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即便他是法定的继承人,但他这个尴尬的私生子身份,想要真正继承温家家产,是几乎不可能的。
是张洲在幕后推了一把,帮助温如岚最终继承了温家的财产。这不是好心,而仅仅是因为更大的图谋。
温如岚在张洲面前表现的像个受惊的小白兔,稍微大声点他都会全身颤抖,是个懦弱又胆小的废物。所以张洲从来都没把温如岚放在眼里,他推温如岚上位,也只是想用这个傀儡来操控星火公司的生意。
然而他这么一只老谋深算的恶狼也没斗过这只蛰伏隐忍了十八年的毒蛇,在真正握到了温家的权柄后,温如岚第一次吐出了阴冷的信子,露出了带毒的獠牙。
张洲和温如岚经常私下见面,因为他要嘱咐温如岚下一步怎么做,一开始他身边还会带着手下,但随着他跟温如岚接触越久,对温如岚懦弱胆小的印象越来越巩固后,他就不太在意自己身边的安保了。
这也就让温如岚寻到了空子,在又一次会面时,亲手结果了对方,同时,还让自己暗中发展的手下将张洲埋在57星的势力一网打尽。
弄倒了张洲这个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大山之后,温如岚却没有多少轻松,因为他的敌人还有很多。
他能够顺利继承温家的股权,成为星火公司的新任董事长,是因为张洲幕后的支持,张洲死了,是没人控制他了,但也没人支持他了。
他本来出生就有瑕疵,而且长相神似生母,美则美矣,却像个漂亮的花瓶,只会让人想要握在掌心把玩,而不是把他当成令行禁止的新董事长。
那位不光想谋夺他手中股权,还觊觎他容貌的股东只是其中一个代表,在大部分人眼中,温如岚就是个运气好继承遗产的少年,而且他还跟他大哥温宏彦不一样,温宏彦自小就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开始插手公司事务。
而温如岚,不要说插手公司事务,他在前十八年连公司的门都没进过,温父在公开场合也从来不会主动提起他。而且他之前十八年伪装的形象太深入人心,胆小甚微,连在人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废物一个。
这么一个人继承了这样大的财富,就像个揣着一袋子黄金在大街上行走的孩子,谁心里不起点贪欲?
但温如岚却在上位后一改之前怯懦的假象,他独断又专横,不容许任何人质疑他的决定。
他隐忍了十八年,一朝翻身,自然不会再让自己受任何一点气。那些以那位色鬼股东为代表的,对他本人和他的财富起了贪欲的人,温如岚在上位后的几年间一点一点将他们铲除。
让对方身败名裂,从公司开除只是比较轻的手段,重的一些直接人间蒸发,查无此人了。
至于那些人去哪了?
反正公司内部慢慢流行起了一句话,最美不过温如岚,最毒也不过温如岚。
而且温家三口的死表面是意外,但作为这场意外最大的受益人,说温如岚是无辜的,一开始人们还能信信,但在温如岚表现出真正的性格后,就没人肯信了。
温如岚也确实不是无辜的,他并不只是提供了温家三口的出行计划,事实上,张洲一开始并没有刺杀温父的想法,他只是想窃取对方生意上的情报,在商业上搞垮对方。
但是温如岚有意无意的诱导,让他慢慢萌生了直接干掉温家三口的想法,并且,那场几乎完美的事故,温如岚其中可出了不少力。
即便父母兄长对他都不好,但能眼都不眨的就设计除掉对方,温如岚的狠辣也已经远超常人了。
他也正是凭着这份狠辣和阴毒,在二十五岁的今天,上位之后短短七年的时间里,就几乎将星火公司内部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那些曾经趾高气扬的股东和公司高管们,现在在他眼前乖巧的像个小鸡崽。
而在外,即便是星际联邦的政府要员,也都不敢仗着辈分在他面前摆脸色,毕竟他除了是星火公司的掌权人,他也是眼下星际最大的军火商。
温如岚手上还有一支温家世代养的私兵,荷枪实弹,正规军都不敢硬碰。所以57星才会是法外之地,星际联邦的法典在这里无法通行,温如岚的话才是王法。
孟醒将温如岚的人物简介回顾了一遍,便收起了自己那点点同情。
毕竟这家伙虽然童年凄惨了一点,但是在十八岁以后做的那些事,用“人渣”两个字形容他都有些委屈了。
既然温如岚会洗,孟醒就不用教学了。他走到了浴室的大门处,然后倚在门框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温如岚洗衣服的背影。
他看着看着不由有点走神,他必须想一想接下来的对策了。
今夜过后,他势必不能再继续近距离保护温如岚了,并且他必然要面对温如岚报复性的追捕。在这颗星球上,温如岚的势力几乎是无孔不入,要逃起来,难度还真不小。
难上加难的是,光逃还不行,他还必须去找到那个指使黄经理策划刺杀温如岚的幕后势力,在不能贴身保护目标的情况下,另一条保护目标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将目标的一切威胁都铲除。
但是具体要怎么找呢......孟醒在头脑风暴的时候,温如岚也在隐秘的观察孟醒。洗手池上方就是镜子,温如岚借着镜子可以清晰的看到身后的孟醒的一举一动。
他看得出孟醒大概在走神,拿枪的手也很松懈,如果自己的身手不错的话,可以乘其不备偷袭,夺枪之后,重新掌握今夜的主动权。
只是很可惜,温如岚的身手并不行。但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也知道如何察言观色。
这些他自小练出来的能力总是很有用,帮助他一次次脱险,并且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孟醒并不打算杀自己,虽然他总是拨枪栓来吓唬温如岚,但这个人眼中没有杀意,而且手上也没沾过血,真正沾过血的温如岚看的很清楚。
没杀过人,和杀过一个人,差的是1。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差的也是1。但这两个1并不相等,两者之间隔着山海般巨大的沟壑。
没杀过人的人不会轻易破例,但已经有过经验的人第二次动手时并不会再经历一遍第一次时的心理障碍。
所以温如岚笃定,孟醒不会杀自己,前提是在他不作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刺激到孟醒的情况下。
他现在要做的是听话,尽可能的听话,然后,在脱困之后...
温如岚抓着衣服搓揉的手不自觉用力,眼中升起一抹危险的暗芒,他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垂眸敛去自己眼中的神情。
片刻后,他又小幅度的抬起头,透过镜面观察一下孟醒,看看对方有没有察觉。
孟醒并没有察觉,但温如岚也没有松口气,因为孟醒的目光放的位置不太对。
孟醒的目光在沿着温如岚的背脊往下,扫视着细瘦的腰身,修长的双腿。
温如岚身体僵硬了一瞬,作为男人,他很清楚这样打量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他也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打量。
他这张继承自生母的脸总是为他惹来一次次贪心的觊觎,不过对方都没有得手,就被温如岚用残忍又血腥的方式永远终结了妄念。
但这回...
温如岚深吸口气,他在内心告诉自己,要配合。
要活下去,所以要配合。
但在孟醒的手真正摸上来时,他还是不由升起了一股跟对方同归于尽的冲动。
这冲动只有短短的一瞬,下一刻,温如岚已经用理智将这股冲动强行压下。
活下去,然后百倍千倍的报复回来。
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
将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念几次后,温如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努力的放松身体,不引起身后人的反感。
可那只手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在他身上游走,或是直接从衬衫底部伸入,触摸光裸的肌肤。
孟醒的手只在温如岚的胳膊,腰侧,和大腿上隔着衣料短暂的停了一瞬,不像是在调情,像是在量尺寸。
而且孟醒对这些尺寸还不太满意,他捏了捏温如岚没有结实肌肉的胳膊,可惜道:“你说你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不抽空健健身呢?”
“不然遇到危险怎么办?像刚刚的情况,你要是体格能跟我一样,就可以试图趁我放松的时候夺枪,绝地反击了。”
孟醒说着说着还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股恨其不争。
这只浑身金羊毛的羊看起来强壮又敦实,但其实都是毛撑起来的,把金羊毛一剃,根本就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这无疑为自己的任务增加了很多难度。
温如岚:“......”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孟醒了,只抽着嘴角回道:“我现在遇到的最大的危险好像就是你吧?”
孟醒眉毛一挑,张嘴想反驳,却又在出口前犹豫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又过了一会儿,洗完衣服后,两人一起离开了浴室。
孟醒将衣服挂在空调下方,然后转身看看那张肖想许久的大床,又看看被手铐铐住的温如岚,有些犯愁。
他准备在开始高难度逃亡生涯之前,先好好睡上一觉,反正这间房也不会有人来擅闯,毕竟这是温如岚办事的地方,应该不会有哪个属下敢冒着触怒温如岚的风险冲进来打断他。
也就是说,在天亮之前,这里都是安全的。
唯一的威胁就是温如岚,杀是杀不得的,只能护着,而且保护对方的同时还要留心自己不被咬一口。
孟醒觉得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温如岚大概不会让自己睡一个安生觉。
他还是得做点什么的,孟醒的目光在屋内逡巡,最后定格在一个id叫“一条红色的绳子”的物品上。
这条红绳不是单纯的红绳,在系统贴心的使用说明里,它是一款柔韧不伤及肌肤的趣味道具,也是之前孟醒发现的房间内那些不可言说的众多道具其中之一。
孟醒走到柜子前将红绳取了出来,然后对着神色似乎有些僵硬的温如岚比了个手势:“躺到床上去。”
温如岚在僵硬片刻后,听话的躺了上去。孟醒又将绳子拉直,站在床边对着温如岚比划了一会儿,思考该从哪里开始绑,温如岚的神色愈发僵硬了。
他用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孟醒的动作,五指随着绳子的靠近一次次捏紧。
跟之前不同,这回温如岚不是背对孟醒,而是仰面正对,所以孟醒看到了温如岚下意识的小动作。
整的自己好像是坏人一样,明明是这家伙在蠢蠢欲动着咬自己一口。孟醒心想。
不过,孟醒看看自己手中的红绳,又看看温如岚用力到掌心掐出指印的五指,犹豫再三,还是将绳子就地一扔,然后用脚远远的踢开,自己长腿一迈,就从温如岚上方翻到了床铺的另一侧。
他也不管神色怔愣的温如岚,只自顾自的给自己塞好枕头,盖好被子,然后语气随意道:“睡床上还是睡地上,随便你。”
也不知道是选择睡在床上,还是单纯的没反应过来,温如岚待着没动。
孟醒便又提醒了一句:“我睡相不大好,是你选择睡床上的,我要是把你踹下去,你别怪我。”
温如岚:“......”
他这回反应过来了,歪了歪脖子,侧头看着身侧的孟醒。
两人虽然同睡一张床,但距离其实并不近,中间的间隔再躺一个人都富裕。
孟醒将自己的被角掖的严严实实,就留给温如岚一个毫无防备的后脑勺。
温如岚盯着孟醒脑袋上的发旋,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内心快速闪动,有危险的、阴暗的,还有不解的。
他正想得出神,岂料眼前的发旋突然晃了一下,孟醒将脸转了过来。
他用胳膊支着脸,跟温如岚四目相对。
与温如岚幽深的看不见底的眸子不同,孟醒的眼睛很干净,像是阳光下清澈见底的溪流。
但在干净的同时,还有一丝万事不过心的散漫。溪流之所以清澈见底,是因为它一直在流淌,一切的落叶、尘埃都会在流动的途中被抛下、被沉淀。
无论是之前被温如岚叫人锁在椅子上,还是自己反制了温如岚,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这些在别人看来很严重的事,他却好像在玩游戏一样散漫随意。
但这丝散漫却于此刻消失了。
“温如岚。”
孟醒第一次叫了温如岚的名字,也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温如岚。
温如岚眸光微闪,他一动不动的回视着孟醒。
“我不是你的危险,今天不是,今后也不会是。”孟醒说的很认真。
他突然将手臂伸长,跨越了两人之间一人宽的距离。温暖的指腹触碰上了温如岚被金属手铐锁的有些冰凉的手腕。
温如岚下意思的缩了下手,但孟醒的手指却在他反应之前已经离开了。
“咔哒”一声,温如岚突然感觉手腕上一轻,孟醒将他身上唯一的束缚解开,然后随手扔远。
孟醒将手铐扔远后,又自顾自转身,重新留给温如岚一个后脑勺。
而温如岚看着自己重获自由的双手,又看着孟醒的背影,呆愣许久,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道因为隔着被褥而显得有些沉闷的声音:“所以你就不要想着偷袭我了,第一你不会得逞,第二实在是很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