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帝王养妻录(重生) 第28节
就像有的人她最后也没能见到。
姜岁绵想沈菡萏或许恨极了自己,否则也不会拼着那张柔弱小白花的伪面不要,也要亲手灌她毒酒。
她也曾试图避开过的, 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倒不是为着沈菡萏口中那狗屁的心上人说辞, 只是她终是从人嘴里听到了所惦念的东西。
那人告诉她,姜家于半日前宣告将她从族谱中除名了。
鸩酒入喉的那刹, 漫天的祝祷词透过残破的窗户传入她的耳中。这药发作太快,不过一会儿她心口处便被烧得有些疼。
少女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生机一点点流逝, 难受地蹙起了眉。
这酒灼人也就罢了,怎的还这么苦呢?苦的她都咽不下了。
姜岁绵不自觉地想要偏头, 身子却被人掣住了,一股力道施加在她腰上, 困的她动弹不得。
她明明能感觉到那人的动作极为轻柔, 可她自己却怎么挣也挣不开, 唇舌间又浸满了浓浓的苦意。
更气人的是, 姜岁绵迷迷糊糊地竟听见了句好似哄溺般的轻喃:“听话。”
那声音尤为好听, 她却不知为何心里倏地涌起万般委屈。都要灌她毒酒了, 还不准她躲躲吗?
她气急了,也不晓得从哪里来的力气,逮住罪魁祸首的手就是一咬。牙齿紧紧地抵在对方指尖上,她想咬却使实在散尽了精力,只好一点点碾磨着,好不委屈。
雍渊帝盯着人儿的动作,眉眼间的戾气消了些。他将手指稍稍朝内一偏,非但没有抽离,反而将更为柔软的指腹送了进去。
他另一只手正扶在少女腰侧,小心翼翼地将人怀抱在内,连那宽厚劲瘦的肩也做了枕垫,任她轻轻倚着。
等人咬够了,又或许是彻底没了力气委屈巴巴地松了口,他才趁势从曹陌捧着的药碗里舀上一勺,仔细喂了进去。
那药汁极苦,小姑娘哼唧了几句,却发现对方难缠得紧,一点退让的余地都不给,眼泪霎时就下来了。
她小脸苍白着,睫上悬着一滴滴泪,像只被抛下了的小兽,连哭都是悄无声息的。
却不知愈发惹人心疼了。
一片水渍在雍渊帝衣襟处晕开,他垂眸望着在怀中哭泣的小猫儿,至高无上的帝王第一次体会到了无措的情绪。
他瞥了眼尚未见底的药盏,抿了抿唇,终究是放下了手中的瓷勺,转而抚上了人儿的背,一下又一下。
安抚这个词对于雍渊帝来说太过陌生,在他前数十年的时光里能跟这两字勉强挨得上边的,大抵只有某些时候对臣下的赐恩。帝王权术而已。
可眼下是不一样的。
雍渊帝听着人儿渐低的啜泣声,用帕子一点点擦去了小姑娘额上浸出的汗。
怀里的人抱起来轻飘飘的,衣裳都显得十分宽大,正软乎乎地靠在他肩上,丝毫不见当初的活泼肆意。
他精心养了这么久的小姑娘,不过一夕便被人欺负成了这幅模样。
是他大意了。
曹陌捧着手里的药盏弓身站着,连弯腰的弧度都未变分毫,却在那声低低的呜咽声响起时颤了一下,骤然亮起的眼里满是绝望时望见曙光的庆幸。
“疼...”
大太监不顾礼数地抬起眼往雍渊帝怀中望去。
小姑娘颊上还残存着将落未落的泪,长睫轻轻颤着,如羽毛般撩拨着人的心弦,“阿娘...岁岁疼。”
雍渊帝轻抚着的手一顿,却在转瞬间又恢复如初。他怀抱着人,用尽了此生的温和。
少女轻咽着,微颤的眼睫又渐渐慢了下来,仿佛刚刚那一声便耗光了她所有的气力。
雍渊帝周身的冷意更重,可手上力度却愈发轻柔。
直到他再一垂眼时,望见了那双清如泉水的眸。
“岁岁。”帝王喉头微紧,声音都放得低极了,好似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姜岁绵睡了太久,好不容易费力睁开了眼,所见的一切都像蒙上了层细纱,连轮廓都是模糊不清的。
可那声音一出,她却本能地朝声音的源头靠了靠。
他是会护着她的。少女倏地生出了这般念头。
可惜还没等她多有动作,那人已经伸手阻住了她的靠近。
还没彻底恢复意识的小姑娘鼻尖一酸,名为委屈的小情绪在心海里翻涌着,即便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种委屈从何而来。
但下一秒,她就被个熟悉的气息抱了个满怀。
清幽的冷香气在人儿鼻尖萦绕着,那人在她脑后轻护着,淡淡的声色里掺着诱哄:
“乖,莫动。”
姜岁绵下意识攥住人的衣袖,眼泪如线般滑落在对方胸前,“我疼...”
雍渊帝眸色微沉,他仔细地避开了人的伤处,似玉的手指从少女面上轻抚而过,为她拭去了所有的泪意,才在小姑娘低低的呜咽声中轻哄道:“等把药喝完,便不会疼了。”
“岁岁听话,嗯?”雍渊帝重新执起勺子,将深褐色药汁稳稳送到了人儿唇边,可惜小姑娘却不是那么好铱誮糊弄的。
又感受到了那浓浓的苦意,姜岁绵把脑袋小小一偏,全然的抗拒模样。
她疼的轻哼几声,却还不死心地往雍渊帝怀里拱,像只在躲避天敌的小松鼠,试图借着人宽大的衣裳将自己藏起来,怎么哄都不管用。
“不要,”许是被那药逼急了,少女哭得更凶了些,鼻尖都透着红意,“喝完就更疼了,这药好苦,岁岁不要。”
“你在骗我。”
雍渊帝投鼠忌器,只好将药汁倒回碗里,腾出手来制住怀里乱动的小家伙,“我们不喝了,岁岁莫躲。”
姜岁绵肤色本就如玉般白皙,挣扎间几缕乌发散出来,湿哒哒黏在额间,叫人瞧着脆弱得紧。
他轻轻伸出手将她额上发丝拨走,又在人儿颈后轻按了两下,小心将人圈在了怀中。
小姑娘攥着他身前的玄色衣领,怔怔地哭着,却是听话地没有再躲,“真...真的?”
雍渊帝正要应下,却听她又一次开了口,声音还哑着,却是惯常的软糯:
“以后也都不喝吗?”
仍端着药的曹公公:...没清醒的姑娘好像更不好哄骗了。
但想是这么想,曹陌那颗不知提了多久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了笑。
幸好姑娘没事。
雍渊帝垂着头看着自己怀里,小姑娘没得到回应,可怜巴巴地抿起了唇,竟是又要哭了。
“岁岁,”雍渊帝顿了顿,满是无奈:“再这么哭下去,心又要疼了。”
姜岁绵脑子里正乱成了团浆糊,对方说什么便是什么,思绪顿时就被带跑了,委屈地应了一声,然后努力憋住了泪。
强忍几息之后,她慢慢抬起眸,指着自己心口软乎乎地朝人控诉:“我都不哭了,它怎么还疼呢?”
雍渊帝眸色一沉,慌忙扣住小姑娘想要去摸伤处的手腕。
她模样生的极好,一双眸子更是标准的美人眸,一见便再难忘怀的那种,此刻含着盈盈的泪光,委屈得让人心尖都颤了颤。
“是朕不好。”雍渊帝小心控制着力道,少女的手腕太细,细得叫他连握住都怕伤了她。
他顿了顿,在少女晕乎乎的目光中轻声道:“叫岁岁疼了,是我的过错。”
圣上的自称...偌大的殿宇里,单单能留下伺候的曹陌身子一颤,随即赶忙垂下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过。
姜岁绵眨了眨眼,费劲巴拉地理着自己杂乱的心绪,终于叫她想起些什么来。
“你说谎,”少女扁了扁嘴,连反驳都是轻轻的,她实在没剩什么力气了,“我都记起来了,是因为取了血才会疼的。”
取血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暂时没完全恢复理智的的小姑娘想不明白。
她挣了几次,没挣脱对方攥住自己的手,便也乖乖任他握住了。大抵是被她戳破了谎言心虚了,那人突然就不说话了,姜岁绵也不在意,只软软靠在人胸前迷迷糊糊地抱怨道:
“那张药方上明明都没有写什么心头血的,沈菡萏骗人,她好坏。”
小姑娘身子虚极了,话也放得很轻,前言后语里都辨不出太多逻辑,可雍渊帝依旧听明白了。
“既然都知道,岁岁为何还要弄伤自己?”
他瞳眸幽深得犹如寒潭一般,曹陌被他话中的冷意冻得一激灵,下意识朝人看了过去,面上也带了几分忧心。
在雍渊帝看似平淡的话语下,这位侍奉他已久的大太监嗅到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气息。
姜姑娘...
“可万一呢?”
什么?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打断了曹陌涌动的思绪,他怔愣地瞪圆了眼,却见小姑娘软哒哒地倚在帝王怀里,皱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认真反问道:
“万一沈菡萏没有说谎呢?”
如果上一世的雍渊帝真是靠着沈菡萏的血才醒过来的,那又该怎么办?
她不想赌。
雍渊帝的动作倏地顿住了,缄默无言。
姜岁绵脑子里乱乱的,喉咙也有些发疼,连说话都要歇上一歇才好继续,自是没有心思去想抱住自己的人怎么又不说话了。
被熟悉的味道裹着,姜岁绵渐渐生了些困意,嘴里却还软着声凶凶的道:“等,等圣上醒了,我要挟恩求报的。”
雍渊帝垂着眸,不动声色将人往身前搂了搂,叫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嗯。”
“岁岁想要什么?”
第31章 暗狱
他怀里的小姑娘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想了好一会儿,久到雍渊帝都以为她睡下了时,少女才张着嘴打了个可爱的小哈欠, 轻轻道:“沈菡萏欺负我,我要叫今上罚她。”
“岁岁还有别的想要的吗?”雍渊帝没有一口应下, 而是看着她还透着些血迹的衣衫, 微启了唇:“沈菡萏...”
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在曹陌不住的颤抖中淡淡道:“朕叫她日日受着岁岁剜血那日的疼好不好?”
汹涌的杀气沿四面八方向殿外涌去, 却独独小心避开了他怀中之人。
伺候在旁的曹陌险些软了腿,待快要撑不住了时,少女一声细细的低喃救下了他。
“还是不要了,”小姑娘不知想起了什么,向着人的身上又靠了靠, 似乎在汲取暖意般, “那根针好长...”
雍渊帝敏锐地察觉到了少女的不安,眼底闪过丝暗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