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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左擎苍似乎并没有太大惊讶。
而在这一年中,烛龙教发生的最大的事件,就是烛龙教冬护法被飘渺宫刚刚上任的新宫主闵风华所杀。举教上下一片悲痛,许多人对德高望重的冬护法十分敬重,此番又是悲伤又是愤怒,吵闹着要向飘渺宫和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复仇。但是左擎苍却下令不得轻举妄动,现在武林中的局势本就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任何一点动作都可能引起一场大的风波,在他和雪枫复原之前,一定要稳住正道。
而他没告诉教众的真相是,冬护法的人命是他买的。
原因很简单,当初齐飞宇是被冬护法带入教中,小小年纪的他能得到众人的赏识信任,也多是因为冬护法的关照和举荐。而现在想一想,除了冬护法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齐飞宇是已经亡故的殿将之子的身份。如果齐飞宇是奸细,那么冬护法脱不了干系。
而且,唐煜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烛龙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一个地位足够高的人帮助他。既然齐飞宇唐煜都是从出岫城来,那么冬护法也极有可能是出岫城的人。出岫城的探子帮自己的少主逃出虎穴,的确是很合理的。
左擎苍在这一年中尽量搜集冬护法的过往,知道他在教中三十多年,立下不少功劳。三十年前他入教的契机是救过当时教中的地明王,除此之外,只知道他是个游侠,再无其他资料了。这么不清不楚,与他的怀疑不谋而合。
左擎苍知道在这种敏感的时期,要想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除掉这个隐藏在他烛龙教多年的祸害,不能用寻常手段。既然不能直接出手,便只好找人代劳。
虽然飘渺宫与烛龙教数次结怨,但对方既然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组织,他能成为目标,自然也能成为买主。而别人也绝不会想到是他在幕后操纵。
闵风华也着实没有让他失望,顺利完成任务,不枉他花费了二百万两黄金。
而出岫城这一年来,也经历了不少事,这些事件一一被烛龙教各个据点的探子汇报给了他。
比如出岫城失踪十年的城主之子汤瑜终于回归,并且由原本的浪荡公子摇身变成了优雅有礼的少主,不仅接手了城中不少管理事务,还走访了几大正道门派,俨然一副出岫城未来主人的样子。
左擎苍看着信上一个个字眼,幻想着那双桃花般秀美的眼睛光彩夺目的样子,手中折扇轻摇风流倜傥的样子,不知不觉中眼睛里的神情就会温柔下来,就仿佛情人就在眼前一般。
为什么他会去后开始接手城中事务,为什么蠢蠢欲动的正道忽然没了动静。
是他把风波压下来了吧。
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每当这么想着,就感觉那酸楚的感觉一点点变淡了。唐煜并不是不在乎他了,虽然没有在一起,但是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欣慰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吧。左擎苍觉得自己越来越容易满足。
敲门声响起。左擎苍把手里的信凑到烛火边,看着烈焰一点点在纸卷上蔓延,烧毁那一个个黑色的字迹。他松手,信便灰飞烟灭在手边的香笼里。
自从唐煜走后,他也有了点香的习惯。只是找不到唐煜之前身上熏的那种绮霞香,大概是因为是他自己调制出来的缘故,市面上是找不到的。
“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人是和远舟,手中端的是药碗和银针。这一年来他一直都没有离开烛龙教,每日的这个时辰都准时出现在左擎苍面前,为他治疗瑶山一役中落下的内伤。
两人现在已经熟稔不少,和远舟也没有再做过什么失礼的举动,总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仿佛不论被他看见什么场景都没有关系的感觉。
治疗完成后,左擎苍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问道,“一年之期快要到了,什么时候我的毒才能清干净?”
“现在刚到年初,再过两月便差不多了。”和远舟一边仔细地将银针一根根重新再火焰上烤过,收回针袋里。
左擎苍一听,心中一喜。先前还总是存着几分怀疑,和远舟说得一年内就能将他的内伤治好只不过是大话,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小人之心了。
“本座要好好谢谢你。”
“不必谢我。我只是见不得正道的人得意而已。”
“日后若是毒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和远舟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来看着他,静默不语。
左擎苍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忍不住看了自己身上一眼,还以为衣服上沾了什么东西。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和我爹一样,是毒门的符号?”和远舟忽然开口问道。
左擎苍被他问得懵了一下,眉间微蹙,“什么?”
“没什么。”和远舟又低下头去,摆弄他的银针,“只是希望你记得,我是我,毒门是毒门。就算我将来真的成为毒门的主人,也不代表我做什么都是以那个身份。”
左擎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纠结些什么。
“你也是。你不用时时刻刻都把教主的帽子压在身上。”
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什么叫教主的“帽子”?
可这话说得,也确实让左擎苍有些触动。
他从没有放下过烛龙教。即使是在当天明王的时候,也是一切以烛龙教的利益为优先考虑,当了教主后,除了唐煜,他也从没有想过烛龙教以外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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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这顶帽子他从未摘下过。如果没有这个教主的身份,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会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客么?还是一个进京赶考的读书人?
自己系着书生巾背着书箱坐在路边啃馒头的样子……
算了……想象不出来……
左擎苍哼笑一声,对和远舟说道,“你还没有坐上那个位子,自然可以说这样的话。”
和远舟微微扬起眉头,“怎么?你以为烛龙教没了你就不行么?”
这话本是极为挑衅,可是被和远舟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却让人更加不爽。
“……你什么意思。”
“就算你死了,烛龙教很快就能找到一个替代你的人,继续发展壮大。你这么拼死拼活,都是为了什么呢?”
尖锐的字眼,一个个敲击在左擎苍的脑海里。
“和远舟,你是在质疑本座的能力?”左擎苍微微眯起眼睛。
“岂敢。左教主的能力,天下皆知。我说的不是能力,而是你。”
“什么我不我的。和远舟你今天的话还真是格外的多。”
“不想听了么?”和远舟端起托盘,脸上毫无怒色,甚至有着几分逆来顺受的柔顺,“那我便不说了。”
看他这副样子,倒像是自己欺负人了似的。好像每一次跟他说起话来都是充满了针尖芒刺。左擎苍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站起身来,伸手拦住了要离开的和远舟,“且慢……”
“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左擎苍看了看面前这张温雅清秀的面容,惊觉这个人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已经比唐煜还要久了。可自己竟然从没好好看过。
“你来了这么久,本座也没有请你喝过酒。不如今晚晚膳,在本座这里用。也算是聊表心意。”
和远舟似乎有些意外,惊讶之色只有一瞬,也足以表达他的情绪了。
他嘴角上翘,一道若即若离的弧线,“请客吃饭,却只是在家里吃些日常的口粮么?”
左擎苍便问,“那你想吃什么?”
“从这里到最近的城镇,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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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镇,如同它的名字,沿街栽种了一颗颗的桂花树。现在还是寒冬时节,树上只有颜色暗淡的叶子,但料想在开花的季节,一定满街都是清甜的味道。路旁还堆着未化的积雪,皑皑地反射着天上的月光,映得整个世间都明亮了起来,却又不乏深蓝的静谧。
大年刚过不久,街上的行人也不多,这个时段,大家都早早收工回家吃热腾腾的晚饭去了。左擎苍和和远舟两人却裹着厚厚的毛皮,牵马漫步在街上。
走到一座客栈外,左擎苍的脚步顿了顿,记忆里又浮现出那飞虹般的身影。
这里,是当初和唐煜初见的地方。
和远舟见他住了脚步,目光迷离,便说道,“就在这里吃吧。”
左擎苍一愣,“这里?”
“不可以么?”
“……没什么不行的。你想在这里吃,就这里吧。”
大厅里的摆设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四四方方的桌子,围着四条长凳。当初他就坐在靠窗的那个僻静的座位上,一回头,就看到那人明媚如春的笑脸。
“客官您要点什么?”小二已经过来了。和远舟说了几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菜名,什么炒辣白菜土豆牛肉之类的。
左擎苍嗤笑一声,“跑了这么老远,就为了吃这些?”
和远舟却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碧螺春,“这些怎么了?你又吃过几次?”
左擎苍闭嘴了,他还真没怎么吃过这些一般的家常菜。
一直到菜上来,香喷喷的烟雾微醺了两人的视线,对面的和远舟一直很安静,就像是一片清清淡淡的云,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一样。
“你出来这么久,嵩老不担心么?”左擎苍在吃饭的时候开口问道。他很少主动问人问题,但是此时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吃着简单的饭菜,中间碗筷碰撞发出的轻响轻灵剔透,就仿佛他们已经是相识许久的友人。他除了雪枫外,便没有其他友人了,此番倒是生出了许多亲近意向,颇为难得。
和远舟微微低垂着双眼,纤长的睫毛上下微微抖动,“在你这里,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他还真是看得起我。”
“你以为,我是他的乖乖孙子,不论我做什么,都要他同意的是么?”和远舟轻声问道。
左擎苍差点就点头了。在他眼里,和远舟总是静静的,淡淡的,虽然时常语出惊人,偶尔还会做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大胆行为,但是总体来说就像一个乖巧的孩子,和嵩说的话,他应该都会不遗余力地执行才是。
和远舟也不反驳,“你要是这么觉得,我也不反对。”
左擎苍看了他一会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你是个奇怪的人。”
“呵,彼此彼此。”
“当初嵩老要你当我的伴人,是你自愿的么?”
左擎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但是和远舟却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用手托着下颚,静静地凝望着他,“你认为呢?”
左擎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好像有点太敏感了。但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吧?你从未见过我。”他只得硬着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