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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隐隐的恐惧。但这恐惧并非来源于她耳边缭绕的音乐,或是台下在那动人的旋律中渐渐安静的人群,反而源于即将从她口里流淌出的词句与旋律——通过这几日同导师的对唱,克莉丝汀至少已经确定了一件事:一旦她开口咏唱这导师谱写的旋律,她的灵魂就再也不由自己掌控了!
“谁知道爱情是什么时候萌芽?谁知道是什么让爱开始?某天爱就在那里,藏在你心底……”终于,伴着天使之音虔诚的吟唱,舞台灯光由幽暗渐至明亮,而台下的人群瞬间忘记了歌剧红伶在台上过分冗长的沉默带来的焦躁,集体陷入一种似醉非醉的奇妙境界之中。
“谁知道爱情是什么时候枯萎?谁知道是什么让爱凋零?原来爱还在那里,藏在我心底……”属于夏尼家的包厢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窗户,而包厢里真正醉倒的人正跟着旋律轻轻吟唱——孩子们离开的时候劳尔的确睡着了,但当大厅里的听众们渐渐不复喧嚣时,他就已醒转。而现在,他独自呆坐在空无一人的包厢里,妻子柔情的歌声漫过窗棂,却使他心中冰凉一片。
“谁知道思念是什么时候萌芽?谁知道是谁占据你的思念?属于你的爱在哪里,是否早已追随你……”另一边,靠近乐池的观众席上,费瑞轻柔的戏谑也夹杂在巨大的乐器奏鸣声中钻进魅影耳里,成功让这幻影乐园的主人禁不住神色一僵——他应当欣喜若狂,应当满怀感激地期待自己即将获得的报偿,可某种突兀的不安在他心底沉积,居然渐渐盖过了他庆祝的心情。
天使之音在舞台上高歌你的旋律,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场景?你把这花朵浇灌得如此娇艳,令其余所有都黯然失色,不正是期待她在你的国度里盛放?
是啊,你把她浇灌得如此娇艳,其余所有都黯然失色,在她之后……
在克莉丝汀之后,就只有一个梅格而已。魅影想起梅格为今晚的开幕式精心筹备的新舞码。他原本承诺她将是开幕式的绝对主角,如果没有克莉丝汀。
或许是已预料到克莉丝汀的表演必将令她重拾荣光,魅影听着心爱的天使之音美妙的声音,却发现自己正不由自主把更多的念头分给梅格,那个他曾不屑注目的“性感女孩”。
他为自己的天使之音谱曲,却从不关心梅格的新舞码。但即使他漠不关心,也知道梅格“性感女孩”的名声,更知道她的新舞码必定会充分迎合纽约审美,为他的幻影乐园新建的杂耍剧院的收入着想……
,这新舞码的名字天然就给人以旖旎的暗示……
“爱溜进你的思绪,渗入你的灵魂,出其不意占据你的身体,然后彻底支配你……”魅影心里忽然生出某种危险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放任思绪脱缰——他强迫自己专心倾听克莉丝汀的歌唱,总算欣慰地发现她的歌声愈见激昂……他知道,她的灵魂终于将要挣脱尘世的一切藩篱与荣光,追随自己去往音乐的国度——直到那天使重新听见世俗的声音。
那是天使缄口的间隙,灯光出乎意料地打到了舞台右侧,然后悦耳的钢琴声从那个角落里响起,分明是与克莉丝汀的咏叹调相似的旋律,却如夏夜般明净而充满生机,瞬间打破了克莉丝汀营造出的寂静幻梦,却又如此自然地与之融合。
“看,这是古斯塔夫为母亲准备的惊喜!”这好像是小费瑞的声音。
魅影还听到四周被惊醒的观众们或克制或夸张的赞叹,他忽然一把将女儿捞进怀里,面具后的喜色彻底消失了。
“爱永无止境,爱会持续,爱会继续鲜活,当你死去之后……”昔日红伶爱怜地注视着因为高度不足需要跪坐在琴凳上的儿子,她的歌声比魅影听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柔和,却也比任何一次都更加鲜活——就像最初,在祈祷室里打动他的,那未经雕琢的天使之音。只是这一次,那天使似乎已不再需要鬼魅借出羽翼,而自行投入了上帝在人间的圣堂。
前半段是虚幻唯美的梦境,后半段却是鲜活的世俗风光,这样看来,当初他为了不让克莉丝汀嗓音劳累而稍稍背离整体结构,在尾声的高潮来临之前特意加长的间奏,似乎也不再是瑕疵,反而成了转折的点睛——突入其来的痛苦都不能掩盖旋律上的失误得以修正的欢欣。
好吧,也许那天使之音注定只是你的缪斯。魅影苦笑起来。
“谁叫你之前那样吓唬她。”费瑞温顺地待在爸爸怀里,直到这时候才暗含戏谑地调侃;她顿了顿,坦坦荡荡对上爸爸震惊的眼神,“您不会以为我对父母当年的事情漠不关心吧?”
魅影缓慢地轻抚费瑞柔软的发顶,说不出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如果没有古斯塔夫奏乐前后克莉丝汀的演唱做对比,他或许还不能发现:克莉丝汀虽然决定追随他,赞颂他们的爱情,但她决追随的是一个鬼魅,所赞颂与回应的也是鬼魅的深情——她自始至终都把他当做地狱中的鬼魅,而不是埃里克,一个渴望爱与温情的凡人。
魅影,不,埃里克到现在才发现,克莉丝汀对自己的回应暗含某种飞蛾扑火般的痴狂,就像天使决定坠入地狱,她只知道自己愿意舍弃一切做那鬼魅的情人,却不肯相信鬼魅也能够与自己同享光明,或者回以世俗许可的爱情。
如此高尚,却又如此可笑!一位不相信你能够沐浴光明的天使,纵然如何圣洁,如何深情,又怎能拯救你逃离黑暗的牢笼?
想到这里,埃里克几乎要可怜从前的自己了。但他并不为自己感到可悲,正相反,有种奇异的轻松感漫上心底。也许他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他不再肖想那神女——只是对他而言不可近的神女,于是终于脱出那以爱为名的囚笼,得以在音乐朝圣的路途上轻装前行。
费瑞敏锐地发现了爸爸的转变,她仍然待在埃里克怀里,并大着胆子发问:“爸爸觉得母亲现在在想什么?巴黎歌剧院的十年幻梦还是青梅竹马的美妙时光?”
“那同我有什么关系。”埃里克犹豫了一下,原本以为永远都不可能说出口的这句话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己说了出来,他瞥见费瑞脸上狡黠的笑容,毫无威慑力地轻哼一声,从容不迫地收紧了怀抱,“倒是你,怎么不去伴奏?别告诉我你其实有怯场的毛病?”
“只是不想出风头而已……好吧,其实是四手联弹不能即兴发挥,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你信吗?”费瑞毫无诚意地找着借口,用头顶主动去蹭爸爸的手掌。埃里克轻轻摁住像小动物一样拼命撒娇的费瑞,笑而不语:他当然不信——别以为他忘了姐弟俩初次在他面前演奏同一架钢琴时那些灵动的音符和天/衣无缝的默契;但只要知道怀里这个小家伙更愿意同自己亲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