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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分卷(16)

    我会尽力的。护士硬着头皮答。

    这下终于成功,不知道方饮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惨状,会作何感想。没拿约束带绑着,那只正在输液的左手被搁在陆青折膝盖上,以防他突然乱动,导致走针。

    护士擦了擦额头浮出来的薄汗,回到护士台,过了一个多小时再去换吊瓶,发现陆青折似乎没有换过姿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她不可思议地多瞧了陆青折几眼,再强自挪开视线,见吊瓶里的液体还没输完,站着等了两分钟。

    风刮得窗户时不时震颤一下,台风来势汹汹。她换完吊瓶,和陆青折说:同学,再不回学校,等下要回不去了。

    陆青折道:我再等等。

    过了五分钟,方饮还没醒过来,他用约束带小心翼翼地绑好方饮的左手,再带着伞起身出门,过了会,拎着一盒蛋糕回来。

    雨实在大,陆青折的肩头湿了一小块。他仔细检查了下,蛋糕盒子上面也有水珠,他拿纸巾细细地擦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蛋糕的香气,方饮的手指动了动,闷哼一声过后,渐渐转醒。

    他盯着床头的东西瞧,透明盒子,里面是四寸的巧克力蛋糕,问:哪里来的蛋糕?

    在手术室外无聊,想吃蛋糕。陆青折说。

    方饮眯起眼睛,道:我看到生日蜡烛了。

    陆青折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离零点还差半小时,他道:所以我打算沾沾寿星的光。

    方饮笑了笑,环顾四周:我上次也住类似的房间,大得说话能有回声,想调去四人病房热闹下,还没有床位可以调。

    唉,那会憋了满肚子话,给我个机会,我能表演半天绕口令,比如扁担长板凳宽,扁担没有板凳宽

    伤还没好,你少说点话。陆青折看他要当场绕起来了,阻止道。

    方饮假作唉声叹气,其实眼睛亮亮的:是我另外三位病友的损失。

    说完,他抬起手想去碰碰蛋糕盒,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非常肿。

    方饮:

    陆青折道:护士失误了,很疼吗?

    有一点点。方饮实话实说,给陆青折看针孔。

    针孔附近布着青紫,把皮肤衬得愈加冷白,几处血点颜色很艳,显然是疼的。他观察着陆青折的表情,又注意到外面的天色,猛地坐起来:雨那么大,你怎么回学校?

    陆青折不吱声,过了会,才和方饮讲:泡腾片是我转交的。

    他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没有任何打算离开的意思。方饮一时没反应过来,见陆青折去给他把饭盒加热,才迟钝地说:其实这怪我,是我没留神,冒冒失失地把它吃下去了,还吐了你一手的血

    血迹已经洗得干干净净,陆青折看向自己的掌心,被方饮那么一提,那温热黏稠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让他记起来,在几个小时之前,那场面有多么触目惊心。

    高三什么时候动的手术?陆青折问。

    方饮不甚在意道:忘了,反正是上学期的事情,我回学校没多久,你还来拿材料呢,在走廊路过。

    微波炉熄了灯,陆青折将饭盒端出来,摆在小桌子上。方饮为难地说:欸,其实我不怎么饿。

    既然都醒了。陆青折给他拆了餐具。

    方饮拎着吊瓶起身,走到厕所门口,往里面望了一眼,发现墙上没有挂吊瓶的钩子,愣了片刻,埋下头嘀咕:我是被憋醒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三更,感谢大家的支持!在本章和下章的评论区留言,本周五中秋节那天会发红包滴。

    第23章

    餐桌上摆的饭盒热腾腾地冒着气,菜色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洗手间外是方饮, 惨白着一张脸, 磨磨蹭蹭的, 对着陆青折欲言又止。

    气氛凝固了几秒钟, 陆青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走进厕所张望了一下,发觉挂钩正好失去了黏性,掉在地上。

    然后,他转身看向方饮拎着的东西,好似在看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地雷,而方饮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半是茫然半是犹豫地说:你现在方便吗

    方饮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承认不行:如果我有第三只手的话,我是方便的。

    陆青折过去帮他拿了吊瓶, 他尴尬到无语凝噎,走进厕所, 甚至一时半会没有了之前的念头。

    方饮最开始心想, 都是男的,有什么别扭的。

    等到脱裤子的时候,他再想,要不要把水龙头或者淋浴器打开, 好歹盖住点声音?

    他的手肿得厉害, 动动指关节都疼,这会病号裤的系带还被人打了个结,他东扯西扯, 没解开。

    陆青折全程把脸侧向门口,感觉方饮那边没有动静,问:好了吗?

    没呢。方饮瓮声瓮气的。

    过了两分钟,还没响动,陆青折原先不太想催,可这现象很奇怪:还没好?

    还没还没。

    满腹疑虑,酝酿了半天,陆青折终于鼓足勇气去看方饮,见方饮苦恼地低着头,他问:怎么了?

    那个,系带好像被我弄得解不开了。方饮越着急越容易出错,这下好端端的活结变成了死结。

    陆青折凑过去,同样都是单手,他要灵活许多,指尖轻轻松松解开了系带。方饮浮出哇哦怎么这么贤惠这种想法,并且差点说出来,在他正要感叹的同时,护士敲了两下门,问:病人醒了吗?

    醒了,但暂时不太方便进来。

    陆青折答完,虽然没有推门而入的声音,但他还是把吊瓶递给方饮,走过去把厕所的门完全关上,并顺手打开了洗手池的水龙头。

    方饮在原地和个木头人似的,晃着神,害羞得耳根微微发红。

    陆青折瞧着他紧紧捏着吊瓶,没有要交给自己的架势,道:是要我帮你扶吗?

    不不不。方饮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地把吊瓶塞给陆青折。

    没再忸怩,他低头解决完,冲了冲手,垂着脑袋走出厕所。然后护士进来,给他说了一遍最近的注意事项。

    喉咙和胃都出了血,给他打过止血针,再检查了身体,小问题一堆,没什么**烦,这身子就慢慢养吧。考虑到他去年做过手术,所以要他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另外说了饮食问题。

    你这一年的饮食怎么样?有没有少食多次?护士道,没喝过酒吧?

    方饮觉得无奈:真保持得那么健康的话,我会一年不到就进来吗?

    护士一脸怪不得的表情,说:以后千万要小心了,高考之前开刀,是让你高考之后放飞自我的吗?是让你好好休养。

    方饮点头点得很快:我一定不会了。

    被护士再三关照了重点,方饮坐到餐桌边,看着饭盒里彼此隔开的小菜,番茄炖牛腩,鲍汁扣辽参,还有青菜豆芽和玉米,不自禁舔了舔嘴角。

    接着,陆青折把这上层饭盒拿开,露出下面两层来。

    中间一层是喷香饱满的米饭,第三层是清汤寡水的米汤,完完全全的汤,香是香,可惜一粒米都没有。

    陆青折递给他勺子,说:医生说了现在不可以加重胃的负担,只能吃流质,这碗米汤是你的。

    方饮:

    米汤有点烫,要放凉一些才能喝。他倍感无趣地用勺子搅着汤水,盯着陆青折吃饭。

    方饮叹了一口气,试图引起陆青折的注意,然而陆青折不管他,吃不完的菜就倒掉,反正不能进他的嘴里。

    搅得手腕累,他把勺子搁在碗里,摁着自己的胃,百无聊赖地仰着脖子,望着吊瓶里的点滴慢慢流进自己的身体。

    这下陆青折倒理他了:胃还在不舒服?

    嗯,你帮我摁着吧。方饮道。

    这要求提完,陆青折还真的伸手帮他摁住。他心思活络,继而补充:我舌头也被泡腾片弄出两个泡,要不然你

    喝汤。陆青折打断他。

    方饮怕陆青折以为自己在骗他,重复:真的有两个泡,不信你看看。

    我知道了。陆青折道。

    哎,我舌头疼。方饮抱怨。

    陆青折妥协:那别喝,完全禁食是最好的。

    可是不喝很难受。方饮心事重重道,光打营养液,不动嘴,感觉就是没吃饭。

    那位专家和陆青折说过方饮的习惯,因为幼年长期饮食不规律,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胃,所以留下了阴影,每天一定要按时吃一日三餐,即便昨晚熬夜,今早也要起床吃早饭,否则整个人压力极大。

    在去年动手术的阶段,对方饮来说是最折磨的,连着很长一段时间要禁食,连流质软食都不可以碰,他就整夜整夜焦虑到睡不着,为此还产生了心理作用,总是觉得自己正在胃痉挛。

    别人看到医生,问的最多是我的情况怎么样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而他是我什么时候可以喝水吃饭。

    想到这里,陆青折一边摁着方饮的胃,一边请教道:那要怎么样呢?

    也不能怎么样。方饮嘟囔。

    陆青折说:你自己捂着胃吧。

    方饮乖乖捂着,扯了条椅子上的小毛毯,裹成一团搁在自己胃上,旁观陆青折握着勺子,碰了碰碗沿,确认不烫也不冰后,捞了一勺喂他。

    在喝下去前,方饮有认真思考过,是抬手接过勺子比较好,还是直接低头把汤喝了比较好。

    等等,自己什么时候那么矜持了?他嫌弃完刚才的自己,随即喝了半口汤。

    喝了半口便已经心满意足,似乎只是舌尖沾了一下汤水。紧接着他就表示自己饱了,好像在给自己做暗示,做完暗示便对进食没有任何兴趣。

    要不是医生提醒过陆青折,陆青折一定会以为方饮在耍人玩。不过,即便早有准备,现在亲眼见到方饮这样,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道:你的病怎么会弄得那么严重?

    吃东西吃坏了。方饮解释。

    高中的时候没见你有哪里反常。陆青折说。

    方饮道:我正餐吃得少,总是吃小零食啊。

    我以为你贪嘴。

    也算吧,一下子吃不了很多。方饮说,食堂阿姨比较爱我,每次都给我打很多的饭,还给我加荤菜,我就很心虚,每次只能吃一小半。

    这么碗米汤,他尝了半口,也不知道有没有心虚。

    面对菜肴,方饮的种种表现显然是配合着想吃的,甚至是催促自己要去吃,可真的拿起了餐具,那点食量真的和喂了一次小猫没多少差别。

    方饮用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问:接下来是不是吃蛋糕?

    陆青折道:只有蜡烛是你来吹的,其他和你没什么关系。

    方饮抓狂:一点点。

    不行。陆青折说。

    方饮可怜巴巴地缩在一边,关掉灯,输着液的寿星要开始吹蜡烛了。

    我之前过生日都是在学校里过的。方饮突然说,可你都没来吃过蛋糕,今年倒是蛋糕全给你吃了。

    陆青折对此做出评价:待遇升级了。

    方饮笑了几声,回答:以前也没不让你吃吧!

    没不让他吃,也没邀请他吃,三层的大蛋糕被送来学校,年级里几乎每个班都有人来分一块,全是不请自来的。同龄人之间没什么顾忌,大家都是自来熟,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这其中确实没陆青折的身影。

    下次给你留一块。方饮道,每次蛋糕吃不完,都给纪映拿去祸害人,把奶油抹在别人脸上,真讨打。

    脸上映着微弱的火苗,他的脸仿佛长年浸润在清泉里的羊脂玉,光洁无瑕,白得可以透光。眼睛里含着些许笑意,和火苗一样闪烁着。

    许个愿,平平安安毕业吧。他说。

    平安和毕业,陆青折道:这不是两个愿望吗?

    寿星想许几个许几个!方饮回。

    陆青折好奇:你们在上微积分吗?

    在啊。方饮道,我边上那男的总是把手机放在桌上,静音放连续剧。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那人每次都想看剧,每次都被老师的魅力所吸引。倒是我,在之前几堂微积分课上,用他的手机把剧看完了。

    陆青折:

    方饮盯着蛋糕,陆青折怕他对蛋糕下手,把蛋糕放到柜子上去,不搁在他面前。

    那你对课岂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陆青折道。

    方饮说:还好吧,第一堂课是复习高中内容,初等函数这些,一眨眼就变成各种

    他描述不出来那堆稀奇古怪的符号,讲:各种乱七八糟的。

    比如?

    不记得了,我就记得零点准则。

    零点准则是什么?陆青折一脸问号。

    方饮有些僵硬:唔,难道我记错了吗,那就是零点定理!

    他和陆青折比画了下零点定理是个什么玩意,陆青折恍然大悟:原来它还是定理,这个知识点也能出题吗?

    方饮不服气:不要鄙视它,虽然它看上去是入门

    事实上它的确是入门。陆青折说实话。

    方饮:

    不要在数学这个话题上,继续和这人聊天了。他暗暗捏拳。

    陆青折安慰他:其实上课漏听也不是很要紧,只要自己抽空看看书上的例题,及格不难。

    我觉得我理解了。方饮不认输,之前布置的作业,我还会做连续性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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