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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
殷庭沉默了很一会儿,才很慢很慢的抬起身来,“臣,领旨。”
拂衣起身,年轻的宰辅低头垂目,看不分明神情,“敢问陛下何在?”
浮欢抿了抿唇,而后轻声道:“陛下正在御花园陪徐贵妃赏花。”
殷庭蹙起了眉头,修长的指头用力地攥着手中的奏本,以至于骨节都泛起了苍青的颜色,又是一阵沉默,方才用一种似乎是生生压抑着什么的温和语气道:“赏花?”
浮欢点了点头:“徐贵妃已有九个月的身孕……”而后又补充似地道,“陛下将届而立之年,膝下仍只有两位公主。”
死死捏着奏表的手指略微松了力道,只是眉仍是紧锁着:“太医怎么说?”
“所有太医都轮番诊过脉了……九成是男胎。”浮欢仍是低着眼,很突兀的补道:“陛下并不希望与顾相起争执,叫婢子转告殷相一声,‘有劳了’。”
殷庭安静的点了点头,温和的递过那本奏章,“烦请姑娘代呈。”言罢转身要走,却又转回来而后微微欠身:“再烦请姑娘回禀陛下,臣不敢。”
景弘又看了眼帐内熟睡的徐贵妃,方才放下了烟罗帘幕,看向浮欢,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他有什么要跟朕说的没有?”
浮欢双手递过奏本,“殷相叫婢子将这本奏折呈陛下御览。”
景弘接过了却不打开,只是玩味的笑着,“还有呢。”
浮欢略低了头,“婢子说陛下并不希望与顾相起争执,叫婢子转告殷相一声,‘有劳了’。殷相就说……”
景弘却是冷哼一声,打断了她,“不必说了。肯定又是臣不敢。”
“陛下圣明……”浮欢没由来的想起了景弘口谕里那句“望卿勿言不敢。”莫名的想笑,却又知道景弘现在分明是心情不佳,忙又加了一句奉承。
“圣明什么。”景弘却是坐下了,而后翻开了那份奏表,凝神看了起来,不多久,却是皱起了眉头,“果然蝗旱不分家……拟旨,让殷庭尽快拟个赈灾的章程递上来,此事由他负责,另赐他天子剑……明日早朝就正式宣旨让他代理朝政。”
次日早朝,圣旨颁下,自是满朝哗然,龙座上空空如也,玉阶下殷相抱着那柄用黄绫重重裹住的天子剑拂衣起身,宝相庄严,眼观鼻鼻观心,似是与己无关。
尚仪女官收了圣旨,朝群臣微微一福后,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转入了后宫,只剩下满朝文武大眼瞪小眼的有,窃窃私语的有,茫然无措的也有。
倒是殷庭最是淡然,转身就要走,似是才注意到自己被众人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方才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诸公还愣着做什么?陛下不是说了么,各司其职,都各回衙署办公吧……否则,顾相手下的诸位大人可不是吃素的……本相就先告辞了。”
顾秉直一直蹙着眉不言语,听了这声,才慢慢的道道:“请殷相留步。”
殷庭微微苦笑了一下,转过身笑的温和,“子正,你来。”
眼见着自家素来行止得当清名在外的师兄竟是当着满朝文武,摆出了一脸分明的“家丑不得外扬,我与你私下说”的表情,顾秉直也实在是不知怎么回应才好了。
那声子正在这站满了满朝文武的金殿明堂上就已是唤得过分亲热了,何况你来二字——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被这位当朝宰辅自家师兄把好好的两个音节咬得横生甜腻,细听,似乎还带些切齿。
只得轻咳一声,跟上了对方风度翩翩的优雅步伐,厚着脸皮不去听身后的窃窃私语。
第三章
“殷相,恕下官说一句不敬的话,天子废朝,宰辅执政,乃是乱国之象啊!”顾秉直抿着唇看着安静的坐在案后处理政务、全无要跟他说什么的打算的殷庭,咬咬牙开门见山。
他虽也是身居相位,论官阶,却要比殷庭低些,故而口称下官。
殷庭又是微微苦笑,却不曾搁笔,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用一贯温和却是分明微苦的口气道:“原来子正这般看我。”
顾秉直一怔,忙道:“殷相,下官并不是这个意思……兰阶兄,我——我绝不是那个意思!”
殷庭方才抬眼一笑,煦若春风,却带着些微的戏谑:“子正总算肯不用敬语了?”而后却是搁下了手中的笔,微微抿了抿唇,“子正,你要问什么,我知道。”
顾秉直知道这位师兄素来爱开自己的玩笑,见他好不容易准备说正事了,自也只是一笑,静候下文。
殷庭阖了眼,轻轻地道,“昨日我亲递山西大旱的折子去了明德殿。”
“陛下怎么说?”顾秉直下意识的追问。
“陛下不在殿内。”殷庭修长的手指缓缓按上了眉心,“也……不便见我。”
顾秉直心下转了好些念头,方才试探着问道:“陛下可是龙体有恙?”
“陛下的龙体好得很,只是我一介外臣,总不好去打搅陛下陪徐贵妃御园赏花的雅兴。”殷庭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站起身安静的看着就要推开门的顾秉直,“子正,你给我回来。”
顾秉直转过脸,俊朗的面孔上是掩不住的怒意,“御园赏花?咱们的陛下可真是好雅兴啊!”
殷庭快步走了过去双手按在他肩上生生把他扳了过来,“子正你听我说。徐贵妃已有了九个月的身孕,所有太医都诊过了,九成是男胎。”
“可是山西大旱并起蝗灾那些灾民怎么办?几十万的灾民,难道就比不上陛下一个还不知道有没有的儿子么!”
“可你有没有想过陛下已经年届而立膝下却无子息!说句诛心的话,到时候万一陛下有个天意不休,我大齐社稷谁来承继?”
“即使并非如此,陛下的子息若是再晚十年,待到陛下千秋,十成又是个幼帝临朝的乱局,宗室无贤王,相权又唯我居大,若是再起党乱,或是我有意效仿新家莽帝,后果谁堪承担!”
殷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微有些喘不过气,略定了定气息,才慢慢道:“山西的事,你信不过我能处置好么?”
“陛下定也是知道的了,否则,也不至于今日早朝便赐下天子剑……陛下到底是老师穷尽一生心血、精心砥砺的明君之器,便是你不信陛下不信我,难道你竟不信老师么?”
顾秉直看了眼前清瘦的男子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轻轻地拨开了殷庭按在自己肩上的手,长身一揖,而后推门离开。
细细地看了帘后的徐贵妃一眼,景弘才低低的笑了出来,“呵,他果真这样说?”
浮欢轻轻道:“是尚书省外的执事宫监回禀。”
“真是剔透玲珑的心思,不愧是那人精心打磨的王佐之器。”景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