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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一吹,浮在地面上的灯影也晃了晃。
“言疏,数年后,有一劫,你我怕是躲不过。”杜言明的脸隐在错落的光影间,让人瞧不分明,与上一世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话语,杜言疏再不去看兄长的脸,只盯着地上那一点摇曳的灯影发怔。
沉默半晌,杜言明又道:“不光你我,怕是整个北垣,都躲不过这场劫难。”
生灵涂炭,人间地狱——
杜言疏终于抬起眼:“兄长,可有破解之法?”上一世他也说了同样的话,可即使联合各仙门世家共同对抗,仍对当年的鲛人魔头束手无策,可以说全军覆没。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一点点被宿命踩在脚下,碾碎融入尘埃血水里,灰飞烟灭。
和预料中的一样,杜言明沉默不语,杜言疏敛回目光:“我来想法子。”地狱他已亲眼见过,这一世手上握着关键人物,结局未必又重蹈覆辙。
杜言明心一沉,望着弟弟的眼神满是担忧,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末了叹了口气:“言疏,你放心,无论出了什么事,为兄一定会护你到底。”
上一世兄长也说了同样的话,最后,他也确实守护自己到生命的最后……
兄长,这一世,就让我来守护你罢——杜言疏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对了,言疏” ,他刚想离去,兄长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兄长还有何事?”
杜言明迟疑片刻,末了叹了口气道:“宋珂那孩子不容易,我们以后待他好些。”
杜言疏神色莫测地点了点头,片刻,犹豫道:“宋大哥当年离开后……有与家里联络过么?”
见兄长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杜言疏皱眉,不好再问什么。
“过去之事,为兄不希望你太过执着。“杜言明的声音冷又轻。
杜言疏的脚步顿了顿,极淡的应了。
……
宋珂坐进宽大的浴盆里,热腾腾的水气混着玄草的清香,他舒服地在水中摆着鱼尾,激起涟涟水响,十分惬意地将头靠在浴盆边沿上,闭上眼睛轻呼了口气。
如今能躺在暖烘烘的热水里,抬头是能遮风避雨的屋顶,一柜子暖和好看的衣裳,再不用担心明天是否会挨饿受冻,也不用时时戒备鲛人贩子将自己猎杀售卖,还拥有一个谪仙似的小叔,简直就如同做梦一样。
如果真是梦,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宋珂漫无边际地想着,兴许是舟车劳顿又时时绷着神经,此刻热水一泡,藏在身体里的疲惫都顺着毛孔散了出来,想着想着,就有些迷糊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身子变得轻盈缥缈,渐渐升腾至半空中,月色清凉,云雾缭绕,乘着夜色御剑飞行,漫天星空似流光划过天际,映出前方影影绰绰半明半昧的身影,长身玉立衣袂飞扬。
宋珂看痴了,紧紧跟在那人身后,风太大,流光似火,那人回过头,朝他翩然一笑:“小鱼儿,赶紧跟上——”
一夜的星辉都落在了他身上,天地瞬间变得暗淡无光,宋珂一颗心跳得飞快,全身的血液直往脸上涌,悸动得无法呼吸,一个不留神,脚底猝不及防打了滑,从剑上翻身坠入云海——
小叔救我——!
……
风卷着残雪从回廊吹过,窗户没有扣紧,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
宋珂浑身一哆嗦,从渐渐变凉的水中惊醒,喘着粗气惊魂未定,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珂五感极灵,从脚步声便知来人是小叔,心中一阵悸动,却又慌乱了起来——鱼尾露出来了!
他脑子转得飞快,可杜言疏的脚步更快,他轻叩了两声门,还未等宋珂答应,便推门而入——
“小叔别看——!”
杜言疏闻言怔了怔,前脚刚跨入房门,就瞧见宋珂一脸错愕地缩在浴盆里,用湿漉漉的长发小心翼翼地遮住水中若隐若现的鱼尾,立刻别过血色顿失的脸,倒抽一口气,浑身上下顿时爬满鸡皮疙瘩……
来得太不是时候!
宋珂也顾不了那么许多,手一挥,桌案上的烛火闪了闪,灭了,屋中顿时漆黑一片,这夜无月,只有游廊的灯火隐隐浮于夜色中。
窘迫至极——
杜言疏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末了还是硬着头皮将另一只脚迈进门槛,关上门,将廊上的灯火也隔了去,屋中一片黑漆漆的静。
杜言疏轻咳一声:“我……我来的不是时候”,他是没料到,怎么有人过了子时还在洗澡的,不过未等对方同意就推开门,也是他唐突了……
随着哗啦一阵水响,似乎有个银白的事物从黑暗中闪过,一跃而起,噗通一声落在地上,伴着瓷器翻倒在地碎裂的声响,听着就挺疼。
宋珂伏在地上道:“稍等片刻,我擦干尾……腿便好。”说着便伶伶俐俐地爬上床榻,抓起被褥便往尾巴上擦,十分慌张用力,差点将鳞片都搓掉了。比起尾巴的疼痛,被小叔嫌弃更让他难以接受。
可无论他怎么擦,尾巴上总是湿淋淋的抹不干,直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才察觉方才慌里慌张的,不小心被碎裂的瓷器划破了尾巴,血一直止不住往外渗。
宋珂顿时慌了神,只得用棉被遮住被血水浸得湿淋淋的鱼尾,小心翼翼道:“小叔,我……对不起……”他答应过小叔决不在他面前露出鱼尾,如果说上次在吴水河人命关天情有可原,那么这次他笨手笨脚的,就不可原谅了……
杜言疏眉头紧蹙:“你受伤了?”血腥味渐浓,即使是寻常人都能闻得出来,杜言疏打了个响指,烛火瞬间燃起,火光灼灼,照得一室光明如昼,屋内碎瓷满地血迹斑斑的狼藉样儿一览无余。
怔了怔,杜言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眼神闪烁,上身胡乱披着外袍,下半身裹在被子里的宋珂,放缓了声音:“怎这么不小心?”语气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有些微责备的意思。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刚伸出手想掀开被子替宋珂查看伤势,宋珂立刻慌张地按住他的手:“不可,尾巴还在。”
杜言疏的手顿了顿,四目相对,少年人眼里的自责与羞愧一览无余,杜言疏看他辛苦隐忍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又做不到像兄长一样柔声细语说些安抚的话,只微微俯下身,将灵力汇于掌中,从上往下轻抚而过,隔着厚厚的棉被替他止血疗伤。
一股柔和温暖的灵力如漫漫细水,缓缓抚过鲜血横流的伤口,血水凝固痛感消失,裹在棉被下的一条鱼尾化成了腿。
杜言疏看宋珂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知对方好受了些,慢慢收敛了灵力,这一闹腾,让来时的杀意彻彻底底消失殆尽。杜言疏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