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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门刚开了个缝,黎晴就像被猎杀的小鹿一样惊慌失措地挤了进来。
她的头发像荒草一样凌乱地披在肩头,身上裹着条花床单,一进门就呜咽着扑倒在地,随后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卫生间,咔一声锁上门。
点点滴滴的血迹连成了红线,从黎昕眼前一路延伸……刺眼极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妹妹被车撞了,可又不像。
淋浴的水声传来,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黎昕脑中像是有惊雷炸裂般轰然作响,那条讨人嫌的信息一闪而过。
他扑到卫生间的玻璃拉门上,用力拍打,“你怎么了?小晴!告诉哥你怎么了!”
嘶哑的哭声持续冲击耳膜,黎昕大喊:“你把门打开!”
黎晴依旧没有回应,只是不断发出濒临窒息般的哭声。
黎昕拼命一扳拉门,水声和哭声骤然增大了几分,门锁竟被他扳坏了。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闯了进去。
他最爱的人,他的另一半骨血,正侧躺着,赤裸地蜷缩在花洒下,冷水不断倾洒在她的布满淤痕的肩膀上,大腿上满是鲜血,和白色的污迹……
黎昕慢慢瘫坐在地上,从头皮到脚底都在一瞬间凉透了,再也热不起来了。
黎晴湿漉漉的黑发黏在红肿的脸颊上,喉咙里发出重伤兽类般的悲鸣,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越过他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黎昕猛然起身关掉水,从浴柜里拿出一条浴巾盖在她身上,声若蚊呐地说:“不能……不能再洗了,报警之后……之后再洗。”
黎晴闭上眼睛,艰难地吐字:“让我洗洗,太脏了……”
黎昕强作镇定,慢慢扶起她,“我去找爸妈,你先起来,到床上去躺。”
“所有人都会知道……”黎晴像是梦呓般喃喃自语。
黎昕动作轻柔地抱起妹妹,放到自己卧室的床上。尽管如此,她还是痛苦地哀鸣起来,“好疼……”
黎昕蹲在床边,将她的湿发从脸上拂开,扯动干涩的喉咙问:“你记住他的样子了吗?你认识他吗?”
黎晴痛苦地皱着眉,断断续续地说:“两个你们班的……还有一个不认识……”
三个人……黎昕晃了一下,像挨了一击闷棍。
“你躺着别动,我去找爸妈。”
黎昕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踉跄着走向房门。
“为什么不给他抄。”
黎晴微弱而嘶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像是猛地将一把刀插在了他背上。
“为什么要考全校第一……”
黎昕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跑到楼下后才想起来,其实可以打电话的。
取证前,一个女警察拿出白色的药片让黎晴服下。
“这是……什么?”黎昕小声问。
“紧急避孕药。”
黎昕觉得喉咙像是猛地塞进了一百颗这种药,噎得无法呼吸。
妹妹在女警的陪同下去取证、做笔录时,黎昕被双目血红的父亲打翻在地,那拳头上有浓重的油烟味道。
“你怎么照顾你妹妹的?!”
母亲没有阻拦,蹲靠在墙边泣不成声,几个警察上前阻拦。
第二天凌晨,三个人就在一间网吧被抓住了。桶哥,他的死党,还有他的表弟。但是2天之后,桶哥的表弟因不满14周岁而被家人接走。
一切都是在一处位于黑网吧楼上的小旅馆里发生的。三个人刚看了黄色视频,一出门就盯上了和同学走在一起的黎晴。桶哥让另外两人上楼找个房间,自己则跟上黎晴,告诉她,她哥哥和他们在一起玩,受了伤在附近歇着。黎晴匆匆告别同学,跟着桶哥走进了地狱……
几天之内,亲戚们全都来医院走了一遭。见过的,没见过的,真心悲痛的,看热闹的。
空洞无力的安慰在耳边滚来荡去,还有各种各样的惋惜和感叹:“两口子都是老实人,怎么会这样。”
似乎要是黎昕的父母不够老实,他们的女儿遭遇这种事就也不奇怪。
一个黎昕叫她姨姥姥的人,神叨叨地告诉他“万事皆有因”,他妹妹是前世造业才会今生还债,他也是一样。黎昕直接让她滚了出去,假如她白头发再少几根,也许会扇上一巴掌也说不定。
第50章
回到学校后,班里同学看黎昕的眼神起了变化。难得的同情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
不知哪天从谁开始,一个让黎昕噩梦连连的外号被叫响了——“大舅子”。
当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充满刺骨恶意的称呼时,几乎是怒不可遏,拎起椅子就要打人。
挑刺的几个男生只露出一瞬间的慌乱,随后就更加放肆了。他们就是乐于看到,聪明过人又沉稳冷静的三好学生崩溃的样子。
意识到这点后,黎昕只好沉默以对。仿佛说得、做得越少,尊严就流失得越慢。
他们最喜欢做的是在黎昕背后贴便利贴,其次是偷偷把他课本上的名字改成“大舅子”。
班主任自以为会帮到他,在班会上郑重地宣告:“我知道你们有些人给黎昕起外号,叫他大舅子。谁再让我听到,我绝对不客气。黎昕,你不用害怕,谁再叫你大舅子,你就来告诉老师。”
阵阵低语和哄笑在黎昕身边腾起,有一瞬间他想冲到讲台上缝住班主任的嘴。这个快要退休的老教师根本不懂少年人。
黎昕头一次知道,当每个人微小的恶意融入群体后,会爆发出这么惊人的力量。他曾想象自己被各种各样的压力击垮,但没想过会是“大舅子”这么个外号。
这种小事,他没法告诉父母,更不能告诉妹妹。黎晴出院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卧室里一躺就是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只是发愣,像是灵魂出窍一般。
黎昕放学后,会对着妹妹说说话,或者给她读书。终于有一天,黎晴开口了。她木然地问:“哥,咱们是一起出生的,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我愿意。”黎昕郑重地告诉她,“但是,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学校里是不是都在谈论我的事?”
“我没有听说。”
黎晴侧过头,又陷入沉默中。
从期中考试开始,黎昕就没再考过全校第一。“要怪就怪你哥,全年级那么多人,凭什么总是他考第一”,桶哥的死党这样贴在妹妹耳边说。
睡不着的时候,黎昕会想象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折磨这三个人,无论怎样都有遗憾,因为人只会被杀死一次。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在梦里被同学叫“大舅子”。
尽管每次走进班级都像步入深渊,但黎昕还是从不请假或旷课——连班主任都暗示他可以偶尔调整一下自己。他坚定地认为,只有在受伤的地方屹立不倒,才能把失去的尊严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