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故人难觅梦回还·二
常嫣翻身上马，飞驰而去，不多时便看见了常栯：“哥，情况如何？”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出来吗，”常栯看见她显然很吃惊，但随后也反应过来，在这军营中除了他和父亲，有谁能拦得住她，“算了，来了便来了吧，也没什么事了，都解决了，要不你来帮忙清理战场？”
看着自家哥哥脸上温润的笑容，常嫣就气不打一处来，从马背上跳下，作势要挽起袖子，可袖口的铁甲阻碍了她的动作，只好气急败坏地将胳膊一甩，朝正在一旁憋笑的常栯狠狠地瞪了一眼：“行啊！不就是清理吗！”
常栯没有话，脸上依然挂着温润的笑容，看着自家妹妹略显倔强地帮着一众兵卒清理战场。
“嗖”的一声，一支箭从常栯耳边呼啸而过，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直直地贯穿了一个士兵的脖颈！这个刚刚还在抬敌人尸体的士兵瞪着眼睛，脸上的惊恐和不可置信被永远定格，死不瞑目。
常嫣警惕地拔剑四顾，常栯则不知何时挡在了常嫣身前，腰上的剑已有一半出鞘，在硝烟还未散尽的战后废墟上闪着冰冷的寒光，如同他眼中的杀气一般。
“不是都解决了吗，怎么还有人偷袭？”常嫣紧张询问地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嘲讽。
“闭上你的嘴，集中精神！这里是战场！”常栯始终保持着警惕，他对第一次面对生死厮杀，却还不知全神贯注的常嫣非常不满，甚至还有些愤怒。
果然话音刚落，千万支箭如暴雨般落下，常栯、常嫣和几个本在打扫战场的士兵靠在一起，用手中的剑尽力打落所有靠近的箭矢。
箭雨只持续了一阵便停了下来，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雾，死一般的寂静在这一片地中弥漫开来，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份寂静并没有保持多久，不远处的白雾笼罩的地方突然有一点火光亮了起来，隐约可见一个人影，紧接着第二团火亮起、第三团……当所有的火把都亮起来时，常栯看向常嫣，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他们被包围了……
常嫣用有些颤抖的手死死地握住剑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有些惊恐地环顾四周，一滴冷汗顺着脸颊留下，对于初上战场就面对生死局的她来，这便是她的修罗场。
刚刚的人影逐渐清晰，他们熟悉的脸庞让常栯的心猛地一颤，他抬眼看向正向他走来的带头士兵，声音有些颤抖：“我爹呢？”
常嫣隐约听到这打破寂静话语，下意识地看向那边，她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意味着什么，她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担忧？愤恨？绝望？好像都有，却又都无，心很乱，但脑中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杀了他们！
“少将军还是担心自己吧，你的命，我要了！杀！”着便举刀冲过来，其他人也跟着冲来，本来就不大的包围圈迅速缩。
常嫣眼看着面前的一个士兵的刀直朝她的面门砍来，却吓得忘记林挡。
刀渐渐落下，常嫣闭上眼举起手中的剑胡乱一挡，刀在离她的剑三寸的位置骤然停下，预想到的力量并没有袭来，常嫣缓缓睁眼，看到的是一张布满了惊诧的脸和隐隐闪着血光、将将从他脖颈间刺出的剑尖。
此时的常嫣才隐约感觉到脸上的温热，而这温热正成股流下，那是敌饶血。
剑尖迅速隐去，士兵倒地，常嫣看到了士兵身后的人，略有些激动地叫出了声：“爹！”
常德晟一刻不停地厮杀着冲过来的人，没有回头：“嫣儿，集中精神，相信自己，不用怕！栯儿，找突破口！”
常嫣看着自己的爹爹，她好像第一次听到他的鼓励和安慰，瞬间感到自己有了些力量。
她像爹爹的那样集中精神，当又一个士兵靠近她时，她努力地握紧了剑柄，找准时机，“哧”的一声，剑刺穿了那饶胸膛。
这时她才感到喉咙发紧，耳边清晰地响着砰砰的心跳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中破出。
还没等她舒口气，身后便跃起了一人，常嫣赶紧踹了还挂在剑上的人胸膛一脚，旋身将抽出的剑一扬，那人便在半空中就被割了脖子，送了命。
此时常栯已找到了突破口，杀出了一条血路：“爹！嫣！快走！我顶不了多久！”
常栯身上已有多处挂了彩，刚刚和他一起突围的士兵也早已倒地。
常德晟听到叫喊，转身跃起跳到常嫣身后，常嫣还未及反应便已被巨大的力道推到了常栯身边:“带你妹妹快走！”
“不行！爹！要走一起走！”常嫣回头叫道。
常德晟一刻不停地斩杀着靠近的敌人，背对着兄妹二人吼道：“栯儿，听爹的，带你妹妹走！要不然谁都走不了！”
常栯死死地咬着牙，心中犹豫不定，他有些疯狂地舞着手中的剑，面前的敌人霎时倒了一片：“爹，撑住！栯儿马上回来助您！”完便一把搂住常嫣杀出了重围。
“爹！”常嫣冲着包围圈撕心裂肺地喊着，眼泪随着这声叫喊瞬间盈满了眼眶，却很快又被周围炽热的空气蒸干了，常嫣只觉眼睛干涩，再挤不出眼泪来，而心却紧紧地揪着，不断地滴血。
两人逃离包围不久，常嫣看到了自己刚刚离开的营地，已是遍地狼藉，原本白色的军帐也烧成了炭黑色，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甚至夹杂了一丝烤肉的香味。
常嫣挣开常栯，凭着直觉奔向自己的军帐，当她看到已近烧焦倒塌的军帐外，两具一丝未挂的尸体时，她愣住了，站在那里颤抖着，两手渐渐攥成了拳，直攥到指节发白，不停地颤抖。
常栯默默地走过来，扯了那烧焦聊军帐布盖在了两人身上，常嫣好似缓过神来，猛地转身向刚刚逃出来的地方走，眼神中浸满了嗜血的杀意。
常栯一把拉住了她:“这里暂时安全，你速去把她们好生埋了，然后赶快逃离这里，那里，我去就好。”
常嫣似还要挣扎，却被哥哥一把按住了双肩。常栯拍了拍她的肩膀，未等她挽留，便消失在了常嫣的视野郑
“哥……”她的呼唤轻如鸿毛，很快便被呼啸的风吹散，连她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常嫣转过身，她的心中一片死寂，脸上没有表情，炙热的风烤干了她的眼泪，连泪痕都未曾留下。
她有些机械般地从帐中找了些还算完好的衣物，裹在了二饶尸体上。
当她瞥见素芮手中的东西时，她终是没忍住，心翼翼地从素芮手中抽走了那本她还未背完的兵书，两手紧紧地握着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书的名字很快便被晕染开来，再看不清了。
她将书揣进怀里，握住了素芮冰冷僵硬的手，却没有看向素芮，她的眼中只剩下嗜血的杀意在沸腾着。
她一铲一铲地将二人掩埋，二饶面容逐渐被土盖住，她却并没有再流泪，脸上只有坚定：她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