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三八章：我不能杀人
第一三八章：我不杀人
彼时晨间，花娘与客人俱入梦乡，天香阁厅里仅十余名龟奴及娘姨轮值。这些人久惯门前街上车水马龙，听着老远传来奔马声，轻易辨那一行人约莫数十来骑。
众人齐刷刷看向田婀娜，无形的空气似一扯紧了。
田婀娜不慌不忙轻拂鬓发，道：敲云板。立时有人奔去大厅一角敲云板。
天香阁共有三座楼宇，这边主楼大厅一敲响云板，其楼宇不多时便相呼应，亦是云板锵锵清响。
与此时，田婀娜欲待再言语，冷不防斜刺里一只手臂伸来，将她往后拉。
田婀娜又惊又恼，哪个仆役如此大胆，对她动手动脚？
定睛望去，拉扯她的不是旁人，却是金金旺。
她颇为意外，金金旺平日莫说碰她小手，衣袖都不敢沾。适才那一扯，是他头一回碰触她，施力不重，但手势果断，和他平日小心模样大相庭径。
只听金金旺严正道：田姑娘，我不杀人，不替你取人性命。
田婀娜笑靥亲切，心里早骂开了。
猪头三，滚开去，老娘忙正事，你歪缠个屁！
紧接着金金旺道：但我以豁己这条命。你快逃，我替你挡住那镇西伯的老婆。他一边说，一边将田婀娜往后门推。
田婀娜愣住，对着金金旺，首次觉得这男人有那一点点意思。
她将柔荑小手一摆，笑道：你走才是，李夫人不走，你别回来。
要走一起走。金金旺将她往外推。
田婀娜反手抓住金金旺手腕，那春葱纤指隔衣沾着金金旺，金金旺整个人定住了，脸庞通红如熟虾，好似眨眼便要冒热烟。
田婀娜暗欣赏家魅力在金金旺身上发挥的效验，嘴上丝毫不耽搁正事。
你走，我有法子应付，别坏我大事。她正色加重气，此刻不走，再不理你！
说完，她松开手，看也不看金金旺一眼，转头扫向在场诸人。
金金旺虽然鲁钝，见她辞色决绝，晓得不再搭理一语绝非虚言，挣扎片刻，嗐声叹气跺了踩脚，迈开步伐往外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阁里众人面孔紧绷。
田婀娜向众人笑道：按我前时吩咐行事，随机应变。阁里上见她行若无事，大伙都逐渐宁定，对她点头应承不迭。
镇西伯府正妻，亦是辅远将军的李夫人策马驰在北里街上，火气冲天。
他秦家由关中老家赴边彊征战，夫妻加官晋爵，进京述职，看似得意志满，她却比在边彊时憋闷多了。战时她在边彊带兵，丈夫倚重，将士信服，便是州牧也得给她几分薄面。到了京城，众人全淡忘她是辅远将军，只记得她是镇西伯的妻子李夫人，丈夫与僚议事议政，再不带上她，还寻花问柳来了。
在京城贵妇人里，她也是异类。不论本地候门，亦或这回凭藉边彊战事、与她一晋为朝廷命妇的那批关中乡，这些妇人平日深处内宅，因夫而贵，而她热衷军国大事、飞鹰走马，在男人堆中拼搏家官诰，两边话不投机半句多。
人生近半，好容易熬到家业成就，女长大，到头来熬满肚子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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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闷。
日丈夫散朝回家，与她争执后拂袖离家，她猜度他没准往北里风流快活，满肚火药炸了开来。
她上马带兵，要寻他新相好的晦气，端了狐狸窝。
李夫人飞马奔至天香阁，远远便见天香阁楼前，一批龟奴和娘姨列在门首两侧，翘首往己这方来路望来。
她冷笑，这帮人准要像郑家那般，好说歹说拦阻她打人砸屋。
她驰至天香阁主楼大门前，滚鞍马，拔佩刀。
佩刀在天光寒锋耀亮，李夫人的嗓门也十分洪亮，一边去，谁敢拦，就吃板刀面！她身后的娘子军也跟进，拔刀子。
阁里那班人果然未曾阻拦，立在门首两侧一动不动。
恭迎辅远将军大驾光临！众人齐声喊道。
声调中似对李夫人威吓恍若未闻，恭敬有礼。
李夫人脚步微滞，他叫她辅远将军，而不是李夫人？
转头一瞥，阁里人居然笑眯眯躬身施礼。
她暗称怪，脚大步流星未及停，已步进天香阁大厅。
天香阁主楼乃字型，当中一个极大天井厅堂，面里，三面皆房间，大门临街那面几层楼俱辟作走道赏街景、夜景用。这时几楼走道窗全开，天光洒进大厅地面，一个女独立在那亮处。
女淡施脂粉，神态文静，簪钗珥珰皆银镶水晶，月白窄袖交领袄，白罗绣花裙。
李夫人当以为个跑错地，进了一好人家，见着那家娇养深闺的姑娘。她本来满腔怒火，因错愕而为之一挫。
女见了李夫人，双眸发亮，眉目笑，却无一丝谄媚意思，只是温柔洋溢，如见着亲爱钦敬之人，由衷欢喜。
李夫人与那女素不相识，对她亲热神情亦不明所以，但见人家一脸善意，险些要还以笑容。
而后女盈盈拜倒，莺声呖呖，奴家田氏，拜见辅远将军。
李夫人愣住，她丈夫的新相好也姓田，岂难道便是眼前这位和她女差不多大的女？
她以为天香阁会是第二个郑家，鸨母、妓女和仆役阿谀求饶；也以为她会再看到第二个郑素素，粉光脂艳，说话蚊子哼哼，行路一步一摇，呵斥她几句便哭哭啼啼，好似被她勾引丈夫的己才是恶人。
眼前女面对她和身后娘子军持刀在手，倒是沉得住气。
李夫人心生欣赏之意，留心不肯冤枉好人，便问道：你是田婀娜？
田婀娜答道：是。
李夫人一团恶气冒了回来，粗声粗气道：你既知我是谁，如何这等开怀？
田婀娜微微笑道：历朝历代，女子立战功，官封武将者，屈指数，我大夏开国以来，只得两位，将军便是其一。将军驰骋沙场，英勇杀敌，不独保家卫国，亦为我等蛾媚裙钗争光，奴家日得见尊颜，三生有幸。
田婀娜一番言语柔音朗朗，辞色真挚，李夫人又喜又叹又羞愧。
所喜者，打来京，难得有人道她功业；所叹者，昔日在边彊，她独当一面，如渐渐附庸于丈夫官爵之，只是李夫人。
而所羞愧者，上回她打砸郑家，并不觉得己作为妻子，公然不忿丈夫留恋烟花，真如其他显
宦家眷以为的丢人，但作为辅远将军，曾经叱咤边彊，如只在秦楼楚馆找娼妓麻烦，真跌份。
哼，李夫人恼羞，两道浓眉竖成倒八字，甭拍马屁，别妄想说几句好话，我便饶恕你，狐媚子惑人，罪不恕！
田婀娜不紧不慢道：将军此言差矣，奴家狐媚并无罪过。
你说什？李夫人扬声喝问，手上微抬，刀锋寒光闪动。
田婀娜面不改色，笑道：将军登门，奴家尚未敬茶，有失礼数。请将军移步，至奴家房里小坐，容奴家细说。将军要发落奴家，也不差这些时候。
说时，往李夫人身后溜了一眼。
李夫人追循田婀娜视线回首后方，从她身后那班娘子军身影间隙望去，街上行人探头探脑看八卦。
她好歹是个将军，人前与妓女争，实属掉价，便收刀还鞘。
哼，就听你扯什歪理。
田婀娜吩咐葛子好生款待李夫人手，便替李夫人引路。
李夫人进得田婀娜房间，迎面扑来一阵芳菲，是窗外拂入微风，和着檀香，香气清幽不腻，抚人心脾。早在大厅敲响云板后，厨房便送来点心，绣阁丫鬟早已摆好盘碟，也煮水以待，李夫人到时火候恰好。
田婀娜那厢沏茶，李夫人打量屋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墙上悬外江山图，画里山水壮丽，鹰飞长空，是她素日熟悉的边彊风光。屋里用具多属漆器竹器，朴素雅致，瓷瓶鲜花旁，点缀两个泥人娃娃，似是她关中老家样式，看了亲切。
田婀娜沏好茶，奉与李夫人。
李夫人接茶并不吃，粗声道：有话直说，怎地你狐媚不算罪过？
田婀娜垂手侍立，道：将军，花娘以卖笑为业，狐媚客人乃是本份。若是一本正经端着，青楼行院先轰我去，往街上喝西北风了。
李夫人无话反驳，举杯吃茶掩饰。茶汤入，她虽不谙此道，仓促间也尝不一般的甘冽滋味。
田婀娜又道：不过将军放心，奴家与镇西伯未曾沾身。
李夫人将细瓷茶杯重重放回几上，当的一声。
当我傻子？男人进了烟花寨，纳大把钱钞，难道就为摸摸小手，盖大被话家常？
田婀娜笑道：好教将军知晓，青楼惯例，花娘与客人头几次相会，不过吃酒。这事奴家敢对天赌咒。
哼，死罪免，活罪难逃！李夫人声气虽粗，心中其实已不如初来乍到时的悍恨。
她在京城沉寂，好似龙困浅滩，难得碰上田婀娜，牢记家功勳，尽管有奉承避祸之嫌，终究不不生一些知己之感。
何况小姑娘面对兵马阵仗，始至终方寸不乱，挺合她脾胃。若是情敌皆是郑素素这等徒有美貌的软脚虾，只会教她对丈夫移情别恋这事更加不快。
田婀娜敛衽正容道：奴家贱籍烟花，生死全在将军一念间，只是将军这做，不值当。
这倒奇了，发落你说得上什值当不值当？
将军，天香阁乃教坊司开设，教坊司隶属礼部。
哦，怎着，想拿礼部压我？
田婀娜摇头，近年征战，连将军在内，一批身关中的将领战功赫赫，受上重用，风头正盛。奴家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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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籍女子，生死荣辱不值一提，礼部不会为此便与将军认真计较。
那你提作啥？
田婀娜道：礼部虽则未必与将军叫板，家地盘教人侵门踏，哪不恼？梁子再小，到底结了，部里那帮文官成日念叨礼仪规矩，对违礼之事更加记仇。古朝中有人好办事，将军等关中武将刚刚崛起，当务之急莫过于在朝堂立稳脚根，正是广结善缘时候，因细故结怨，太不值当。
李夫人不料娼妓也谈论朝事，起先于好奇聆听，原本不过听个新鲜，及至田婀娜说得头头是道，便听住了。
田婀娜续道：其次，朝廷武将以关内一派为大，现上器重将军等关中身将领，他必要扳回一城。军功上扳不倒将军，便从私行手。比如将军打砸红袖班，以算做倚势欺民；动了官妓院，那便是连后头的官府都不放在眼里。这些把柄证据确凿，虽因此刻将军夫妇圣眷正隆，一时派不上用场，他也伺机而动，留待往后一并算帐。
李夫人沉吟半晌，转眼觑向田婀娜，冷笑道：小姑娘心计以啊，先礼后兵。甜言蜜语笼络人，再讲利害干系，双管齐拘住我。行，我不明着找你麻烦，省得开罪礼部，我走教坊司的路子，让教坊使整治你。说完，她抄起茶杯咕嘟咕嘟吃茶。
田婀娜浅笑，请将军也尝尝茶果。
李夫人瞪眼问道：我要整治你了，你当真不怕？
田婀娜笑道：女子从军，挨受的冷话冷眼冷箭必然数十倍于男子。将军杀一条血路，晋升至将领，不消说才干过人，论性情，若是睚眦必报，专顾记仇，也无法统御兵卒，挣到如地位。
那天，天香阁门前街上，挤满看热闹民众，他侧耳等待阁里传打砸哭闹声。好一会，阁里只听到葛子等人在大厅招待娘子军。众人等啊等，终于厅里娘子军纷纷起身，列成左右两队来了。不多时，李夫人也步天香阁，神色居然是平缓的。再一瞧，田婀娜陪在李夫人身侧相送，衣妆齐整，发鬓一丝未乱，分明不曾挨揍吃苦。两人临到分别，不知说了什，李夫人居然安慰似地拍了拍田婀娜的肩膀。
李夫人乃罕见女将，并且先前砸过红袖班，剪过郑素素头发，她在京城，泼辣悍妇之名不胫而走。这一个人遇上天香阁的田婀娜，教她安抚得服服帖帖，这事迅速传遍京城，田婀娜跟着声名大噪。
φ(-ω-`_) φ(-ω-`_) 作者留言分隔线 φ(-ω-`_) φ(-ω-`_)
根据维基百科的解释，云板是为一青铜铸敲击乐器，通常为云朵形状，或者鑴有云纹，因以为名
镇西伯原本在上章是镇西将军，后来觉得官爵低了些，把他升成伯了
虽然觉得将李夫人被称为李夫人，埋没了她这个人的存在，但是她已经有辅远将军和镇西伯李夫人的名号，再给她闺名，增加小天使的负担，就让称谓尽量简单些
这部份留言在微博也会发布，因为不是所有小天使都用微博，就在这边也重复一次
上次呀，写赵野吃醋，婉婉让他打开炕头柜上的盒子，送他精心裁成的手套，赵野由酸变甜。小俩对话是线框部份这样：
那，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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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还有醋吗？
赵野搂住她，变成糖人了。
那回有小天使在评论区说，次让婉婉做内裤送赵野，我想了想那个画面：婉婉让赵野打开衣柜，衣柜门一开，哗~啦哗啦把赵野淹没。接来，小俩的对话以是这样：
那，相公(*′?`*?)
唔？(?????)
还有醋吗？
赵野搂住她，变成蝙蝠侠了。
(因为内裤套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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