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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回堆云令(下)

    呷一口,茶是凉的,清苦得难以下咽。

    景笙翻身掀被子下床,细袅袅的腕足趿拉着绣鞋走到她面前,绾了绾她鬓边的细发,指腹从冰凉的耳垂向下沿着下颌拂起她的脸,“怎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都怪张绍民非要留我下来,我又听不懂戏曲,在风里呆坐了一晚上,打瞌睡打得我脖子都疼,还要强打精神跟着他们鼓掌叫好。”

    “那我给你捏捏。”一面将手伸到她后脖子上,仰着脸,手指卖力在酸硬的肌肉上揉捏。

    为方便她动作,景年低垂着脑袋,额头悬在女人肩上。但这个动作几乎将她上半身都倾在自己身上,即便是阖着眼,依然能感受到她身体柔软至极的触感,从大腿、小腹、上腹,再到胸部,如春水一般潋滟起伏,抚摸着她,击打着她,几乎将她魂都勾出来。

    再受不住了,她自阴霾中睁开眼,映入眼帘是二人身体之间、衣服挤压的褶皱像蛇一样从底下蔓延上来,道道都勾勒着她肉体的轮廓。

    “好些没有?”景笙问她。

    “嗯,好多了。”她暗暗咽唾,将女人的手包在掌心,贴在脸上蹭了蹭。

    青葱的手指软若无骨,有一丝冰凉的芬芳,如白玉似的沁人。景年顺着手背去抓住她纤弱的手腕,想就顺势将她带入怀里亲一亲。但要如此,她便想要更多,想要将她抽丝剥茧,吃下所有的温香软玉……

    细想了一会儿,给忍下来,松了手轻声说:“我就过来看你一眼,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景笙见她要走,忙说:“天都这么迟了,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景年心中一惊,片刻,一瞬不瞬将她瞧着,万分新奇地笑了一下,“自然是可以留下的。”

    她这视线带着兴致盎然的灼热,景笙不自在地避开视线,去唤安兰端水进来,一会儿踅身走到她身前,手指轻轻扯下披衣的绳结,“你是不是不愿意与我同屋?”遂从肩上取下,挂在床边的木椸上。

    景年听了她的嗫嚅,哭笑不得走到床边坐下,两手撑在身后,抬着下巴冲她笑道:“我才想问你,景笙,你觉得同屋……意味着什么?”

    她觉得这话问得奇怪,也问得刺人,因此不愿回答,只将“不知道”叁字扔出去。

    这时安兰端水进来,景年简单作了洗漱回来,景笙又恢复背对她窝在被子里的姿势。

    剔了灯,她站在床边一件一件脱了外衣,小心掀起被子一角躺进去。

    “晚安。”

    她知道景笙又在气她,因此佯装要睡,是有意激她。

    过了一会儿,她果真按耐不住,低着声音问:“那你觉得同屋意味着什么?”

    她睁眼望着黑黢黢的床梁,望着透在帘幔上微弱的光,沉默了许久。

    景年不知从何说起,可景笙却在她无声的回答里,益发煎熬。

    她不是傻子,怎能察觉不出这人跟以前比起来,是那么不愿意亲近她,即便像那天一样吻了她,也是点到为止。

    她们之间总像隔着什么。就像当初的一贯,他从头到尾的举案齐眉只是因为他不爱自己,可笑自己还欣慰于他的体贴。

    正想到此处,听见身旁的人突然开口说:“景笙,我不能像一般男人一样,即便没有感情也能上床。”

    她不敢再听下去,复又背过身去,“那你便走吧!”

    “我会走的,但既然说到这里,你就让我说完。”景年撑起半身,手抓在肩上,翻过她的身体,透过黑暗注视着她朦胧不清的五官,“景笙,我亲近你,是因为我爱你、想要你,那你呢,你也会想要亲近我么?”

    景笙愕然失声,一下止住眼泪,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团黑影,“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依赖跟爱是不一样的,我的亲近让你感到不自在,那就是不爱。”她冷冷地压低声音,使自己尽量显得理智,“我知道,自从搬来这里,你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顺应我的意思,比如默认陈婶的误会,比如…在我吻你的时候尽力配合我,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

    “景笙,其实你大可以就把我像妹妹一样留在身边,我哪都不会去的,真的。”

    听到此处,景笙渐觉呼吸都十足困难。像有人掐着她的咽喉,使气只能堆积在胸口,鼓鼓囊囊,挤压着心口与肋骨,疼得像囊袋要撑破似的。

    她咬牙哽噎道:“难道你觉得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依赖你的照顾?为了让自己日子顺遂,所以作践自己?”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可能连自己也……”

    其实这些话她在心里憋了很久,每次在自己意图靠近她的时候,她都在盘算如何跟她坦白,但一经听见她啜泣,就没办法再说下去,只得好声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委曲求全。”

    “景笙,今夜就到此为止,我这先回去,等明天你冷静了,我们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不好?”

    她将话都说到这份上,让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景笙打开脸颊边的手,兀自背过身去,“随你去哪里,我哪里管得着。”

    “好,我明日再……”

    “不必了,明天你不必过来,从今往后你都不用过来了!”

    “……”她愣了片刻,遂颓然叹一口气,“行……”便翻身下床,抹黑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火折子,对端头吹出火星,就近点了一盏灯。

    景笙听见身后那人已经在木椸前收拾着装,过一会走到她床头说一句“姐姐安睡”就要走。她心中又急又恼,因就撑坐起上身,与她嗔道:“是不是你已经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因此才拿这些话来搪塞我!”

    景年实在被她气笑了,留住步子淡淡地勾起唇角,“妹妹实在不知姐姐这又是哪里看出的歪理。”

    “那你又是哪里看出我委曲求全!看出我不想亲近你的!”

    言罢,景年已经怔怔地愣住。

    一时间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话。

    恍惚了片刻,她缓缓走近,俯身抬起她的下颌,“那……你也可以吻我么?像我吻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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