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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后背的药给上了。
他的动作很别扭,但犬牙忍住没去靠近他。
等到他也洗完澡时,却见黑羽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犬牙瞥了他一眼,道——“这回不蹲桌角了?”
黑羽没回答,他的目光随着犬牙走动。等到犬牙把用浴巾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净时,黑羽拿着药走近了他。
“干什么?我今晚没工夫和你干架了。”犬牙没好气地道,随手把浴巾甩到椅背上。
黑羽咽了口唾沫,纠结了一会,说,“那你不上药?”
黑羽一提醒,犬牙才想起自己身上也有好多乱七八糟的小口子。不过他平时也大伤小伤不断,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摆摆手让黑羽走开,顺势躺在床上,“别碰我,免不了等会你帮我上药,我一兴起又要操你。”
黑羽拿着药站在床边片刻,见到犬牙真的没有上药的意思,才悻悻地把药放回桌面,然后坐在椅子上,把头伏在桌面。
犬牙操起旁边的一本杂志翻看了一会,没有再说话。
而黑羽伏桌片刻后,忽然觉得有点冷,又把叠好的军大衣打开,反方向地套在自己身上。
他不敢披着,毕竟后背还有好大的伤,所以此刻伤口暴露在外,被冷风一吹,倒也慢慢干水了。
今夜的风雨很大,大得风像鬼魂怪叫,把门窗打得乒乒乓乓地响。雨水更是噼噼啪啪,仿若下着冰雹一般。
由于窗户没有阻拦,黑羽的桌面很快就被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外头交替闪烁的电光,然后又从椅子上离开,缩回了桌角。
犬牙一直没吭声,他看着那花了他两枚金币买过来的杂志,却一个字一张图都没看进去。
上面丰腴的大腿和浑圆的胸部好像都成了不可解码的符号,瞅了半天身体也没啥回应。
但他的余光却注意着黑羽的每一个动作,每一记声响。他轻微的缩动,他因疼痛发出的抽吸,他伤口的牵拉,还有虽然小心翼翼,却还是免不了碰撞桌椅发出的小小噪音。
这房间真是小,小得犬牙都不知道他还能往哪看。
等到熄灯时间快到之际,犬牙把杂志往桌面一拍,再朝床内挪了一点,最终翻身背对着黑羽,冲着黑羽道了句——“给你留了个角落,要冷就上来蜷着吧。”
话音刚落,整个宿舍的灯火正巧慢慢熄灭。
黑羽没有回应他,也没有马上动作。
当然,犬牙也没再转过头去。
但他知道黑羽听到了他的话,因为正当他眯得迷迷糊糊之际,他感觉床脚动了动,被子被轻轻地压了一下。
第20章
那几天犬牙没有从黑羽的嘴里问出一星半点的玩意,黑羽也像从未发生过之前的事一样,继续帮犬牙勤勤恳恳地干一天的活,晚上乖乖地坐在食堂门口等犬牙给他打肉和汽水,回到宿舍再遵循犬牙的命令,听话地洗澡睡觉。
唯一不同的是他自从那一天开始,就蜷在犬牙的床脚睡,而不是蜷在桌边睡。
犬牙感觉得到黑羽的信任在一点点增多,有时候醒来还能看到对方没睡醒,扯着他被子一角盖在身上的样子。
犬牙觉得黑羽和他认识的一个小男孩很像。
那个小男孩是他还是一介良民时结识的,年纪不大,认识的时候大概十岁,离开的时候约莫十二三。
一开始是因为犬牙喜欢小男孩的姐姐,所以才和他接触。他没钱上学校,自小就跟着姐姐在餐馆里端茶倒水。
男孩的姐姐是个温柔漂亮的姑娘,笑起来时周围都像被染了光一样敞亮。
但她的家庭很不好,妈妈丢下姐弟俩改嫁了,父亲又烂赌酗酒,一点生活费都挣不到,喝多了或输惨了,偶尔还拿她和弟弟撒气。
在犬牙被抓走之前,他和那姑娘的关系已经挺好了。虽然犬牙没什么家庭背景,但他在姑娘隔壁的一家小杂货铺干活,每天和姑娘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还从杂货铺拿点东西献献殷勤。
姑娘缺啥少啥,他总是第一时间知道并及时给她买了送去,久而久之,姑娘也对他渐生好感。
在犬牙离开的那一年他曾和姑娘约定,等他攒了钱,明年就能租下个小屋子,到时他俩就结婚。虽然买不起房子,但租就是第一步。
姑娘犹犹豫豫说不知道弟弟怎么办,犬牙则一口承诺——让他一块住过来,犬牙至少把姑娘的弟弟养到成家为止。
姑娘大为感动,她说她对这世界只有弟弟一个牵挂,但之后,她会把犬牙也当成自己的牵挂。
可惜世事难料,那天犬牙一走,九年没再回头。
战争结束之后他从自己已经毁掉的小屋子走到他曾打工的杂货铺的街时,街道也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之前的杂货铺早已没了影,连带着周边几个商铺一并,变成了一栋正在翻修的政府大楼。他还没能靠近,就被一些人拦住并推开了。
他在街道走了好几圈,想看看那姑娘还在不在,不出所料,他最终也没找到。
停留在那里的几天晚上,他忍不住在酒馆里打听,从一些没走的老居民嘴里才慢慢得知,那姑娘早年被征召者掳走,从此杳无音讯。她父亲在她掳走前就喝死了,而她弟弟最终被发现在街头,有人过去踹他时,他已经冷了。
死前他抱着个碗蜷缩成一团,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他就和普通的流浪儿没有两样,把他拖上车子时,他的手脚浮肿得不成样子。
老家伙们说姑娘是个好姑娘,但在这样的年代里,好姑娘都没有好下场。
离开家乡的傍晚,犬牙再次从街道头走到街道尾。
夕阳远远地射过来,把正在修建的大楼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照得温暖璀璨,他们好像从未经历过战乱一样,为自己的小生活充实并满足地忙碌。
那一刻犬牙似乎见到了一个和姑娘很像的背影,她穿着精心修剪的长裙,从一家小餐馆出来。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青年,看起来就像她已经长大的弟弟。而她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含着棒棒糖,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一直和姑娘说些什么。
犬牙有一刹那想冲上去,但他快步走了几米,又停下了步伐。
他是害怕了,他怕走上前发现对方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人,而和他曾有约定的那一个早就死在应招的队伍里,经历过惨绝人寰的人生后,被拖车甩在某一个乱葬岗。
所以他宁可不去戳穿,只留想象。
他愿意相信对方还没有死,她只是已经结婚了,嫁了个比犬牙更有前途更有能力的人,现在弟弟也养大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娃娃。
犬牙已经不再是她的牵挂,而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夕阳的辉光中时,犬牙也知道,她也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