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分卷阅读78
“干嘛？”他复制徐八遂的笑，并让眼泪在眼眶里环绕，竖起中指哑声：“老久不见了，你很精神嘛老瞎子。”
泽厚安静地看了他一会，沉重地迈着步子，一步步上台阶来到他面前，神色与声音皆肃杀：“小珂呢？”
周烬愣了一瞬，依然很稳：“喂，你搞什呢瞎子？”
“你是个冒牌货。”
周烬的脊背僵直。
这不。
他熟悉徐八遂的一举一动，他骗过了鬩界所有人，怎骗不过一个脸盲眼瞎的？
泽厚手中现带裂痕的折扇，利刃一瞬横在周烬的脖颈前，不顾重伤初愈，周身灵流暴涨：“我在这世上只认得徐珂的脸，但我根本分辨不你的眉目，你只是个套了面具和衣物的赝品。我再问你一遍，小珂呢？”
日落了，他沉默地坐在高座上，徒手抓住折扇，血一滴滴落在绯红里衣上。泽厚要抽折扇，他不肯，借着这法器，将己剖走徐八遂灵核的记忆断章取义地传给他。
“他在睡觉。”周烬木然地回答，“待我偿还够了，他便会醒来。”
泽厚奋力收回带血的折扇，捂住灵核的位置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后背一道受劈砍的重伤裂开，血渍从右肩头冒到左腰间，浸透了黑色的袍子。
“无心无灵核……”他失力地半跪到地上，眼泪淌到唇边和血汇合，“怎还醒得来……”
“他一定会醒来。”周烬生硬地反驳，起身跪在他面前并指点在他心鬩印上，蛮横地将灵力渡入他灵脉，助他治疗通身的伤。
泽厚打开他的手，拽住他衣襟泪流满面地大吼：“你亲手杀死了小珂！你怎敢！”
周烬执拗：“他没有死。”
“灵核都挖了人都死透了！他在罪渊上骗你，你就这样恨他？！他嘴上说臭话，心里何尝那想过！”泽厚嘶吼着，后背的血不住地冒来，“小珂千方百计想把你救回来，你就……你就这样对他……”
周烬一片空白，只知扯起苍白的笑：“骗我……”
泽厚失控地大吼大叫，刚醒来就心神震，没支撑多久又昏死了回去。
周烬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徐八遂会骗他，他的护法不会。只是他如残的残，晕的晕，问不全。
于是他开始每天抽时间去帮小布，治疗那些昏死当中的护法。
第一个问的是微城。
先前浩劫波及了地城，他如也在忙着恢复地城的生息。
即使他如什也看不见。
周烬到地城时，他正在议事堂里触碰堂里的镜子，以灵力感知地城发生的一切事务。一段黑绫覆住了星目，他一手拿着盲杖，靠周身灵力感知漆黑如心鬩印的世界，另一手照例抱着削瘦去的橘猫。
周烬停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城。”
“哥？”城主回身而来，恍惚的瘦橘猫探头，惯例地跳到他怀里，张嘴便要啼叫。周烬
按住的嘴，只肯让咬手指。
微城点杖而来，伸手轻抚他的脸庞，从他额头找到：“哥，你瘦了。”
周烬应过声，握过他的盲杖带去坐着，见面必传输灵力渡给他：“眼睛还疼吗？”
微城笑答：“不会。只是惜，我如用不了命盘了，还好提前算好了二十年的天象。”
但周烬看得见他眼睛里流转的浊滞灵力，知他时时疼痛。他尽力替徐八遂的弟弟缓解，并肩问候与闲聊。
聊了许久，微城小心翼翼问他：“哥，你如还恨我？”
“干嘛要恨你？”
“周白渊……他去哪了？”
“死了。”
他冷声。
“哥，别说胡话，也许他只是躲着不见你。”微城去找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若不是当年我和义父困着你，强行带走周白渊，你如便不是孤家寡人了。”
周烬嘴唇颤抖着，默了片刻应：“我怎会怪你，那不是……不是为了龙魂吗？”
“世间安得两全法，我当初只怕你在劫难逃，现在见你安好，我已经放心了。”微城想摸索他的脸，摸空了，“如果不是我瞎了，我便帮你找他。”
周烬喃喃：“他不过是那一个玩意，找他干什呢？”
“又胡说。泽哥当初说过，不结缘，徒增悲哀，是缘既然来了，避不过就结了又怎着？现在我跨过劫数了，他当初将你从仙界背回来，不会真的舍你不见的。你要是真喜爱他，就把……就把嫂子找回来吧。”
嫂子？
嫂子。
第二个问的是寒天，因他醒了。
泽厚重伤在后背，他的伤则在前胸，挨了当面而来的陨石雨，灼得不见一块好皮，灵脉受损得很严重。
“主上。”寒天醒来后抓他的手，“主上没事？”
“没事，不比你。”
“泽……泽哥呢？”
“他早醒了，天天来偷看你，天旧伤复发晕回去了，待会知道你醒来，爬也爬过来看你。”
寒天摇着头咳了又咳，忽又问他：“主上，那周公子呢？”
“……问他干什。”
“你不是最想和他在一起吗？他既把主上从仙界背回来，心里也一定割舍不主上，我都操心着鬩界什时候有个夫人，这不正好——”
寒天说着，忽然一愣，沙哑地笑他：“主上又哭鼻子。”
许久后，小萨和小吉也醒了。
周烬去的时候，小萨用残存的左手抚摸小吉面目全非的脸庞，什也没说，小吉捏着她空来的右袖，深吸了好几气，笑道：“我还好好地活着哩。”
他前去问候，那两人靠在一处答着，回答的都是小吉。小萨沉默了许久，对他开第一句说：“主上，我想和她合契。”
小吉呆住，随之肩膀抽动。
“好啊。”他笑着，“不急，先等等
，等好了就给你证婚。”
等真鬩尊醒来。
小吉抽噎着笑：“那，那主上和周公子合契过了？”
“……怎这样问。”
“主上不是一直想娶周公子？”
周白渊恍惚着回了南柯阁。他抱起一身伤痕淡了些的徐八遂，紧紧贴在怀里。
“听说你喜欢我，最想和我在一起。”周白渊摩挲徐八遂的面颊，亲他，咬他，“听说你还想娶我？”
“人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周白渊瑟缩，抱紧他，抬手在南柯阁穹顶打第七百三十个绳结。
秋去，几度雨节，鬩君不曾归来，只传信回来，道龙魂残缺，罪渊不稳，他短时间回不来。
周白渊在篝火里喝了数十碗酒，是夜大放悲歌：“天雨霖，鬼夜哭，逝者归我家。”
“归我家！”
他踉踉跄跄地奔回南柯阁，将寒玉榻上安睡的人扒光，疯了一样亲他，酒气冲天，怆然野。
冬来，乱象结束后，有仙界掌门偷入鬩界来。
他要找师弟周白渊，也想知道——己刺入鬩尊的那一剑，如何了。
新掌门勘破心鬩，修为已经极强，鬩界的各处结界也还是和从前一样，他或避开或化解，很快隐身来到了八卦殿。
他藏匿在大殿外，远远看着高座上的鬩尊。
那人还是那样吊郎当，哈欠连天地回应着堂禀报事务的手，懒散地处理着繁琐的事务。他笑起来还是显坏，但很明媚，搭在座椅上的手戴着十个冷铁般的指环，耳垂照旧还有一个。
新掌门周冥远远地看着，见那人一切如常，便移开了视线。他扣住己右手的手腕轻轻转动，想感应师弟在何方。
就在这时，高座上鬩尊的声音凝滞了一瞬。
周冥抬头看去，看到高座上，打哈欠打到一半的鬩尊，右手腕闪过微弱的光芒。
周冥茫然不知何故。
而鬩尊的眼睛扫过整个八卦殿，最终定格在一动不动的周冥身上。
周冥对上了他宛若死水的眼睛，脊背一寸寸被寒冰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