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男主渣化之路 第14节
桂菀想都没想,一巴掌挥了出去,正打在谢隐脸上!
啪的一声,足见她使足了力气,谢隐被打得脸重重偏到一边,半晌,他缓缓看向她,迎接着那竭力隐忍仍旧无法掩饰的充满恨意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22章 第二枝红莲(九)
这一巴掌下去,包括桂菀自己在内都愣了,她仓皇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谢隐,一时间眼神复杂无比,怨恨、疑惑、眷恋、陌生……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桂老爷吓了一跳,两个孩子更是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声。
谢隐缓缓开口:“听说方才有人去铺子闹事,娘子还撞到了墙晕了过去,可是身子不适?爹,麻烦你叫人去请个大夫吧。”
桂老爷左看看右看看,这半年多以来谢隐的靠谱成功策反了他,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听女婿的,小年轻的事儿叫他们自己处理去,当然,这也是因为占上风的是他闺女,要是谢隐给了桂菀一巴掌,桂老爷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自己走还不算,揣上两个娃娃,顺便用眼神暗示谢隐让一让,谢隐神色不变,待桂老爷带着孩子们出去后,他才在桂菀跟前蹲下来,抬头看她,这样的话不会对她造成心理压力,温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还是受了伤?”
桂菀紧紧地盯着他,眼前这张脸熟悉又陌生,她根本不愿意被谢隐靠近,饶是他没碰她,桂菀还是伸出手狠狠将谢隐推开:“别靠近我!”
她攥紧了拳头,抑制住内心深处那股想要触碰他肿胀脸颊的冲动,却听谢隐问:“手疼不疼?”
桂菀心下大恸,她眼前浮现出一幕又一幕残酷的画面,她被人玷污时的绝望、愧对夫君的羞耻、以及为家人带来污名的悲伤——单琛每一句每一字都在往她心上戳,而她对此毫无还手之力,无数的眼泪与痛苦只能自己隐藏,白日见了人还要带笑。
宁为短命全贞鬼,不作偷生失节人。
这是单琛写给她的话。
她本想以死殉节,是单琛不许她死,可她咬牙苟延残喘多年,他觉着她没了可利用的价值,便以此诗暗示她不可苟活于人世,桂菀原以为这一切是造化弄人,却不曾想原来都是单琛的阴谋,从她被人玷污开始,尽是他一手策划!
此人狼心狗肺、薄情寡义,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明明早已与人私下苟合,却还要假装没有抛弃她这个糟糠之妻,博得美名无数,再假惺惺为她掉几滴泪,便名利双收,世间怎会有这等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只是眼下他刚考上举人,桂家却还是普通商户,根本没有与他抗衡的资本,更别说这一次单琛直接中了解元!
桂菀内心十分烦躁,倘若单琛还是那个穷书生,为了不让桂家名声受损,她大可慢慢弄死他,偏偏他成了解元,整个州府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这时候单琛若是出事,知州大人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惹祸上身便不妙了。
也不能让单琛看出来自己对他起了杀心,否则以此人心狠手辣的性格,怕是要先下手为强。
“……夫君没事吧?”桂菀强迫自己对谢隐露出笑容,只是面前没有镜子,因此她看不到这个笑有多么勉强、虚假。“我之前在铺子里撞了头,还有些晕乎乎的,方才是把夫君当成今日上门讹钱的恶人了,还望夫君海涵,莫要同我计较。”
虽然她很努力在表示歉意,但谢隐还是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嗯了一声:“无妨,是州府的官差护送我回来的,娘子是否要去打点一下?”
桂菀心里冷笑,打点?她恨不得他把整张脸都丢个干净!当下假笑道:“夫君都是举人了,何必同那些粗人来往?横竖是想讨好夫君,从夫君这捞好处的人罢了,省几钱银子给夫君买些笔墨不是更好?”
这话说的……谢隐顿了顿,“娘子说得是。”
世上最爱面子的人听了这些话竟还不动怒?桂菀纳闷地盯着谢隐,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什么不对劲来,谢隐任由她看,两人之间氛围格外奇怪,这时桂老爷一把推开门:“女婿,大夫来啦!”
桂菀的脸登时就黑了,她根本没病,要看什么大夫?结果桂老爷不仅硬是让大夫给她把了脉,还让大夫给谢隐也看一看,见桂老爷那样关心谢隐,桂菀忍不住说:“他活蹦乱跳的,看的哪门子大夫?”
桂老爷奇怪地望着她:“菀菀,你说什么呢,不是你说考完最容易生病,你还给女婿带了很多药走呢!”
桂菀愣了一下,前世可没有这样的事,前世单琛参加乡试时,她根本没脸出门,也不敢面对别人的目光,整个人自怨自艾,精神糟糕透顶。
谢隐虽然挨了桂菀一巴掌,但她使足了力气其实也并没有凶悍到哪里去,毕竟是个弱女子,但顶着脸上的巴掌印也不好看,这可把桂老爷的心都给操碎了,桂菀本来不想管事,可她不管,桂老爷就忙得不可开交,最后她还是忍着怒气出去打点,只要不面对谢隐,她就可以很好的控制住脾气,见牙牙黏在谢隐腿边不肯走,桂菀没来得及去想为何女儿会跟单琛如此亲密,叫道:“牙牙,到娘这儿来。”
平日里牙牙是很亲桂菀的,可刚才桂菀给了谢隐响亮一耳光,属实是把牙牙吓到了,她幼小的心里自有一杆称,平时她被娘拍拍小屁股都委屈,爹被打了一巴掌肯定好痛好痛,所以是娘做错了,她要安慰爹,不能到娘那里去。
小女娃还挺分得清是非,大眼睛眨巴眨巴靠在谢隐腿上,站累了便一屁股坐下去,正巧坐到谢隐鞋面上,两条胖乎乎的小短腿一撇,立场十分坚定。
桂菀叫了两遍女儿都不肯过来,她懵了,这时谢隐弯腰摸了摸小牙牙毛茸茸的脑袋瓜,父女俩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再抬头就看见桂菀哭了。
这下可糟,全家人都慌张起来,谁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哭泣,唯一知道的谢隐却又不能明说,甚至不能靠近桂菀,免得叫她看见自己更加糟心。
最终,这场混乱以谢隐的主动离去告终。
剩下桂老爷、桂朝、小牙牙还有桂菀,桂老爷语重心长:“菀菀啊,一个人太要强并不是坏事,可对你好的人你也这样对待,是会寒了人家的心的,人跟人之间的情分,是有来有往才能维系的,无论多么亲密都是这样。”
小牙牙靠在桂菀膝头,大眼睛天真无邪,似乎很不明白娘为何这样难过。
虽然她很生气娘打了爹,可她还是好爱娘啊,娘又哭了,那爹……爹挨打就挨打吧。
想到这里,小牙牙踮起脚尖,努力伸出小手给娘擦眼泪,顺便冲姥爷龇牙,一副凶巴巴不许骂我娘的模样,桂老爷没好气地捏了下她的小脸:“没良心的,对姥爷这么凶干什么?忘了从前都是谁抱着你到处蹭吃蹭喝的?”
桂菀把女儿抱到怀中,小小软软的身子还有股奶味儿,她吸了吸鼻子,对桂老爷说:“爹,这些道理你不用讲,我都懂。”
“那你这是……”
“有些事,我说出来,爹肯定不相信。”
桂老爷不信邪:“你都不跟爹说,怎么知道爹不肯信你?”
桂菀心中痛楚无比,她望着一脸自信的桂老爷,还有仰着两张单纯小脸的女儿跟弟弟,他们都活着,什么都还没发生,一切还来得及挽回,她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曾经发生了什么,只勉强露出笑容:“我做了一个噩梦……”
她将“梦”里的一切缓缓道来,当然,没有说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桂朝跟牙牙还小,听不大明白,总体上就知道是姐姐/娘做了个梦,梦里姐夫/爹是个很坏很坏的人,不仅欺负娘,还欺负他们!
小孩子们分不清梦境跟现实,立刻跟桂菀同仇敌忾起来,桂老爷则啼笑皆非:“这做梦的事,怎能当真?”
“我觉得就是真的!”桂菀抿着红唇,“一切都像是刚发生的一样——”
桂老爷挠挠头,这可难办了啊,他很想给女婿说好话,倒不是说女婿比女儿跟他亲,而是小两口日子过得正和美着呢,女婿考上了举人,还是解元,这时候夫妻俩闹掰,伤害感情是一方面,对牙牙、桂朝,乃至于他们桂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菀菀啊……”桂老爷斟酌着词句,试图在不惹女儿生气的情况下,适度地为谢隐说两句,“女婿从前是不怎么着调……”
桂菀握紧了拳头,何止是不着调,根本就是禽兽不如!一想到自己愧疚羞耻了半生的失贞之事是单琛一手策划,桂菀便恨得想杀了他!
“但这小一年来,他对你和牙牙什么样,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再往哪儿找,也找不着这样好的人了,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咱们是不是也该给他个机会呢?他没去州府考试前,你们俩还好得蜜里调油的,结果你做一梦,打了他不说,还把人给赶走……”
“他是自己走的。”桂菀忍不住更正。
“是,是自己走的,那不是他有眼色,不想让你为难吗?”桂老爷看了眼女儿,“菀菀,别人待你好,你可以不回应,但你跟女婿是夫妻,你们俩这一生都是绑在一起的人,即便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牙牙想,有些话爹不用说得太明白,我相信你都懂。”
桂菀愈发觉得委屈,她受过的苦跟恨都是实打实的,现在的爹根本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在前世单琛究竟做了怎样猪狗不如的事,可让她去原谅?不,她不甘心!她决不原谅!
她就是因为考虑到了家人,才没有当众跟单琛撕破脸,前世也是如此,她委曲求全,她愧疚难安,可到头来一切不过是个骗局!
明知道爹还什么都没经历,所以被单琛欺骗,可桂菀还是很想哭:“那我没办法当成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办?”
桂老爷忧心地望着女儿:“菀菀,要不,再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吧,开点安神汤,你好好休息睡上一觉?梦跟现实是相反的,说不准你睡上一觉,又做一梦?”
桂菀觉得跟她爹说不到一起去,现在没人能理解她,可能都觉得她是在耍脾气呢!
一只胖乎乎软绵绵的小手在她脸上摸呀摸,带着奶香味的小身子在她怀里蹭啊蹭,桂菀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是啊,那中山狼尚未来得及露出真面目,他如今虽是解元,虽然她不知为何会与前世不同,但单琛是个极为虚伪自私之人,就连想将桂家甩开,也一定要以伪善的姿态欺骗他人,将自己置于道德高地。
那也就是说,现阶段他还不想回了桂家,毕竟三年后他还要进京赶考,那可需要一笔价值不菲的银子,即便考中了进士,他一无钱财打点,二无靠山提携,终究还要依赖桂家。
桂菀在心中冷笑不止,这一回她可不会再因为失贞之愧对他言听计从了!
考上举人如何,他还能考中进士不成!且看她给不给他这个机会去考!
再也别想让她在他身上花一文钱!
她要撕开单琛的真面目,让爹知道这是个狼子野心的人渣、畜生,然后让他灰溜溜地从桂家滚出去!
桂朝莫名觉得阿姐变得很凶,他小心地靠近桂菀,抱住她一条腿,仰着胖脸,桂菀抱着女儿,伸手摸摸弟弟的头,露出笑容:“阿姐没事,朝哥儿也知道,梦是梦,现实是现实,对不对?”
桂朝点点头。
桂菀冲他笑,又抬头对桂老爷说:“爹,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不会胡闹了。”
虽然疑惑女儿怎么想通的这样快,但能想通就是好事,桂老爷笑眯眯道:“那就好那就好,好好过日子最重要,以后你可是举人娘子了,再频繁出头露面说出去不好听,铺子里的事儿交给爹吧。”
桂菀眉头一蹙:“您的身体……”
“没事没事。”桂老爷挥挥手,“女婿不是教了你心算?我再让他教教我,省事儿。”
心算?
那是什么?
桂菀愣了一下,桂老爷不提起这个词还好,一提起,她眼前瞬间浮现起自己依偎在单琛怀中,他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的画面,登时桂菀猛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那人最是瞧不起自己这样的商户女,别说是教她读书写字,就是跟她多说两句话都怕沾上铜臭味,怎么可能那样亲密地搂着她教她?
那才是梦、才是幻觉呢!
桂菀觉得自己不应该花费太多时间在悲伤上,多拖延一秒钟,就多给那畜生机会算计桂家,她抱着女儿起身,“爹,我先回去了!”
桂朝看看阿姐,又看看亲爹,没闹明白阿姐这哭一会笑一会是在干什么,桂老爷也是一头雾水,父子俩面面相觑,目送桂菀满是战意的离开。
小牙牙最近长了个子,因为少吃甜食的缘故瘦了些,不过桂菀一路抱着还是有点手酸,放下来后小丫头呲溜一下窜得不见了人影,桂菀都没来得及抓。
边上婢女笑着说:“小小姐跟姑爷关系可真好。”
言下之意,牙牙去找单琛了?这怎么可能!单琛从不搭理牙牙,盖因牙牙是个女孩,她因生了牙牙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单琛也没少因此对她冷面以对,想到自己前世对单琛百般愧疚,桂菀便觉得自己蠢到了家!
她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站在门口一个婢女,那婢女可眼熟得很,在她被单琛关进后宅时,曾趾高气昂地来看她,手里还牵着个跟单琛模样极为相似的男孩,桂菀才知道,原来这个被她放了奴籍的婢女嘴上说是回老家嫁人,实际上却被单琛养成了外室,还为单琛一气生了好几个儿子!
“现在是什么崇庆哪年了?”
婢女虽奇怪自家小姐的问话,但还是回答道:“回小姐,崇庆十三年。”
桂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算算时间,这肚子也要遮不住了吧?“我突然想起,你们这些年跟着我也辛苦了,平日里操劳难免有个头疼发热,正巧刚才老爷请了大夫,你去把大夫叫来,就说去我请他出诊,给咱们院子里的下人都好好看看。”
婢女领命而去,桂菀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眼神逐渐冰冷,这一回可别怪她先下手为强,单琛想要儿子?做梦!
大夫很快便过来了,桂菀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待那跟单琛有染的婢女被诊脉时,大夫眉头一动,她便知道要来了!只要戳穿对方怀孕,那么孩子的父亲是谁根本不用想,到时候她就可以借题发挥,既能打发这个婢女,也能从单琛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结果大夫却说:“你肝火旺盛,脉象紊乱,该是情志失调引起的夜间发虚汗,手脚无力,我给你开个方子,照着方子喝上一个月差不多就行了,不过这个病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心态,光是喝药用处不大。”
桂菀忘了喝茶:“大夫,你的意思是,她……她没什么别的问题?”
这回换大夫奇怪地看她:“能有什么问题?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大多都是这些可调理的小毛病。”
桂菀:……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第23章 第二枝红莲(十)
谢隐站在书房的窗户前望着远方,他其实也不大明白自己在看什么,只觉得内心深处一片荒芜,事情往他没有料到的方向发展了。
单琛与桂家人缠绕着因果之线,不了断这份因果,这个人的灵魂就无法成为干净的祭品,而现在桂菀显然拥有了不该有的记忆,如果想要斩断这份因果,应当怎样做才好呢?
正在谢隐思考时,感觉自己的衣摆似乎有点重量,他低下头,望见一张圆嘟嘟粉嫩嫩的小脸蛋,是小牙牙。
她仰着脸儿,大眼睛眨巴眨巴,拽着谢隐的衣摆,小嘴儿咧开一个甜甜的笑。
谢隐的心瞬时柔软一片。
小牙牙伸出双手要爹抱抱,谢隐弯腰将她抱起来,她便如一只小动物搂住他的脖子,脸蛋蹭了蹭他,很依恋的模样:“爹……不生气……不生娘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