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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屑一顾,服了药之后倦得睁不开眼,便又睡了一会儿,哪知醒来时已是深夜,额上敷着冰袋,床边坐着眼睛都红了的皇后,嗓子疼得发干,连话都说不出什么,于是艰难的偏过了头,就看见跪了一地的太医。
为首的太医院老院正一脸为难的分辨:“娘娘,我太医院全院医官愿以性命担保,陛下当真只是染了风寒,至于为何会如此严重……”
猛的就心下一沉,无法避免的就想到了自己那位已经过世了整整二十年的皇兄。
颅腔深处传来仿佛被重锤击打一样的钝痛,景弘竭力维持着一丝清明,用力的握了握皇后的手:“梓童……叫浮欢过来。”
皇后又惊又喜之际尚未回神,就站在一边的尚仪女官已经在龙床前跪下了:“陛下有何吩咐?”
景弘第一次知道原来说话也可以是这般为难的事,每发出一个音节就好似有刀刃在细细的剐着喉咙:“朕的病,对那些大臣……就、就只说是偶染微恙……”
犹豫了片刻,本想说让殷庭主持朝务,才想起那人已经告假回乡,不由暗自着急,自己这次病的不轻,那人又不在,朝中该由谁来打理?
也没有精力说些什么,就这么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后几日,都是睡着比醒着少,几次醒来都会看到床头的小案上越堆越多的本章,知道按照浮欢的性子,这些恐怕都是些十万火急的事,便也勉力看看,稍加批示,可总是撑不了多久。
这次醒来虽然还是昏沉无力,却难得的清明至此,想着也不知这几日朝中乱成了什么样子,低低的唤了一声:“浮欢。”
声音哑的自己都有些认不出了。
浮欢连忙走到床边跪下:“陛下有何吩咐?”
“有什么特别要紧的折子,拿来给朕。”景弘有些吃力的撑起了身子,浮欢忙帮他把靠垫垫在了身后,低低的回道:“没什么要事,陛下请放心吧。”
“那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呢?”景弘侧首看了看,惊讶的发现床头那一大摞折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寥寥几本,忍不住问道。
浮欢抿了抿唇,低低的道:“婢子该死!婢子暗自把陛下病重的事告诉了顾相,又擅自做主,和顾相一道委才回京的齐将军去追殷相回来……”
景弘摆了摆手示意并不怪罪,揉了揉眼角指了指一边的茶盏:“殷庭?他走了好些日子了,纵使追上也……”
“殷相已经回朝,正在主持朝务。”浮欢倒了一杯茶小心的送到景弘的唇边,“齐将军在陛下病了的隔天就回了京,花了两天两夜,在离苏州城不过百里的地方追上了殷相。殷相当即带了几个侍卫,马不停蹄的赶了三日便回京了。”
第二十五章(补全)
作者有话要说: 景弘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水,吞咽时喉间又是一阵撕痛,忍不住就蹙起了眉:“齐凯跑了两天两夜的路,他只赶了三天?”
西戎骑兵骑射出众众所周知,都会被齐凯带着轻骑撵得狼狈不堪,而殷庭虽说不是那么弱不禁风,但绝不是什么弓马娴熟能文能武的角色……身体又不好。
心底依约就闪过了些什么,竟有了那么点儿淡淡的心疼和莫名其妙的着恼。幸而对于这些关于殷庭的诡谲情绪,景弘已然见怪不怪了,便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宣他过来。”就兀自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必须承认果然是在病中,只是闭了会儿眼便又很快失去了意识,梦境里是冗长的迷雾,黑沉沉的看不见边际。踉跄的顺着一丝微光走走停停,良久才走进了一座亭榭里。
景弘觉得有些热,便在廊边坐下。余光睨见身边那人,朱衣玉冠清秀俊雅,正是他。自己想唤他,可那个名字始终卡在喉间喊不出来,只得眼看着他抖开了那柄自太傅过世后自己遍寻不见的紫檀木骨腰扇。
朝着自己的那一面上,绘的是蒹葭明月,平沙落雁,汀渚小楼,萧萧的一派江南秋晚。画扇的人笔意风流,正是一字难求的裴相行楷,题得却是两句断词。上阕谓“欲将心事付瑶琴,”下阕道“长烟落日孤城闭。”
初看毫无关联的两句,若是连起来细细品味,心下便会莫名的生出许多不可言说的感戚。
那羊脂白玉玦的扇坠上垂下的象牙白的冰丝流苏流泻到他暗朱色的衣摆上,素净的有些扎眼。
景弘看了看那把腰扇,再看了看他,他的名字就在牙关舌尖,明明只消动一动唇,却怎么也发不出那两个音节。
他看向自己,合起扇垂了眼站起身便是一个长揖而后快步离开,任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
“殷庭!”猝然醒来,总算唤出了他的名字,景弘心有余悸的摸了摸额头,果然摸到了一手汗迹,正想喝杯茶定一定心神,就听到了一声带着淡淡倦怠的“臣在。”
才进了晗宸殿的内殿便听到帝王唤自己,殷庭忙应声,并向着龙床的方向合手长揖,而后才抬起了身子,却对上了帝王惊疑不定的目光。
忍不住就抿了抿唇,忍着胃脘处强烈的不适感慢慢的走到龙床边:“陛下现在觉得怎么样?可要传御医么?”
景弘看着对方眼下分明的一圈青晕和眼底的倦怠,轻轻地拍了拍床沿:“坐吧,这几日辛苦爱卿了。”
殷庭迟疑的看了看那细腻的明黄色锦缎,有些为难道:“臣不敢。”
“坐吧,朕还能吃了你不成。”景弘轻咳了几声,有些似笑非笑的看向殷庭:“虽说爱卿看起来状况不比朕好多少,却到底还是朕病的重些。”
“陛下洪福齐天,偶染风寒,定是不日便愈。”殷庭苦笑了一下,拘谨的在龙床边坐下。
景弘低低的笑了一声:“若果只真是可以不日便愈的小疾,卿又怎么会巴巴的赶了三天的路回京呢。莫要欺朕了,想来爱卿也听说过,朕原本有位皇兄……”
“陛下。”殷庭心里忽然传来些微的抽痛,便轻轻地打断了景弘:“臣大致看了看这几日积累的政务,幸而并无要事,只是有几件还需陛下圣裁。”言罢,便从袖里掏出几本奏章。
“朕没什么精力看,还是爱卿念与朕听罢。”景弘微微眯眼,看着殷庭那张清秀俊雅但苍白的让他很想传太医的脸,越发认定这人已经许久不曾合眼。
俗语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景弘的病来的凶险,好起来却也果真不比抽丝剥茧快。
殷庭直了直身子,听着腰椎渐次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响,恍惚间觉得这并非是自家的腰背,而是百多年前修成的佛塔里香客履下的木梯。
洛阳城这一整年都少雨水,故而今年的初雪也迟于往载。幸而分量倒是足,分明是掌灯时分才开始下得,现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