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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V第十六章[07.06]

    冯思远道:「咱们镇上只有一家布庄,他们家的棉布一直很好,回头我们一起去一趟,先把布提前订下再说。」

    颜青画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国朝的军服有各种颜色,普通士兵都是浅灰色的,军官们倒是有藏青和藏蓝之分,很简单就能区分官职。」

    「是的,像孙教头便是穿的藏青官服,总旗以下的军官多是藏青,千户以下的才是藏蓝,到了指挥使,便可穿织锦麒麟服,相当英朗。」

    指挥使已经算是封疆大吏,无一二品将军在时可指挥一个师的士兵进行作战,算是职位很高的武官了。

    颜青画道:「我们这是私兵,军服怎么也要有些区别,又不好区别太大,叫人一眼便能辨认出来。」

    「灰色耐脏不显眼,我们可已改成青灰色,这样既显得利落,也不会太过暗淡,稍微亮眼一些。」

    冯思远笑道:「夫人说的是,这些我先记上,回头堂议时再一起讨论。」

    颜青画点点头,道:「订布总要等上月余才能好,这几日便要找布庄商议了,堂议结束后这事便要交给先生亲自操办。不仅要把冬日棉衣所需布匹订出数来,还要把春夏两季的衣裳也准备出来,趁着农闲先请大嫂们做活才是。」

    她心细,总是想得很周到,冯思远心里头叹一句,有了大嫂以后山寨都不同了。

    两个人一忙起来就没完,等到晚膳时分才终于安排好这些,颜青画松了口气,同他一起去了膳堂。

    嫂子婶婶们半月没见她,都很想念。今日好不容易把她等回来,这边塞个鸡蛋,那边帮着端饭,热情得不行。

    颜青画被哄得小脸通红,静静坐在那笑,瞧着可爱极了。

    倒是春草心里头不高兴,不阴不阳小声嘀咕:「瞧她那德行,当自己是什么人了?嫂嫂们还不是看大当家的面子。」

    她娘这段时间被她烦的不行,一听这个更是不爽,直接皱眉道:「你若是再不懂事,便叫你自己下山回家去,也甭跟着在寨子里待了。」

    春草一噘嘴,眼眶顿时红了:「娘!」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托生的冤家。春草娘叹了口气:「我跟你爹都惯得你无法无天,什么话都好讲。」

    她把春草拉出厨房,走远些低声道:「你当她真像看起来那么好脾气?若是没几斤几两,她敢跟着大当家出去走商?一去半个月,你见回来的那些弟兄们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

    「她读过的书比你见过的纸还多,」春草娘语重心长,「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她那一脑门心思,你是一个都对付不了的。」

    春草说不过她娘,只低头哭:「可我,可我喜欢……」

    她话还没讲完,就被亲娘一把捂住了嘴:「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叫旁人听见。大当家可不是好惹的,你别叫他动怒把咱一家都赶出去,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

    春草娘到底年长几岁,心里头通透些,只恨傻姑娘瞧不清楚,一门心思都是情情爱爱,也不管一家老小死活。

    大当家那可是杀过人的,能好去攀扯?

    春草被她娘吓了一跳,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眼睛已经哭红了,可还是有些怨毒一闪而过。

    凭什么呢?那女人破了相,还整天的抛头露面,半点都配不上大当家。

    这母女俩的官司颜青画是一概不知的,她正跟方婶和翠婶谈做冬衣的事:「咱们帮士兵们做冬衣,也不能白忙活,按件给工钱,等大家做完了,还得劳烦两位婶婶给审核。」

    翠婶和方婶都是爽快人,这些时日也算是一见如故,他们都命苦,自是更亲近些。

    「秀儿以前同我学过几天字,就受累当个记录官,当着每个婶婶嫂子的面,给记上数便是了。」

    颜青画顿了顿:「自然也是有工钱的。」

    方秀儿红了脸,瞧了瞧自己婆婆,小声说:「颜姐姐,这我怎么好要工钱。」

    若是没有颜青画,她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更别说跟婆婆两人在山寨里安安稳稳过活。

    颜青画笑笑,秀气的脸蛋满满都是笃定:「怎么不要钱,男人们出工要工钱,女人们也应当如此。」

    「出了力就有钱拿,这是多简单的一件事。」

    两日之后,顾瑶兰自己下了山。

    她走的果决,只来得及跟颜青画认真说一句保重,便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山寨。

    颜青画看着她的背影差点笑岔气。

    保重什么呢,过两日她还要下山去找她。

    一晃便是六月末,梯田里的麦子抽穗开花,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绿的。体态肥壮的江鱼在水中欢快游曳,无忧而无虑。

    寨子里的百姓们人人脸上都挂着笑,麦子花明明一点香味都无,他们却觉得风里有股甜蜜醉人的味道,那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等山上的事都安排完,颜青画这才准备动身去镇里。

    她不去也不行了。

    便就在昨日,她居然接到了一封荣桀的来信。

    荣大当家大字不识一个,居然想出给她写信这招数,实在很是稀奇。

    不过颜青画打开一看,一眼认出是由叶向北代的笔,不由气笑了。

    她每每追着他要叫他读书写字,他总是左顾而言他,从不肯好好学。

    这会儿有了难处,还抓了壮丁代笔,也是真机智。

    信上言:此番一别,已一旬有余。夫望穿秋水,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念,特此修书一封,还望夫人拨冗下山,以慰夫相思之苦。

    最后落款是荣桀二字,同上面那一行酸话字体不同,应当是荣桀亲笔所写。

    荣桀这人也就自己名字写的利落些,笔锋犀利大开大合,颇有些写意风流在里面。

    颜青画反复摸着这单薄的信纸,唇角勾起畅快的笑意:「哪里学来的?」

    八成是当年孟老先生给他讲的什么戏本子,学了个不伦不类。

    山上事基本上都忙完,她收拾好行李,同冯先生又嘱咐几句,这才下了山。

    这会儿的镇子里比往年要热闹许多,农耕结束后雷鸣和雷强两兄弟领着两队人在周边两镇换了些官粮回来,一个是为充盈府库,再一个也给百姓发了一次粮食。

    按这两年萧曾多抽的税金账簿为基准,贫困农户家家都发了一至两斗粗粮,让他们这个夏日不至于过得太艰难。

    梧桐镇的百姓们这会儿人人都夸,哪怕是山匪也比朝廷体恤民情,且这两月他们都规规矩矩,大当家比原来的镇使还要和善许多,见人都是笑眯眯的,十分客气。

    颜青画进城的时候,刚好遇到最后一批粮食发放,她下了马,顺着队伍往衙门里走,耳中听着他们的交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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