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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
他也觉着奇怪,老鬼给他的枪居然在搏斗和车祸过程中没有遗失,反而还擦干净了摆在床头。
他把枪拿过来放在桌面,放在两个酒壶的中间。
他想着老鬼对他说活下去重要,真相不重要。想着老鬼让他做一个迷糊的人,让他享受无知带来的幸福。
可是老鬼坐着船离开,却在开往幸福的路上被推进了海里。
他又想起了红毛。
他想着红毛说大家都是人,人是一条命,再贱也是一条命。想着红毛说那小兵初来乍到,啥也不懂,一不留神被折腾死了,多可惜。还想着离岛前一天那小小看守突然敲响红毛的门,告诉他航行的目的地,并让他预先知道结果,预先做好措施。
于是红毛走到了活路上,偷偷地,不声不响地。
犬牙很矛盾,他想活着,可不知道以什么方式才能继续活。
不得不说,他是赞同蛇老板的。
世界变了,现在已经不再有狮国了。他为狮国打了九年的仗,此刻也一样没名没分。他比黑羽更懂得如何接受现状,可若是让他去对黑羽说——
犬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残留在气管里的烟呼出来。
黑羽是信任他的,他又如何能欺骗黑羽。
信任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情感,尤其在和平的年代。
战乱时他们能迅速地因为军服的颜色相同和旁边的陌生人达成一致,为对方进行火力掩护或因其受伤而伤痛震惊,可和平年代就不同了,阵营变得模糊暧昧,每个人都活下来的情况下,次要矛盾就会上升为主要矛盾,从而变得自私,狭隘,相互算计。
可黑羽仍然是纯粹的。
从他愿意悄悄地爬到犬牙床脚的那一天起,犬牙就感受到这种久违的、珍贵的信任。
生活真的喜欢欺负善良的人,柿子总要挑软的捏。
所以黑羽越坦诚,就越要承受隐瞒、欺骗和背叛。而像蛇老板和黑石这样的人,反而过得如鱼得水,呼风唤雨。
第118章
白板是在次日凌晨过世的,他走得很平静,危机来势迅猛,没留给他时间挣扎和受苦。
警报响起的时候值班护士冲进病房,他的心电图已经成了一条线。
北风和九万都没能陪在他身边,北风把九万支走,让他至少在那里等白板的妻子和孩子赶到。
他的妻子一定会哭得歇斯底里,九万照顾着,至少能确保他的妻儿没事。
北风则继续看着黑羽。
他的心脏空空的,竟然没有疼痛的感觉。
在听到消息和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他脑海中一幕一幕闪过的都是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场景——不,不算是浴血奋战,只能算是在硝烟和炮火中扑腾打滚。
每一次流血都是意外,弹片飞过来,炮弹在附近炸裂,或者敌方的火力压制一大片一大片地扫荡,总会有点东西伤到他们。
大伤小伤,外伤内伤。肉体的,灵魂的。
白板是一个真正的领袖,当北风和九万晋升并离开十三幺小队后,十三幺基本就是在白板的带领下才得以完整。
白板得了不少奖章,他总是把那些奖章擦得锃亮,就像他的靴子一样。
他说这证明这几年没白活,总得为走过的时光留下点痕迹。
他不喜欢大声说话,除了发号施令外,平日里和战友喝酒也都是笑的多,说的少。
他把所有的亢奋和愤怒都留在了战场上,而从战场上回来,他就是一个居家好男人。
他和他妻子的结合是九万介绍并怂恿的,因为白板实在太内向。平日里除了和战友喝喝酒以外,基本不去认识新的人。
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情感绑定,那和爱情不同,又超越了友谊。
所以只有和战友团聚时,他才能找到归属感。而在他和新生活之间,却产生了一种隔阂,尽管看不见摸不着,却深深地横在他继续前行的路上。
他说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但九万开过玩笑,那不过是他没别的人去爱罢了。
白板听罢也也只是笑笑,不做反驳。然后该买菜就买菜,该做饭就做饭。
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不像九万本身就出身于有钱人家,本身够得到的机会就多,不像北风早早晋升,即便家世不算好,他也已经为自己铺了一条路。
北风知道白板不是少数,这只是其中一个白板。
但偏偏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一个,今天凌晨悄然地离开了他们身边。
第119章
北风的电话响了,本以为是九万让他过来替换,一看却是黑石打来的。
黑石问黑羽的情况怎么样,北风没答,直接抛出自己的疑惑——“犬牙是谁?”
黑石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一个老兵。”
“犬牙和黑羽什么关系?”北风又问。
“没什么关系,认识而已,”黑石清了清嗓子,换了个更偏僻的地方,“岛上认识,一路跟他走到狼国。”
“为什么你之前不把这个情况和我们说?”北风咄咄逼人,“黑羽发问,我们立即穿帮。你不明白这一点吗?”
黑石不说话了。听得电话机那头有哒哒的声音,似乎是在拨弄打火机。
过了好一会,黑石才搪塞,“那不重要,所以我没提。你们随便找个借口就糊弄过去了,我——”
“他醒来势必会问这个人的消息,如果一路陪他走上来的人都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北风冷冷地打断了他,也从座位上站起来,那边点烟的声音让他自己也犯了烟瘾,但走了两步还是绕回了病房前。
昨天晚上他好说歹说让黑羽躺回床上,但他能从这个人眼里看出深深的不信任和惶恐。
他也责备了九万,如果九万不把枪拔出来,他们还有继续说谎并圆谎的可能。但拿枪指着黑羽,无异于亮出了敌对的身份。
当然,让北风有些控制不住脾气的,还有黑石的那一句“不重要”。
白板的过世让北风憋着一口气,他确实需要找到一个宣泄口,而黑石赶巧不巧,就成了靶子。
他深吸两口气,努力地收回自己的失态,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缓和气氛,干脆把电话挂断。
北风站在病房门前,朝前走了两步,透过小小的玻璃窗看里面。
此刻黑羽正蜷缩着身子,背对门口侧躺。他的管子已经从身上拔掉了,病号服上的竖条纹让他显得更加瘦削。
北风咬了咬牙关。
也许九万是对的,黑石已经被蛇老板腐蚀得太严重了,他已经算不上是个军人。
电梯发出了“叮”的脆响,九万从走廊的尽头靠近。
北风扭头朝九万看去,只见他左手提着两个盒饭,朝北风扬了扬。
“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