严,黑气的低贱,蓝血的邪恶,不可接触者的不可接触……
可这一切只是开始。
五十年前在这片广场上,发生的一切震动了整个白云宗。五十年后,这片广场上看到的一切,将彻底震动整个修真界。
白云宗渡劫期老祖的影像放出,整个修真界一片哗然。
原来根本没有魔,魔就是人。
而这个秘密修真界最高层的几个老祖一直都知道,但他们销毁了所有的历史证据,把蓝血人彻底贴上了魔的标签。最开始,蓝血人同红血人一样,都是人,只是血液颜色不同,再无任何区别。他们争夺资源,如同如今修真界争夺资源的各大门派一样,直到红血人占了上风,把蓝血人赶到了偏僻贫乏之地。战败者先是沦为下等人,后来慢慢被贴上了魔的标签。
直到后来漫长的时间中,蓝血人变成了魔,一个同人从根本上不同的物种。
所谓的黑气,不过是因为魔谷本身的污染,让常年生长其中的人身带黑气。
魔域中华服美食却始终郁郁的魔族王子持酒盏愣住了,他看着天幕中的一切,底下歌舞作乐的魔女魔子也都停下愣住了,连同旁边跪着擦过道的低等魔奴仆第一次停下了手中动作,拾了头。
他们?也是人……高贵的干净的人,他们?
一向灰暗喧嚣的魔谷此时也一片安静,满脸横肉凶恶抢夺一块灵石的街头混子住了手,呆呆看着自己这一身罪恶的黑气和象征低贱的黑色腕带。绝望地哺乳怀中干瘪孩子的母亲怔忙抬头,望着天幕。不过八十岁就已走到受命尽头的蓬头垢面老者,手里攥着不知哪里捡来的垃圾食物,嘴角还带着碎屑,愣愣看着。
他们,不是生而罪恶低贱的魔,是人?……
这一天,对于整个修真界都是天翻地覆的一天,对于魔谷和魔域中的人更是如此。反抗无处不在,魔域中人扯下了蓝色腕带,低等魔人抬了头,魔谷众人不再互相争抢而是一起冲向了出口,他们要出魔谷。他们也是人,为什么要被圈起来!
他们终于认识到:原来他们不是生来低贱,是这些占有资源的人建构了他们血脉的低贱。
世间本没有魔,但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想要有,就有了魔。
魔谷入口被彻底打开,蓝色黑色腕带扔得到处都是。白云宗的灵脉之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蓝血者以及黑气蓝血者。当他们有了用于修炼的灵力和各种灵植资源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的晋阶速度并不比任何红血人差,甚至他们中有些人比他们更强。
从此天骄不再只有红血人,蓝血人中也涌现越来越多的天骄。
他们不是资质差,他们只是,从来都没有机会。曾经这条跑道上,如果说蓝血魔人是带着镣铐同红血人赛跑,那么黑气蓝血魔人,就从未被允许进入过赛道。
倏忽五十年又过去,如今的修真界彻底变了样子。又到了各大宗门招收新弟子的时候,如今区别他们的不是血脉,而是实力。
陆湛已经成为整个修真界无人可敌的最强者。他的黑色袍服和黑色腕带成为神秘高贵和强大的象征,如同百年前顾茴说的一样:黑色成为这方世界最贵重的颜色。
距离他脱离肉身恢复神格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惜,顾茴看不到了。
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感觉到了剥离的力量。最后,她再也留不得了,而陆湛即将闭关渡劫突破。
苍苍古木,藤蔓蔓延,这里是修真界至强者陆湛最喜欢的山林。
破关而出的陆湛,看着再也没有顾茴的山林,耳边都是她离开时最后的话:
“去巫山找我!”
“天天,你可以叫我夭夭!”
“陆湛,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整个山林涌动,呼啸成一片。
修真界所有人侧目看向最强者所在的山林,他们知道,黑衣陆湛即将渡劫成仙。
随着山林呼啸声落下,渡劫脱肉身的陆湛睁开了眼。
他记起了前尘种种。
他看向苍苍山林,看向无垠天空,现在,他要去巫山,去寻他的神女—————天天。
第72章
在顾茴步入鸿蒙轮回时,落入神域另一空间的陆湛完全是靠着杀行到了神域最后一重。神域最后一门缓缓打开,陆湛步入神祇殿,两边墙壁之上刻着上古时期陨落的神祇。
这所殿堂汇聚神祇的愿力,是世间最强大的愿力,能够实现那些不可能的愿望。实现本不可能的愿望,自然需要付出代价。这座神殿不需要人的代价,神有一切,陨落的神祇无欲无求,早已化作壁上几笔痕迹,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只要穿过妄川,就可以向神许愿。
前方妄川水,碧透见底,看过去不过短短一程,一眼可见彼岸,那里就是可以借助神的愿力改变不可能的地方。
随着陆湛到达,墙壁上神祇的画像似乎动了动,太久太久,没有人到达过这里。上一个到达这里的人,这所神殿都已记不清了。记不清也没有关系,反正那人最后也不是人了。妄川妄川,妄想之川,没有人能行过妄川,他们走到最后就会完全失去自己,剩下的只有他们的妄想——被滋养壮大的心魔。
陆湛看着前方妄川水,他的目光落在妄川之后的神祈之地:那里有世间最强的愿力,可以撬动已定的命格,实现不可能。
鸿蒙之子,也有愿望。
只一靠近妄川,被陆湛压制的邪气就探头滋生,源源不断的充沛力量从妄川水汽中浸生,让邪气舒展活跃。他小心翼翼探头,小心翼翼询问:陆湛,要不要行妄川?
小心翼翼蛊惑:“想一想,三生石上刻上你的名字?”
邪气与陆湛同生,自然知道陆湛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注定无亲。它见过陆湛出渴望,那时的陆湛还不会掩饰,哪儿像后来,陆湛再想什么,深居他心底的邪气常常都是一无所知!没有人能有秘密瞒过他心中滋生的魔,甚至神都不能做到这样滴水不露。即使南方帝君,也被心魔窥到最隐秘的秘密。固然帝君的心魔无比,但它作为鸿蒙之子的心魔,又何曾弱了!但至少得留给心魔窥探的机会吧,没有机会再是厉害也什么都抓不到呀。像它,明明是跟陆湛共生的邪气,好不容易滋养成心魔,结果陆遇动不动就能指死他,这家伙狠起来简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招得它常年不敢动弹,还窥?能安生活着都不易,它作为心魔,都怕了。
可再怕陆湛,它也抗拒不了妄川的诱惑,这将是它最后的机会,占据神体,主宰陆湛。它思忖着那个露出渴望的陆湛,那是陆湛刚刚恢复神格,裂开虚空,来到这方世界。那天他看到了三生石,看到了神女的名字。他一遍遍努力想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刻在神女旁边,当然不可能,天煞孤星的命格,陆遇的名字根本不可能上三生石。要不是神女予名,天地初生就存在的鸿蒙,连名字都不该有,他就该永生混沌于人间,直到与世道同亡。
神女唤醒了鸿蒙,神女予他以名,他居然妄想在三生石上与神女结下累世的姻缘。
那块三生石,上面的人没一个简单的,均是命格贵重。用人的话说,那上面的姻缘才是真正的天长地久。
陆湛一个不可能有姻缘的人,居然妄想把名字刻在那块三生石上,还妄想刻在神女旁边。当时还只是一缕邪气的心魔都觉得可笑,它看到陆湛试了不知多少法子,从日头初升到月落西海。当然是徒劳,陆湛久久半跪在那块三生石前,愣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心魔琢磨着陆湛当时渴望,觉得自己可以冒险—试,小心翼翼蛊惑:当年那块——
“闭嘴。”
出师未捷,陆湛已扣住它的脖颈,它再也不敢试了,只能小心提醒:陆…陆甚,你捏我多狠,你受到的反噬就多狠……别…别冲动……陆湛不怕死,它怕。
陆湛冷笑一声,再不理会它。他的目光只看着妄川,最后,陆湛自嘲—笑。他也有压不下去的欲望,明知道这是不明不智的,可——
陆湛抬脚踏入了妄川。
瞬间澄澈的妄川变成一片漆黑混沌的海,无边无际,只有涌动的滔天的浪。先看起来浅浅的忘川水,此时已经漫过陆湛腰际,激起的浪都是黑得彻底的水,溅在陆湛苍白冷峻的脸上。
即使是陆港的心魔都不知他的恐惧:任何一个拐角,他都可能与神女失联。而只要三生石不变,即使神女与人皇之间隔着山海恩怨,他们都会兜兜转转遇见。这就是三生石的缘分,是宿命的缘分。没有人,比陆湛对这份宿命,认知更深。
妄川之水只是碰到陆湛勒面的那刻,邪气就已觉得汩汩的力量向它而来。妄念,是滋养心魔最强大的力量,而这里是妄念的海洋。这天地间至邪之气,此时有一种进入它不敢想的福地的晕陶陶,而随着妄川之水漫上来,最近一向唯唯诺诺的邪气,骤然生了眼!
盘踞本甚心底的邪气旋出,至黑之气中露出了一双阴寒至极的眼。而此时的陆湛在抵御妄川的各种危险,在抵御铺天盖地的妄念,邪气在盘旋滋长,它生长的速度太快了,很快已经隐隐有了人形。
却被骤然回身的陆湛一把拍碎了。
才成的人形一下子消散了,四散的邪气堪堪重聚,陆湛这一击太狠了!邪气受不住,陆湛自己也口角有血渗出,他苍白的额头上已经有汗水滴落。
邪气不急,妄川宽广。对陆湛来说每一步都是生死挑战,但对它来说,处处都是无边力量。陆湛,到底还是入了妄川。成过魔尊现是幽王的陆湛,谁会知道依然是当初裂开虚空初到此间的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子,被拍碎的邪气虚弱地笑了,笑得它简直撑不住。
狂妄的幽王啊,还是那个愣愣看着三生石的小子,邪气简直止不住笑声。
源源不断的力量上涌,第一次,邪气虽不成形,但它笑得志在必得,合着妄川之上各种欲念心声,让陆湛额角突突跳动。
看陆湛反应,邪气的笑更放肆了一些,它怎么忘了,妄川对于陆湛比任何人都更可怖。陆湛可是开了心窍的鸿蒙,平时心念无声,都足以让陆湛神经痛不可言,更不要说此时他就在世间妄念之海中。
它重新形成着身体,舒展膨胀,在这辽阔的妄川之中,它必将彻底占据鸿蒙之子。太久了,也该让它,活一回了!陡然,黑色人形再现,幽幽睁开了它的眼睛。
妄川愈黑,邪气愈浓,陆湛脸愈苍白,衬得他唇角的血红得诡艳。
邪气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机会,前方就是妄川中心,那里不仅有人间妄念,还有百鬼撕咬,千魔侵体。就是在那里,它就彻底成形,它将活过来。
就在陆湛一脚踏入妄川中心时,心魔骤然觉到天地间最舒服的气息、最充沛的能量,一股脑向它涌来,邪气舒适得眯眼,森然而笑,黑气迅速实体化,却在马上就要彻底成形的最后一刻,被一声骤临的佛号压住!
邪气在佛号中绝望哀喙!不,它的机会!
佛子入妄川了!
陆湛抬眸,此时他浅色的眸子已经有黑气闪现。
随着佛子到来,千魔百鬼退散,就连妄川欲念之声都小了。整个黑漆漆的妄川之中,发出幽幽纯色光芒,陆湛眸子重新恢复清明镇定,他看了佛子一眼,继续往前。
伴着清明佛号,陆湛不断往前,而他心中邪气却不断萎顿。
陆湛身前的佛子,越发透明。
当陆湛行到妄川彼岸的时候,佛子的身形已经接近完全透明了,影影绰绰,透着身后漆黑的妄川水。陆湛一脚已踏上彼岸,可他迟迟未动,他回身看向佛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