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火长明 第31节
多可笑,一句为了他好,就可以掩饰一切。
傅时浔望着他,淡然说:“所以您的意思是,你不惜当众将你口中这样的年轻人羞辱了一遍,甚至以国贼这样极端的称呼,只是为了他好?”
“你……”雷益斋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丝毫不给自家面子,他一怒之下问道:“你是什么人,有资格教训我吗?”
“北安大学考古系教授,傅时浔。”
阮昭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后背终于椅子,安静望了过去。
她坐在那里,傅时浔的身体正好挡在她的前方。
就好像,在这一场风波里,他就是这么挡在她前面的。
明明不关他的事情,他却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傅时浔:“虽然我教书育人的资历尚浅,但在我教学的生涯里,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位老师是出于为学生好的目的,而当众以这样极端羞辱性的言语攻击对方的。”
这下周围算是彻底炸开了。
本来大家只是来参加一个交流会,何曾想还有这样的大戏。
“这个教授,干嘛突然出来说话?雷大炮骂的也不是他吧”
“这次雷大炮算是踩着硬茬子了吧,真的是。”
“怎么,就许这雷老头骂人,还不允许别人反驳了,我倒是觉得这位傅教授说的挺对的,要真有劝诫之心,何至于这么当众羞辱人。”
傅时浔这人从来都坦荡,他要说的话,虽冷淡却让人信服。
雷益斋怒道:“你这是在说我故意刁难她?”
“对。”傅时浔毫不犹豫。
轰,这一个字,犹如彻底点燃了整个会议厅,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对方。
傅时浔冷漠的望着对方:“首先,年代确实是不同了,谁说做文物修复工作的人,就非得过着清贫的生活,赚钱有罪之论,早已经不适用。我想如果一个职业,连基本的物质需求,都无法满足自身的话,那么这个职业最终必然会走向消亡。”
“请问在座每一位,有谁是希望文物修复这个行业,彻底消失的呢。”
“况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赚钱的途径正规,又何必纠结对方是如何赚钱。连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不也频繁登陆各大综艺节目,可有人说过您沽名钓誉呢。”
“至于说替外国人做修复,您是有真凭实据,还是道听途说。如果是真凭实据,不妨拿出来。但如果是道听途书,那么请您下次说话之前,再仔细考据一下。毕竟一件古董的真假都要说出一二三点依据来,您要是评判一个人的话,怎么能光凭听说二字,就轻易下定论呢。”
阮昭这会儿心头的怒火,早已经随着傅时浔的话消散。
她早就知道,虽然傅时浔性子冷淡,但他一直隐藏着毒舌属性,如今他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雷老头留,简直是里子面子,都给对方扯了下来。
雷益斋给阮昭的羞辱,他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阮昭横冲直撞了这么多年,她不是没受过非议,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她并非天生冷淡,只是受了太多了冷眼和难堪,才变得这样尖锐冷漠。
后来她学会保护自己,别人对她狠,她就对别人更狠。
她靠着这股狠,撑到现在,她要成为比所有人都成功的修复师。
可这是第一次,有个人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挡在她面前。
不仅替她分担这份羞辱,甚至也会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替她还击回去。
这会儿傅时浔,似乎已经说完,要说的话。
居然直接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往回走。
直到他走到阮昭的座位旁,他站定,转头,眼神清冷而平和,“有些不值得听的话,一句都不需要听。”
阮昭正要笑,就看见他缓缓伸出一只手,到她身前。
“走吧。”
这一刻,阮昭看着眼前的这只清瘦而有力的手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那么平静的摊在她面前。
哪怕他刚才帮她回怼了所有的羞辱,却似乎都不及这一刻他伸手的有力。
因为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
他站在她这一边。
第二十一章
五月的夜晚,风里虽然还带着凉气,却并不冷,拂面而来,反而舒服又清爽。五星级酒店犹如一个巨大的宝石盒子,哪怕在城市的最中心依旧亮堂逼人。
两人就像叛逆少年那样,在这样的场合,丝毫不顾所有人的目光。
阮昭握着傅时浔的手,跟着他的脚步,走出的宴会厅。
走出酒店,一路往前。
到了酒店外面,傅时浔松开握住她的手,但阮昭却没松手。
两人站在安静的街道上,这会儿天色已晚,连行人都少了许多。
“已经出来了。”傅时浔提醒说。
他这意思,是让阮昭松手。
偏偏阮昭此刻握着他的手掌,虽然隔着手套,但他的手掌透着干燥的温暖,就像冬日里点燃的柴火堆,散发着暖人的余韵。
阮昭抬头,神色楚楚:“我现在还有点儿腿软,可以把你的手,再借给我一会儿吗?”
腿软?
傅时浔挑眉,似乎没懂。
见他表情,阮昭淡淡解释:“被人当面这么折辱痛骂,我气到腿软。”
这次傅时浔倒没再继续说话,她贪心的握着他的手掌。
握在手里的温暖,没人会舍得轻易放开。
“所以,你为什么帮我?”阮昭笔直的看着他。
对于她毫不掩饰的情绪,傅时浔终于开口说:“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傅时浔没动,同样直勾勾看过,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平静无波,看起来就像风平浪静下的海面,泛着幽幽的光,可越往里看,却隐隐藏着叫人看不清的情绪。
谁知对于这话,阮昭看了他一眼,轻笑说:“你怎么就能确定,万一,你弄错了,今天你说的话,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对于他的嘴硬,阮昭也不松口。
步步紧逼,就是要他承认,他心中,最起码她是不一样的。
哪怕他对她也时时冷漠,有意无意中,就会忍不住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甚至总是摆出一副不容靠近的模样。
可她知道,他对她有着,对别人没有的包容。
“是单纯的见义勇为?”见他不说话,阮昭干脆更主动的问:“还是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她被人这么羞辱。
就如同,她也同样舍不得,他为了钱跟别人低头一样。
这样的想法,瞬间让她心头盈满了喜悦。
就连眼底的开心,都渐渐溢出来。
傅时浔看着阮昭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开心。
果然,连她都看出来了,哪怕他清楚的划分界限,她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这条底线上,一犯再犯。
这次他强行松开阮昭的手,但阮昭也没再纠缠。
“都不是,”傅时浔突然说道,他回望着不远处的酒店,淡淡道:“我怕你亲自动手的话,那位只怕今晚就得住进医院。”
毕竟,那天她拿着雨伞,直接将人干翻在地上的模样。
历历在目。
阮昭哑口失笑。
“所以,我该说,谢谢你这么了解我?”
她望着傅时浔,扬起一个轻笑:“不过你就确定我一定会报复回去?”
傅时浔斜睨了她一眼:“你不会吗?”
两人仿佛进入了一个套娃环节。
最终阮昭轻撩了下自己的长发,毫不在意道:“我会。”
而且她会让对方后悔,今天惹到了她。
只是,傅时浔站出来,替她反驳了回去。
她望着他,仔细的瞧了好久,才说:“但我更开心的是,你为我站了出来。”
为我站了出来。
是为了我。
傅时浔转回头,清俊的眉眼依旧裹挟着冷淡,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今天如果是别人被诬陷,我也会站出来。”
阮昭不客气的嗤笑出声。
她不信。
“你也会替她说这么多话?”要不是阮昭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她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冷淡的一个男人,也如此能言善道。
傅时浔不冷不淡道:“我只是将我了解到的,说了出来而已。”
阮昭忍着笑意,说道:“所以你了解我什么?”
“最起码,你没他说的那么爱钱,要不然你也不会帮我修画到现在,都没提过一次钱的问题。”
“万一我准备修好画之后,要挟你,狮子大开口呢?”
阮昭憋着笑意,好奇地看着他问道。
原本已经准备往前走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他低垂着眼,很认真的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眉眼被夜色染上一层幽深,显得更高冷禁欲。许久,他将视线重新挪开,望着前面。
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在阮昭耳畔响起。
“如果真的是你想要的,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