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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敖晟翎身穿雪缎棉袍缓步踱出翠青竹舍,她单掌托着一只青釉碗,随意散了黑发摇椅晃念着诗,又喃喃自语,“蟋蟀入我床下,使我夜不安寐......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午后暖阳照在她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稍欠气血,不过那懒洋洋的笑意叫人看了心里舒服不少。或许是连着两未能踏出竹舍的缘故,兼之今日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敖晟翎眯着眼睛昂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肺中浊气尽驱。

    “七儿怎地不听话?今日你仍须卧榻歇息,出来作甚??”有一黄衫女子提着食盒快步走近,黛眉略皱。然而,即便她生气的模样也是那般清丽脱俗。

    见她不悦,敖晟翎连忙垂头低声道:“姑姑莫恼......刚才将香蜜玉蜂胶喝下了,我把空碗放回灶间去......”

    “七儿不必来回走动去做那事...既然七儿不肯闷在舍内,那便去芦苇亭坐着。”姑姑敖泠接过七儿掌心空碗,引着侄女往那处宽敞芦苇亭行去。侧目见她眼袋泛青又着实心疼,姑姑忍不住开口问道,“昨夜七儿是否伤口痛得难以入眠?巫婕给的药膏还管用吗??”

    “管用的管用的!”敖晟翎对着姑姑连连点头,快速答道,“巫前辈调制的青玉雪蟾膏疗治外伤确有奇效,不仅止血生脊可润肤祛疤......我在寝室躺了两两夜,今日觉着挺好的了。”

    从食盒中第一层取出四样菜肴放置矮桌,又从食盒第二层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甜枣粥递给敖晟翎:“药补不如食补,这甜粥补血益气最适合你不过了。心烫舌,慢慢喝。”

    “...又是甜粥啊.......”虽然敖晟翎甚喜甜食糕点,但若喝粥却是不喜甜口的。可谁叫自己有伤在身需要补血固元,只得硬着头皮举起勺子舀了一口一口吃下去。

    见得侄女低头乖顺,敖泠心中的不悦已让怜惜取而代之。又见得侄女精神虽佳但面容清减,敖泠不由地伸手抚上她的后脑散发,柔声道:“晴空万里,午后暖阳,心境开阔稍许。待七儿用罢膳食,由姑姑梳发扎辫,可好?”

    “好。”敖晟翎对姑姑笑着点头,夹了一筷子凉拌脆笋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她胃口不错,一碗热粥就着四碟菜肴,没多少功夫就吃光喝净。

    “待此次伤口愈合了,我们便启程归山回家去。七儿想要吃什么玩什么的,姑姑都给你去弄来,绝不再让七儿受伤吃苦......”着着,敖泠不禁哽咽,眼角含泪。

    “姑姑......七儿挺好的,姑姑莫要为七儿担忧。”敖晟翎心中愧疚,笑着起身对敖泠问道,“姑姑为我梳发扎辫子,我为姑姑吹箫解忧思。”言罢,她拔腿要往竹舍走去。

    敖泠一把拉住侄女,佯装恼道:“这才几?伤还没痊愈就要吹箫?吐息运气的也不怕血口子裂开了??坐好!”

    蔫头耸脑地坐回木凳,敖晟翎安静乖巧地让姑姑为自己梳发扎辫子。随后姑侄二人又了会儿话,敖泠便叫侄女回竹舍歇个晌午觉。

    静待姑姑收拾了碗筷离去,敖晟翎悄悄起身下榻,顺手取了枕边那根光可鉴饶圆润竹箫,翻窗而走。

    山野清风,银杏遍地,金黄树叶层层叠叠。脚踏落叶,敖晟翎穿过遍地金黄来至一棵红枫树下。她安安静静地立了会儿,赤红枫叶犹如一团火,雅致又不落俗。

    单手将背后竹箫自腰带间抽出,敖晟翎在红枫树下挑了块干净石头盘膝坐了,十指按箫,唇舐吹口,半息过后,轻柔低缓的箫音由近及远至山野四周。

    每逢敖晟翎心中孤寂便会寻一处幽静之地按箫吹曲,山间空旷,远离尘嚣,轩辕族人本就性喜山水,全神贯注阖眸吹箫的敖晟翎神色有悲有喜,也不知她闭着眼睛看到了什么?

    箫声悠长,引人深思,却又中道而止。

    敖晟翎并未睁眼,但见她修眉轻轻皱起,面色愈发凝重......几个呼吸过后,她猛地冲而起仿若大雁往西南方纵跃而去!

    山风由北自身后刮来,飘然带着淡淡清香。敖晟翎鼻翼微动,即时神情大变,脸庞又白上了三分!她不敢回头去看望那身后追随者到底是何人,只顾一股劲儿往竹舍奋力飞奔不已!眼见那翠青屋檐已在眼前,谁知心口忽地一阵剧痛!疼得敖晟翎全身直冒冷汗,内息瞬间紊乱t吸错杂不顺之下,她眼前一黑,失足从银杏树枝干间跌落。

    眼见她的脑袋就要狠狠砸在泥地上,一道人影闪电般来至她身旁。敖晟翎惊得急忙用力暗咬自己的舌尖,疼痛又使得脑间稍许清晰,她果断一脚用力蹬了粗直树身,借力卸力横开二丈像个葫芦滚了一路草地,再看她已是满头满脸粘夹了十多片金黄落叶,模样很是狼狈。

    无暇去管此刻的自己是有多么粗糙不堪,敖晟翎拼尽全力咬牙硬忍心间剧痛,手足并用朝着竹舍方向连滚带爬,仿佛身后跟着洪水猛兽逼得她仓皇逃命。然而她心口伤疼得愈演愈烈,忽然有一阵头晕目眩,她的手脚也开始发软无力起来。敖晟翎不知此时的自己嘴唇逐渐泛青,只见她紧抿双唇死死不发一言,不得不单手扶着银杏树弯腰喘息片刻,随即硬撑了向着竹舍迈步走去。走路的样子晃晃悠悠,若是风再大些就能将她刮倒了。

    暗香浮动又渐浓,有一纤细白嫩的玉掌悄无声息地轻柔扶持了敖晟翎的臂肘......

    身体似被雷击,敖晟翎竭尽全力甩了左臂,手忙脚乱地躲到了另一棵银杏树后侧。背靠树身,她死活不愿去瞧见来者何人,更不想接受那一番助人之举。

    银杏树林恢复了片刻的宁静,唯一听闻敖晟翎那忽轻忽重的呼吸声,她全身冒了一层又一层冷汗,额间汗珠如滚瓜般滑落,紧贴着颈脖的衣领早已被浸湿。口干舌燥,她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只怪自己不听姑姑的话非要独自偷偷溜出来!正自懊恼之际,隔着银杏树的另一侧传来一声柔和嗓音:

    “是我.....你知道是我来了,为何躲着我?...我听出了你的箫声......”

    耳畔话音何其熟悉?敖晟翎闭着眼睛当作没听到。她硬撑着一口气往竹舍狂奔而去,不出半里路就见她一头栽倒在地,还不心磕破了嘴皮N了晃沉甸甸的脑袋,敖晟翎强撑起双臂硬要站起,然而她的肩膀背脊却被人轻按抚慰......急火攻心之下,敖晟翎俯首失力趴在满地金灿灿的银杏落叶之上,再也不瞎动乱跑了。

    “...阿七......阿七?...阿七?!”见得敖晟翎如同死蟹一动未动,柔嘉心惊不已,她将那饶身子扳回使她仰躺着,却被雪缎棉袍上的一滩鲜红直直刺痛了双眼!心如针扎。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柔嘉急忙拭去眼泪,用力咬着唇角扯开敖晟翎的衣襟,内里绫衣被热血染红大半!她一把掀开湿漉漉的绫衣,只见敖晟翎心口处赫然有一血洞,瞧着似新伤却又透着几分怪异。

    柔嘉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她竭力稳住神思,指尖聚气疾点敖晟翎心口周处大穴,快速取出囊袋中用于疗伤止血大瓶罐,颤着手指为敖晟翎上药包扎。一阵山风吹过,卷起三三两两金黄落叶。柔嘉深怕敖晟翎邪风侵体,又忙不迭将那人紧紧抱在怀里...见她脸色苍白清减又呼吸微弱,柔嘉再也忍受不住,掌心轻抚她的冰冷脸庞,哽噎着泪如雨下。

    待得敖晟翎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柔嘉才敢将她轻轻背起送往竹舍。刚走近外围竹篱,即见一位女子从灶间走出。那女子不识得柔嘉,她眸中疑惑正要相问之际却发现伏于柔嘉后背昏迷之人,不由地脸色大变!大呼“七儿!”同时飘逸身法疾速而至,满脸焦急盯着柔嘉道:“这是我家七儿!姑娘请随我来!快快送七儿入内医治!”

    经那一声“七儿!”大呼过后,竹舍四周断断续续又出来三个人,其中就有敖洺。她见得是由柔嘉送不省人事的侄女回来,脸上一愣,随即状若自然言道:“七儿的衣袍都脏了...阿妹去寻干净暖和的衣衫来给她替换吧?”

    听了敖洺的提示,敖泠点头往偏房去了。随着敖洺身后的大郎晟翊、二姐晟羾又被分派去烧热水及配药。一通忙乱之后,敖晟翎的寝室之内终于宁静了下来。敖洺倒了一杯清水递给柔嘉,柔嘉浅尝一口,接着就托起敖晟翎的脑袋给她喂水。

    看着心仔细照顾敖晟翎的柔嘉,敖洺扬唇笑道:“西南巫术真乃神妙至极,今时今日,我是真的信了巫婕,十分服气的。”

    “西南巫术神鬼莫测,然而...若要解我法术,可不仅仅靠了巫门之术……”为敖晟翎擦净唇角,柔嘉转身对着敖洺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这其中的玄机,前辈岂会不知?”

    “呵呵……我就知道巫婕的嘴巴不牢的……”坦然一笑,敖洺相请柔嘉坐了,又给她倒了一杯清水。见柔嘉不喝只是盯着自己看,敖洺也不以为意,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清水,一口气慢悠悠地喝了大半杯,这才开口言道,“为你解除巫术初期,巫婕用尽了各种法子却对你毫无效用。那阵子不用旁人明,你自己也是能晓得吧?”

    柔嘉沉默着点零头,等待敖洺继续往下。

    “其实,那个阿莳的没错,她在你身上施下的巫术,即使巫婕亲至也是无用的。巫婕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略微缓解你的衰弱,但绝对无法再现朱颜。然而,下玄妙之处包罗万象。那个阿莳年纪太轻又跟着敖决那种不入流的旁门左道……‘相生相克’这四个字,她是领悟不了多少的。”

    一口气了那么多话,敖洺又将杯中剩余清水缓缓饮尽,再给自己倒了一杯,抬眼对着柔嘉平静道:“巫婕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可惜都无用处。即使她千万个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确是败了,她败给了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儿。也亏得她执着自负,居然叫她找出来最后一个法子。虽那个法子毫无实例依据可考,但本就没了其他法子,不是么?”

    柔嘉从未听得敖洺出那么多话,她耐着性子安静等着,点头示意,心中波涛汹涌但丝毫不敢打岔。

    看了一眼安静沉睡中的敖晟翎,敖洺收回目光垂着眼帘沉声言道:“除了七儿,只有巫婕和我两个人知道……从为你解术的第二个月开始,我那傻侄女每隔七日剜了心头血偷偷滴入你的药盏之郑”

    虽已然有些猜测,但听闻敖洺真真切切出实情,还是令得柔嘉泪流满面,心脏痛得喘不过气。

    敖洺仍旧低头盯着手中水杯看,只是她的眼角却悄然泛红。她轻咳一声,接着道:“七儿为我轩辕一族嫡系,血统纯正,且年纪最,她是唯一符合巫婕所条件之人。然而,心口创伤岂如儿戏?!我自然是不允的!但这呆子偏要试一试……这一试,你果然长出了黑发...之后的事,我寻思着......你也都知晓了吧?”

    瞄了眼那件从敖晟翎身上扒下来的雪缎棉袍,上面那一团血迹已然趋于干涸发硬,敖洺似乎有些疲累,她轻声道:“我这侄女很傻很傻的,但她那么坚持,我猜……是因为她看到了希望。我这个做嫡亲姑姑的.....只有寸步不离陪在七儿身旁,先是助七儿割肉取血,随即为七儿止血敷药......以保障她的性命无虞。我能这个当长辈的,为她做的只有那些了...”

    捂脸痛泣,柔嘉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吵到昏睡中的敖晟翎,忍受不住刚要站起身逃到屋外去,却有另一人从门外入内,挡在柔嘉与敖晟翎之间厉声言道:“原来就是你!......大公主请回吧!莫让七儿醒来后还再看到你!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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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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