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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不用了,正好我也有事要跟爷合计合计。”

    舒兰打定了主意,若是真如了自己的猜测少不得就是前朝后宫一起闹腾,作为男人总是要比后宅妇人来得更有远见得多,而再加上近日里因着大事小事不断,夫妻二人都有些忙得脚不点地鲜少有空说什么闲话,便是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得跟胤禛说道说道才好,可是这会儿的天虽然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北京城却到底是个昼夜温差大得很的地儿,而不知道是被这夜风一吹受了寒,还是脑子用得太多伤了神,一向来得康健的舒兰竟是还没等走到阿哥所,就觉得越发的头重脚轻,没来得及顿住脚步说上什么,就突然眼前一黑的直接栽了下来——

    “主子您……天哪,快来人啊!”

    第27章 阴差阳错喜上喜

    “哦?你是说福晋晕倒了,竟是被底下人抬着回来的?”

    “可不是?您没听着外头乱乱腾腾的没个安生?这会儿主院里头可是闹翻天了呢!”

    “哼,叫她端着福晋的架子张口规矩闭口规矩,夜路走多了少不得碰到鬼,这不,好死不死的就撞在了枪口上,太后主子寿诞闹得这样晦气,可别把爷和咱们都给牵连了进去,落得上上下下都不得好!”

    李静琬不过是个格格,往好听了说是皇家人,可实际上却是个上不得名牌的奴才,太后的寿宴自然轮不到她去凑什么热闹,她原本被德妃捧得高高的却因着生了个丫头,又被舒兰顺水推舟的弄得生产不顺,一夜之间便是从云端跌到底里,再加上这一茬儿自然是巴不得旁人都跟着她一起倒霉才好,脑子一热的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是没头没脑的突然抛下一句,“德妃娘娘那儿收到消息了没有?还有爷呢?也在主院里头?”

    宫里头的女人们都有着自己的算计,除了万事沾惹不到自己身上的太后和明面上一直中立的佟佳氏,可以说这后宫里头就没几个人会盼着旁人好,李静琬如此,德妃如此,妯娌们亦是如此,可刚回到主院不久,见着底下人慌慌张张的抬着自家福晋,后头丫头嬷嬷以及太医跟了好大一串儿,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却是都没有稳得住的理儿——

    “这是怎么了?今个儿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一会儿功夫竟是成了这样?”

    在胤禛的印象中,舒兰一直是温和有礼,虽是不失活泼朝气却也从未让他操过什么心,看着不过一个寿宴的功夫竟是成了这幅模样儿,不由得既是意外又是焦心,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面瘫模样儿,趁着太医诊治的功夫就逮着方嬷嬷连珠炮了起来——

    “方才苏培盛回话的时候不是还说一切都好么?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还是说谁人又坐了什么怪?怎的也不知道早点派人来跟我说一声?”

    “回,回爷的话,主子在宁寿宫的时候确实是一切都好,想来是敌不过那股子热闹劲儿多喝了两杯闹得有些头疼,奴才先前也说了回院子里抬个肩舆才好,可主子说了越是闹腾的时候越是不能错规矩,这才……都是奴才的不是。”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早就叮嘱了说凡事就跟着额娘来,横竖咱们是小辈也没得长辈多加为难的理儿,额娘她……就是再怎么着我也总是会想法子的不是?偏生一个直性子碰上了另一个二愣子!”

    方嬷嬷从小就奶着舒兰,说起着急上火只有比胤禛多不会比胤禛少,可是见惯了自家爷在人前的那股子面瘫模样儿,这般真性情的模样儿还真是听得她有些一愣一愣的接不上话,好在宫中的太医都是经验老练之辈,没让他们大眼瞪小眼的等上太久就挑着帘子出来了,直把胤禛的注意力尽数给转了过去,没等方嬷嬷将到了嘴边的话问出口就先一步的抢过了话头——

    “太医,我家福晋怎么样了?”

    “回四阿哥的话,福晋的脉相倒是没有什么大的不妥,瞧着不过是累着了伤了神,加上吹了风才有些受不住,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不知道是时日尚浅还是微臣医术不精,瞧着倒又有些像是喜脉,敢问近个儿四福晋是不是胃口不好身子又有些虚?还有月信也有些不准?”

    “……呃?”

    胤禛虽然对舒兰比起旁的女人都要来得上心得多,可身为皇子却怎么都不可能细无巨细到这种程度,陡然听着这话便是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是喜的还是被问住,而一旁的方嬷嬷自是连忙抓住机会一句应着一句的答了起来,面上的喜色怎么遮都有些遮不住,如此,等到寝殿中的舒兰幽幽转醒之后,便只觉得这一坐一站的二人面色很是有些诡异,然后还没等她神智归拢,又只见方嬷嬷抛下一句去小厨房热粥就飞快的退了下去,弄得她越发有些云里雾里——

    “你醒了。”

    “呃?嗯……这我还真没想到这身子骨竟是这样孱弱,以往还觉着自己个儿康健得很,倒是惹您见笑了。”

    刚刚醒来,舒兰的反应本就有些迟钝,听着胤禛这话以及面上那比往日里更加柔和的神色,便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接过了话茬儿,而与此同时,也记起了先前自己心中的计较,趁着这会儿屋里也没旁人,便是也没胤禛说上什么就又只见她开了口——

    “我自家人知自家事,想来不过近些日子既要准备皇玛嬷的寿礼又要打点着妯娌们有些忙晕了,您用不着太过担心,横竖仗着这年轻的底子休息个两三日便成了,只是白白的在这大日子里弄得面上有些不好看,好在皇玛嬷是通情达理的人,应当也沾惹不出什么旁的幺蛾子,你莫要太焦心了,我总是会好生处理。”

    “我……”

    “对了,这说起来这些日子鲜少有什么机会与您好好说说话,回来的一路上正好心里头存了点事,正好想要与您说道说道,想着您一向体恤我,若是能给我分担分担,我便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干脆躲躲懒儿了。”

    “嗯?”胤禛原本是想说这大喜的日子喜上加喜,甭说皇玛嬷,就是老爷子也决计是没有不喜反怒的理儿,可是看着舒兰蹙着眉头将话说得飞快,却也没有上赶着打断,反倒极为配合对方的点了点头,“你说,我听着。”

    “今个儿我可算是头一回见这些个蒙古命妇,果然名不虚传一个个都是爽朗的性子,亏得我阿玛从小没少教导才听得懂几句,听着皇玛嬷和妃母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对那位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嫡女,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格外有些上心,我估摸着怕是妯娌里头又要添人了吧?眼下里适龄的唯有九弟十弟,原本我也有些闹不准到底是给谁在相看,可看着宜妃母对三嫂的堂妹很是亲近,想来内里都有定数了吧?”

    舒兰看着胤禛格外好说话的模样儿略微有些意外,可话却也没因此打住。

    “说起来您也知道前些时候宜妃母对咱们颇有些示好,我虽是那会儿有些闹不懂这其中是为了什么,可后来看到八弟妹那一茬儿却也后脚赶着前脚的会过了意,而眼下里宜妃母放着旁人家的都不看只对着董鄂家示好,莫不是越发有了计较了吧?九弟一向跟八弟走得亲近,八弟又向来以大哥唯命是从,这样一来,大嫂那儿会不会生出什么别的打算?您是知道的,现下不比旁的时候,太子妃和大嫂还有三嫂都有了身孕,牵一发便是动全身,咱们是不是有该有什么什么主意才好?”

    “你说得确实不错,眼下里也确实是不比旁的时候,长孙的位子暂时空悬,而皇阿玛的封赏又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谁都想多分一杯羹多得一点好,可这些却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爷,我……”

    “以往我总是觉得你能干又拿得住事,对这后院乃至于后宫之中的事都尽数的抛给你,我是省了不少心不错,却终究忘记了你才进宫没多久,少不得会在人后觉得操心费心,虽说身在皇家以后总是免不了这一遭,可眼下里你却是不许再这样伤神了,横竖天塌了我总是会给你们娘俩儿顶着,你不顾着自己个儿也得顾忌着孩子不是?”

    “我不是……呃?”

    舒兰原就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来说,这些话往深了琢磨多多少少有些出褶子,就只从妯娌这头切入,一听胤禛头一句话自然只觉得对方想到了什么,觉得自己管得太宽有些不悦,便是连忙就想要解释一二,直到听了这后半句才头昏脑涨的慢了好几拍的猛地瞪大了眼睛——

    “孩,孩子?”

    “我从小在宫里头长大,那些个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孩子的见过不少,你这样迷糊的却是头一回见到,你这些日子可是食欲不振又全身来得乏力?太医方才说时日虽是尚浅,脉相也有些不明显,却也能断定是喜脉,估摸着已经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了?这,这怎么可能?

    舒兰下意识的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面上一片呆愣心中却满是震惊,对于这旁的事,李宋二人有孕也好,兄弟妯娌们异动也好,能对后院引起波澜的前朝也好,她虽是心态有所不同比起前一世上心了不少,可或许是因着知道了最后的结局,知道自己等人总归会是赢家,便也只是在心中回忆了个大概,是以,饶是李静琬怀胎生子的年月跟记忆中有着较大的出入,妯娌间的情况亦是与当初有些个不同,她也全当是时隔多年说不定是记差了并未太过计较介怀,而眼下里却是不同,她可以对横竖都是输家的后院女人以及兄弟妯娌不那么锱铢必较,也可以对已经历经过的皇后之位不那么看重,甚至对前世本就淡薄的夫妻之情亦只是尽力而为,但对于弘晖,却是她重生二世以来唯有的遗憾,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会记错?那么,明明是应该踩着三福晋后脚才怀上的孩子,怎么会提早这么多就来了?

    “你不要着急上火,太医虽然说你最近太过伤神有些伤了身,可是只要好生养着决计是不会有什么旁的妨碍的,而兄弟们之间的你来我往自有我来处理,至于妯娌之间我虽是因着避嫌不好沾惹,你却也不必因此太过烦忧,横竖就拿着太医的话做筏子在院子里安养身子便是,毕竟皇家规矩虽大却终究大不过子嗣不是?”

    “……嗯,呃?”

    “至于额娘那儿,我也一直知道你有些难做,而一直以来你也确实是做得很好,只是若是平时也就罢了,明面上总是不能错了去,可眼下里却是不同,皇玛嬷年纪大了,瞧见这自己寿诞喜上加喜想来原本就存着喜意,回头我再跟太子爷说道说道,你便且将心宽一宽,左右我总是会替你周全的。”

    人的心思本就是随着当下的感觉走,多多少少总是会带着点主观,比如眼下里若是说这话是德妃是李静琬,或是舒兰并未有腹中这一张王牌,胤禛再是往好处想也少不得会觉得有些计较,可他因着老爷子的影响十分的看重嫡妻和嫡子,得知这样的喜讯开心所致之下自是看什么都觉得顺眼,更别说他一直就对舒兰来得满意,并且记得以及感怀对方的好,瞧着方在自己跟前想方设法的宽解自己,转过头却是所有忧虑都往肚里吞,便是只觉得对方不拿自己当外人每一句话都来得掏心又窝心,如此之下,态度不由得柔和再柔和,瞧着舒兰发着呆只以为原先的忧思还未消除,竟是一扫往日里多少总有些端着的模样儿,将话说得既直白又熨帖,而舒兰不是没有所觉,只是眼下里却到底没得太多功夫去思忖其他,脑中来来回回的闪过弘晖的音容相貌,略带颤抖着摸着小腹,让她满心满眼之间只回荡着同一句话——

    晖儿,你可知道额娘等这一天多久了?你是否因此才这样迫不及待的早早来了呢?

    第28章 胤禛的微妙转变

    “额娘,今个儿是您的生辰,儿子还不能跟着阿玛一起去围猎给您打皮子做衣裳,也没得什么太多银钱给您置办首饰,便学着皇玛法给老祖宗贺寿一般,特特给您做了首贺寿词,您若是喜欢,以后儿子每年都给您写好不好?”

    “额娘,儿子用不着您这样花心思的给儿子添置什么,方嬷嬷说得对,您小心伤了眼睛,到那时候儿子可该要心疼了,玛嬷和老祖宗都给了儿子生辰礼物,可儿子却想着这是您的受难日,听嬷嬷们说您生儿子那会儿可凶险了,也是因此才不能再给儿子添个妹妹,所以儿子只盼着您能健康长寿,这就是给儿子最好的礼物了!”

    “额娘,您不要怪阿玛,都是儿子不懂事,毕竟旁人不知道您总是知道的,上书房里头不光有儿子,还有太子二伯大伯三伯以及诸位叔叔家的兄弟,儿子不想让人说什么闲话,阿玛面上无光您就也得跟着伤心,儿子亦是会更加伤心,您放心,儿子好着呢!”

    “额娘,儿子不孝以后怕是不能侍奉在您左右了,这么些年您为儿子操尽了心眼下里却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您,以后,以后可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再不能像这会儿只为守着儿子就没日没夜的熬着了,额娘您不要哭,儿子无论去了哪里都是您的儿子,都会守护着您看顾着您,这一世您与阿玛的生养大恩,儿子只能来世再报了……”

    “不,不要走,不要走……”

    “嗯?好,我不走,我不走。”

    “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若不然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又该怎么办?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走我不走,舒兰,你醒醒,睁开眼看看,我就在这儿。”

    或许是想要给自家儿子提前铺下一条顺遂之路,让舒兰从一进宫就一直心心念念着各方权势争斗无暇其他,亦或是记忆中那份丧子之痛来得太过悲切,让她不想也不敢去触及,便是这么久以来她都几乎从未去回忆过什么,直到了眼下里被确断有孕勾起了心中最大的记挂,她才终于敞开了一些心扉,任着这股恍若昨日的画面一波波的席卷而上,先是微笑再是安慰然后又紧紧蹙起了眉头,因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额间更是泌出了层层细汗,听得耳边不绝的轻声呼唤,以及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才慢慢的拉回了她的神智,缓缓的张开了眼——

    “……呃?爷?”

    “嗯,我在。”

    人都是互相你我的,感怀起了自家福晋的好,又觉得对方确实有些不在状态,虽是有些个不合规矩,可想着喜讯还未传开胤禛便仍是留在了主院之中,搂着舒兰和衣而眠,只是这一夜无论是他也好舒兰也好,心中都有所思便是一夜无话直至天明,可他没有想到天才刚亮,正当他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准备换衣裳上朝的时候,安生了整宿的舒兰却是在这个当口儿闹腾了起来……在的印象中,明面上的舒兰是端庄温和且大气,可谓是典型的皇家福晋,一丝半点都挑不出错儿,而私下里虽是去了旁的规矩多了活泼,甚至有的时候很是有些小孩心性,却也从来都是张弛有度万事皆稳,如此,眼见着对方面上这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和柔弱无依的模样儿,他的内心深处不由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除了对于妻儿本能的保护欲之外又涌起了一股从所未有的热流,紧紧的将对方圈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对方仍有些惊疑不定的神情,面色很是柔和,语气亦很是轻缓。

    “怎的睡得好好的突然醒来了?是我吵到了你还是被魇住了?瞧你这满头大汗的,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瞧瞧?”

    “不,我,我很好。”

    缓了这么一缓,舒兰倒是清醒了一些,也意识到了自己错将胤禛当做了弘晖,撇开心中尚未平复的情绪,面上本能的有些泛红,察觉到自己靠在对方怀中,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抽身而出,却是没料到神情柔和的胤禛在这上头却是带着点坚持,不光是没有松开双手还像是带着安抚一般的略带生疏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不得不说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心境之下,舒兰确实也很是需要一个怀抱,再加上胤禛的身上透着淡淡的檀木香,便是让她慢慢的缓下了心神,也卸下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说起来,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打昨个儿夜里之后我这脑子里就浑浑噩噩的没有停歇过,一会儿想到先前李格格生产时的叫唤声,一会儿想到这宫里头复杂的人心,我只怕,只怕自己没有那个能耐能当个好额娘,能够护他周全让他平安长大,更怕他越大压力也跟着越大,跟咱们一样少不得费心累心,说不上为什么,我这心里头总是虚得慌。”

    “我们身在皇家,既享了旁人望尘莫及的尊荣,身上就少不得有所重担,这是注定且无处可逃的不幸,可我们不像皇阿玛和额娘,他们所处的位子更高,所要顾忌的地儿更多,不会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心都放在我们身上,可我们的孩子却是不然,你是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儿媳,我相信你也会是一个好额娘,而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庇护着你们。”

    舒兰这话说得很是真心,她确实是有先知在手,也提前做了许多动作改变了许多事情,比如自己跟胤禛的关系,比如兄弟们的亲疏远近,比如德妃的算计和后路,她都在不出大褶子之下尽力的往有利的那一面靠,可即便如此,她终究是个女人,是个在眼下乱斗纷争的皇家最做不了什么的女人,如若是尊荣是富贵是宠爱,她可以不放在心上赌就赌了拼了拼了,可对于弘晖她却不敢随便下什么赌注更不敢去想那个万一,是以在这刚刚察觉到了前朝后宫中的不太平以及腹中已有牵挂的当口儿上,她确实如她所说的这般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虚得慌,而与此同时,胤禛的话说得亦是满是真心……有一句说一句的,眼下里的胤禛虽然不像后来那般,因着经历过了兄弟阋墙性子变得易怒多疑,可这话若是换了旁的女人来说,或是换了个别的时候,他却是少不得会觉得舒兰有些个心思太深太沉,可是刚刚看到了舒兰这番最为真实的反应,他则是不疑有他,且还联系着昨夜的话颇有些感触,便是再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有我在,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难道你信不过自己还信不过我了?”

    这话若是放在上一世或是之前之后来说,舒兰再是面上应承得得体,心中也少不得会因着记忆中的先入为主存上些不信任,可是眼下里正是心有所思有感而发的时候,听了这话她心中不由得也是动了一动,抬起头来对上对方的视线,仿佛直接看进了对方的眼底亦是窥进了对方的心底,让她第一次觉得或许真的也能够相信,便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总是信您的,且也信着自己能如您所说的一般做个好额娘,亦是不会让自己乱了分寸白白的让人钻了空子,毕竟我与您夫妻一体,您好了我才能好,而我们好了才能够福荫后代,可是这么个理儿?”

    “是,也不是。”

    胤禛并不是什么耐性极好的人,作为皇子他生就带着跟旁人不一样的尊贵,长期以往旁人的知情识趣却也逐渐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可眼下里他却显然对舒兰抱着极大的宽容,饶是肩头被对方靠得有些麻意也未曾改变姿势,反而一边任由对方汲取着温暖,一边拨开了她额前被汗湿的发丝,目光柔和却透着股坚定——

    “我不用你为了周全我的体面而多做什么多想什么多操心什么,即便以后避不开眼下里却是用不着,你只要好好的周全了自己便好,若不然我可是知道的,岳丈一向是个直性子,瞧着你思虑过重怕是少不得要在前朝叫我好看了。”

    “呃?”

    “这些日子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底下人虽然侍候得得当我却终究有些疏忽了,现下里仔细一瞧才发现你比起前些日子又要清减了,便是你自己个儿想着好看不肯吃太多,也总是得顾忌着爷的孩子不是?”

    胤禛不太会说什么漂亮话,哄女人上头也着实显得生疏且生硬,来来去去的意思便是好生养着别操心多吃点,可是听在舒兰耳中却是极为熨帖,不光是为了自己还为着肚中尚未显怀的孩子,知子莫若母,弘晖虽是个小小的人儿,即便折去的时候都不过虚年八岁,可对自家阿玛额娘的感情却是尤为来得深厚,而比起对舒兰生来的依恋,对胤禛却又多上了点崇拜和敬仰,如此,听着这番虽是带着刻意的打趣却不乏浓浓的温情,上一世从未在弘晖面前甚至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情,舒兰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动容亦是有些酸涩,直到天色渐亮胤禛离去许久之后,她才堪堪回过神再度覆上了小腹——

    晖儿你瞧见了吗?你阿玛也跟额娘一样的盼着你的到来,好孩子你放心,这一世额娘哪怕是豁出了性命也要让你好好的活着,风风光光的活着!

    第29章 德妃的剑走偏锋

    天大地大儿子最大。

    虽然说眼下里有孕的皇子福晋不少,在前有长媳嫡媳的当口之下,舒兰有孕算不得多么让人瞩目的事儿,也比不得她们那样精贵,按理来说该有的规矩仍是半分都不错才好,可是上一世舒兰将里里外外都顾忌了个全,最后也不过是守着个皇后的尊位遗憾一生,二世为人之下她自是将孩子看得比什么都要紧,便是干脆顺着胤禛的意思,拿着太医的话做筏子窝在院子里养起了胎,而这般举动放在前朝虽然没起任何波澜,后宫里头明面上也是一片和乐,私下里也总归是少不了有人跳脚,比如因着大阿哥和惠妃的两头夹攻闹了心理颇有些扭曲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呵,宫里头有孕的女子一年中不知凡几,妯娌里头也不是独独一个有孕的,偏生就她最精贵了,合着她怀的是皇家血脉我们怀的就都是草芥了?”

    “主子……”

    “原先坏了我的大事,弄得我失了最好的时机就罢了,眼下里居然还不早不晚的自己上赶着在皇玛嬷的寿诞上来讨喜,果然爷说得不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乌拉那拉氏就活像了她们家爷,面上看着本分内里却最是个藏奸的,真是岂有此理!”

    想着方才在宁寿宫里老太后那副喜得见牙不见眼的欢喜模样儿,宫妃们和妯娌们上赶着来凑趣的氛围,以及惠妃那转过身来对着自己拉得老长的脸,大福晋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只觉得都是有孕怎的区别待遇就这样的大,回到自己院子里便是关着门发作了起来,直看得一旁的春桃心里突突的跳——

    “主子您可息怒啊,太医先前就说了您原就伤了身子,这胎虽是怀上了到底有些不稳,您做什么要为了那不相干的人弄得自己不痛快,横竖只要将小皇子生下来占了长孙的位子,什么荣光您盼不来?”

    “息怒?不相干?”

    说起来,大福晋其实也算得上是个苦命的人,原本嫁入皇家的时候,因着太子的婚事迟迟没有决断,便是好几年的时间里宫里就她一个皇子福晋,没有人比较着她怎么做什么说都没人诟病什么,而但凡有个什么喜讯都是被旁人捧着抬着,再加上大阿哥和惠妃的耳濡目染,她这心性便是一日比一日高了起来,可眼下里却是不同,太子妃三福晋等人一个赶着一个的后脚进门,皇家人口一多了特别是这储君嫡妻都进了门,分到她身上的目光便是少不得去了大半,却还偏偏因着尊卑上下她这个大嫂每回见到太子妃就得福身请安,而若只是这样就算了,偏偏她母家又失了势被老爷子撸成了白板,比起出身大族家族势力满天下的太子妃,家世显赫老爹是一等公的三福晋,其父手握重权且极得老爷子信任的舒兰跟前她自是显然有些不够看,说话也没了原先的底气,如此几几相加,她自是上蹿下跳的想要搏存在感,而生下长孙母凭子贵便是她最心心念念的途径……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比不得天算,瞧着自己前脚才有了孕,太子妃和三福晋就后脚也传出了喜讯,大福晋心中就堵上了一口气,可她虽是长媳,身份却到底比不得太子妃,母族也比不得三福晋,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这般之下,眼下里看到舒兰居然也有了孕,想到自己的盘算就是被对方毁了个全,仇恨值不由得尽数被勾了过来。

    “我已经接连生了四个丫头,这一胎是男是女谁也说不出个准信儿,便是我心里头也没有一点谱儿,可是她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却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她逍遥快活的理儿!”

    “主子,您……”

    “皇玛嬷喜欢那丫头,觉着她是个身来带福的格外青眼我管不着也没法管,可是永和宫那位会看着没有半点计较?还有那院子里向来蹦跶得欢的那个什么李格格?这里里外外的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还得两说,我倒要瞧瞧她有多大的福气!”

    或许是有孕的女人脑子转得比较慢,也或许是因着大阿哥和惠妃经年的影响,大福晋的情商被拉下了平均线,一直颇有些让人堪忧,可是该争的争该挤兑的挤兑却是从未出过什么大褶子,却到底也看得出该有的智商还在,而她入宫得早,其婆婆惠妃又是宫中资历最老的妃嫔之一,对早年间德妃的一步一个脚印以及与景仁宫的那些个龃龉,她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平日里也没少拿着这个作伐子话里话外的带着挑拨,这会儿倒也难得的算是抓住了重点,只是暂且撇开不知道是被舒兰整得有点怵,还是被孩子勾起了慈母心肠,最近只窝在自己院子里关起门带孩子的李静琬不说,眼下里的德妃却像是转了性子一般,与之以往的行举大相径庭了起来——

    “主子,德妃娘娘从自己库里头拿了好些稀罕的药材过来,奴才特特找太医看过了,不光是没有问题对孕妇还很是有些个益处,难道这位主子真的想通了?”

    想通了?若这位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又怎会有后头那些个幺蛾子?

    虽说自打有了孩子之后,胤禛明显对后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多留了个心眼,且或许是因着先前的乱头让他心生了不满,便是并未让李宋二人帮着掌事,而是只让舒兰身边的李嬷嬷方嬷嬷多看顾着些,甚至还如先前所说的不知道跟太子说道了什么,这些日子太子妃在妯娌间宫妃间帮着挡了不少你来我往,是以,从明面上来看舒兰这日子倒还真是算得上比起以往松快了不少,只是因着知晓后事她这心也不可能完全放松下来,至少对于德妃便是只有比从前更谨慎的理儿,而有一句说一句的,她虽然知道德妃这头决计不会让人省心,却也明白对方一向在明面上做得不错,再加上不欲将身边的人都弄得太过于草木皆兵,便是心中存了个心眼,面上半分不显的挥了挥手——

    “老爷子一向对宫妃品级拿捏得死死得,她能够十几年的时间从宫女爬到一宫主位自然不会是什么单蠢的人,说白了,她即便有着什么旁的主意也不会在这上头动什么手脚,若不然,我得不了好她难道就能洗个干净?”

    “那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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