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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在靳阅曾经工作过的县一中得知,余大龙念初中时住校,那时的宿管正是靳阅。
如今的余大龙热情开朗,从不隐瞒自己的取向,但在余大龙的班主任口中,他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余大龙刚一进校,就和其他男孩子不一样,言行举止都像个女生,加上长相秀气,不爱参加体育活动,被班上大部分男生瞧不起。
当年不管是校园还是社会,风气都不像现在这样开放。一些男生说余大龙是“泰国人妖”,从小吃了激素,才变成现在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余大龙起初还争辩,后来先是被孤立,又被男生们威胁欺负,渐渐什么都不说了,上学放学都是一个人。
初二,有学生发现余大龙偷偷看男明星的海报,于是校园里开始流传——余大龙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这话传到家长耳中,家长们一些到学校来,要求开除余大龙,一些警告自己的孩子,今后见到余大龙就绕着走。
在他们眼里,同性恋等于肮脏、恶心、断子绝孙,以及艾滋病。
余大龙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学校领导当然不至于开除他,但又是请家长,又是找他谈话。在学校与家庭的双重压力下,余大龙心理崩溃,在初二下学期选择了跳湖自杀。
湖就在县一中旁边,虽然不算太深,但足以淹死个头矮小的未成年。
白天,湖周围总是有很多人,余大龙铁了心寻死,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悄悄从学校溜出去。湖边有几盏路灯,但不足以驱散黑暗。他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小声哭泣,然后跳了下去。
如果不是晨跑的靳阅恰好经过,听见了那一声落水声,天亮之后,人们将发现一具漂浮着的少年尸体。
靳阅抱着余大龙回学校找校医,校领导吓得够呛,一边感谢靳阅,一边让靳阅安抚余大龙,把他看好,千万别又出事。
投湖之后,直到初三毕业,靳阅时常跟着余大龙。县一中的食堂不怎么好吃,靳阅若是做了余大龙喜欢吃的,一定会将余大龙叫去自己的宿舍。经校方允许,靳阅甚至给余大龙搭了一张床,把余大龙当儿子来照顾。
毕业之后,余大龙随家人搬去崇城,临走前送了靳阅一个便携式收音机。
“对了,靳阅还没有去N国时,余大龙有时会回来看他,给他买买牛奶、水果什么的。”余大龙的班主任感叹道:“靳阅不仅救了余大龙的命,还救了他的人生。没有靳阅那一年多的陪伴和开解,余大龙现在恐怕……”
“后来呢?”方远航问:“靳阅离开后,余大龙还有没有回来过?”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班主任说:“去年还是前年,余大龙来打听过靳阅的情况。当时靳阅在N国失踪了,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靳阅没有亲人,我们有几位老师还去找劳务公司问过,但他们也一头雾水。余大龙很着急,但我们确实不清楚靳阅在N国遇到了什么。”
方远航立即找到和靳阅签合同的劳务公司。虽说还不至于人去楼空,但给靳阅介绍业务的员工已经联系不上了。公司里一个小领导解释,他们只是中介,人送出国就行了,别的管不着。
提及余大龙,小领导印象深刻,“他问我们靳阅为什么会失踪,非要我们给个说法。唉,我猜他是个小基佬,说话夹枪带棍,我根本说不过他。”
“后来呢?”方远航问:“余大龙来过几次?”
“七八次总得有了。”小领导说:“不过都集中在大前年和前年,去年没有来过。”
听完方远航的汇报,明恕沉默了片刻,“你觉得余大龙可能是我们正在寻找的‘第三方’?”
侦查的案子里出现熟人,这是方远航尚显短暂的刑警生涯中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余大龙不缺作案动机。”少顷,方远航有些艰难地开口,“他的人生是被靳阅拉回来的,如果他知道了靳阅死亡的真相,选择为靳阅复仇,这符合逻辑。另外……”
“嗯?”明恕说:“另外什么?”
方远航犹豫了几秒,“我在想,他接近我,接近我们,可能就是他复仇计划中的一环。”
“这条线索很重要,干得不错。”明恕接着道:“但因此认定余大龙是‘第三方’,还为时过早。你很紧张,因为你担心你的朋友真的与案子有牵扯,这份紧张影响了你的判断。”
“我……”
“详细调查余大龙的背景。”明恕交待道:“让技术队员去核实几起命案发生时,他是否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余大龙被带到问询室,神情有些懵,“又需要我帮忙破案了吗?我最近正好有空……可是,可是怎么是在这里呢?这里不是审问嫌疑人的地方吗?”
“审讯室才是审问嫌疑人的地方。”方远航尴尬地解释,“坐吧,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余大龙不安道:“不,我不坐!这地方一坐下就起不来了!”
方远航看着余大龙的眼睛,轻声道:“靳阅。”
余大龙脸色陡然一变,瞳孔在明亮的灯光下忽然收缩。
“坐下吧,我们好好聊一聊。”
余大龙额角滑下一滴汗,慢动作般坐下,“靳叔……”
“我去过你的老家蛟水县,已经知道你初中时的经历,以及你与靳阅之间的事。”方远航说:“三年前,靳阅在N国失踪……”
“等一下!”余大龙打断,“你最近在查的,是靳叔的案子?我上次联系你,你说你们特别忙,忙的是靳叔的案子?他……他真的遇害了?”
很多犯罪嫌疑人在面对警方时,都会表现出自己无辜的一面——就像余大龙此时一样。
分辨真无辜和假无辜有时全凭经验,方远航打心眼里不希望余大龙与案子有关,潜意识又害怕自己的心理影响判断,如此一来,更是难以分辨余大龙的反应是否是表演。
“你刚才说‘真的’。”方远航定了定神,尽量保持冷静,“你一早就认为,靳阅不是失踪,而是已经遇害?”
余大龙捂住下半张脸,眼泪夺眶而出。
一看他哭,方远航就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拿出准备好的纸巾,“你怎么判断出靳阅已经遇害?”
余大龙并未哭太久,情绪只爆发了一瞬,很快平息。
他用纸巾擦拭掉眼泪,看向方远航的目光渐渐静止下来,“我明白了。靳叔被人害死,你正在查他的人际关系,发现我的命是他救的,可能你还查到我这几年多次去蛟水县、崇城,到处打听靳叔的事。所以你们认为,我为靳叔报了仇。”
方远航按捺着个人情绪,看着突然变得陌生的余大龙。
余大龙竟是笑了起来,“原来已经有人为靳叔报仇了吗?是谁?害死靳叔的又是谁?我没有本事,怎么找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