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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年行舟的故事2

    第二十七章 年行舟的故事2

    第二章

    薛铮回了指剑峰,取了一件衣衫穿上。

    放走了偷盗者,他理应前去主峰的战堂请罚。其实作为男人,没穿上衣并非不追踪的理由,但他当时鬼使神差地犹豫了一瞬,只那一个瞬间,就失去了再度追上去的机会。

    他回味着方才女迅捷轻灵的三剑,因太过专注,一时竟没注意到主峰传来的钟声。

    等他发觉主峰传来的钟声不对时,承剑峰上已是灯火通明,从这边望过去,主殿明月殿左右的烽台上燃起了赤色火焰,将那片天空染得彤红瑰艳。

    钟声连绵不绝,激荡在峰谷山间,是宗内有重要长辈逝去的哀钟,而明月殿左右燃起的赤焰,则是战堂即将展开大规模战斗的信号。

    薛铮神色一凛,一把抓起身边的长剑,往主峰赶去。

    明月殿的汉白玉台阶,百余名战堂弟子长剑鞘,肃穆而列,赤红火焰映照在台阶上的三名战使身上,将白色衣袍染成模糊不清的绛色。

    薛铮提剑上前,立刻有战堂弟子悄无声息包抄而来,不动声色地截住了他的后路。

    薛铮心往沉,一步一步走到台阶。

    什意思?他仰头看着台阶上的三名战使,那是曾与他并肩作战的门,虽然相互之间极交谈,但彼此之间仍有着深厚的默契和信任,而此刻,那几双盯着他的眼眸中,透的却是戒备、愤恨和痛心。

    什意思?站在中间的战使尹玉嗤笑声,薛铮,你还有脸问这句话,你做了什你己不清楚?

    尹玉是明月宗掌门颜渊的大弟子,她是战堂名战使中资历最深,地位最高的一位,虽然剑术在堂内不是最高超的,但她心思缜密,处事公允,最受战堂弟子信赖与爱戴。

    薛铮沉默不语,心有些疑惑,虽然他的确有错,但只是放走了一个偷盗剑谱的人,应当罪不至此。

    山风激狂,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赤色火焰卷着火窜上天际,将冥冥夜色衬得一片猩红。

    明月殿高台之上的丧钟已撞击到了最后一,随着一声沉重的鸣响,长长的尾音由近及远,回荡在远处的峰壑之间,荡得人胸间浮浮沉沉

    ,透不过气来。

    薛铮霍然抬头,死的是谁?

    尹玉紧紧盯着他,不答反问,事到如,你还在装糊涂?

    薛铮瞳孔微缩,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上,未握剑的那只手紧紧捏成拳头,大声重复道:死的是谁?

    尹玉的目光中带上了几丝不屑和愤怒,别装了,薛铮,死的是你的恩师,指剑峰峰主杨桓,不到半个时辰之前,你亲手杀了他,用的碧海潮生剑第八式沧海横流,难道你忘了?

    像是半空中酝酿了很久的雷终于劈,不祥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薛铮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手中之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脑中一片模糊,茫然地看向明月殿的后殿方向,那里的清宗殿,是杨桓值守主峰时最后呆过的地方。

    碧海潮生剑第八式沧海横流,如在你手里的威力果然已经不比从前,尹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忽而缈远,偏偏他一字一句都听得异常清楚,杨峰主七窍流血而亡,身上有不三十处伤,从他身体里流的血染红了整个清宗殿的地板,的确像是血海横波。

    薛铮心头犹如万箭攒心,但他很快从混沌中找回一丝理智,我没有杀师父!

    不是你是谁?尹玉身边的另一位战使厉声道:除了你,还有谁使碧海潮生剑?更何况是威力如此强大的第八式,放眼整个崇清洲乃至中州大地,没有第二个人以使这一招!

    再说一遍,我没有杀师父!薛铮吼道,如果是我做的,我此刻不会在这里!

    你为何回来投罗网我没有兴趣知道,那名战使冷笑道:我只知道,弑师乃是明月宗重罪,当处以极刑,你回来正好省了我前去搜查捉拿。薛铮,伏罪吧,就算你再厉害,难道逃得过百战堂弟子的围追?

    薛铮闭眼,再度睁眼时,森寒杀气目中一闪,究竟是谁用沧海横流杀了师父,我也很想知道,我发誓,我一定会把这个人找来,杀了他替师父报仇!

    他平息了一情绪,寒声道:找真凶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为何总与我纠缠不清?

    尹玉前进一步,瞧着被战堂弟子团团围在中心的倔强年。他身躯挺得笔直,双拳紧握,胸不停起伏,通红的眼中是凛冽锋锐的神色,像被困的一头桀骜孤狼。

    他的痛苦和愤怒不似伪装。

    尹玉心头暗叹一声,扬声道:一个时辰之前,有人闯入藏经阁,吸引了大批战堂弟子的注意,而你称前去捉拿闯入者,却在甩开战堂弟子后转回承剑峰,用沧海横流一式杀了杨峰主,此事证据确凿,暂且先将你押,等掌门和诸位峰主回宗门后再来审理定案,你有什话,等掌门回来后再说。

    我的确放走了那人,这事是我的错,薛铮此际已冷静来,但我之后回了指剑峰,直到听见钟声,看见战堂焰火才赶来,在此之前,我并未踏上承剑峰一步。

    尹玉目中似有一丝如释重负,颔首道:好,我会去向指剑峰外室弟子求证,不过在掌门回来之前,我仍需将你扣押。

    她后退一步,喝道:拿!

    薛铮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剑。

    周围的战堂弟子如临大敌,暗运动真气,长剑震颤,剑光于火焰之闪烁不休,如大海泛波,将薛铮围得水泄不通。

    薛铮却无任何动作,只是抬头直视尹玉,不必拿我,我随你去便是,希望掌门回来之后还我一个清白,找真凶。

    他将剑紧握在手心,转身大步离开,朝承剑峰后峰的地牢走去。战堂弟子横剑当胸,警惕地围在他三尺开外。

    尹玉心再叹一声,瞧着他的背影,良久不语。

    地牢之内不见天日,薛铮盘膝而坐,估算着时辰,他被关在这里已经接近两日两夜。

    身边放着看守送来的饭食,但他一点也没有胃,只在心里一遍遍地追问思索。

    究竟是谁?用沧海横流一式杀了师父来嫁祸给他,他为何要这做?

    碧海潮生剑除了他,的确没有人以运用如,就算有人领悟力和模仿力超群,也只得其形,无法得其神,潮生剑的精髓和要领极难领会,更何况是集剑法大成的后面式。

    他百思不得其解,脑中一遍遍回想着与他交过手的人,最后定格在那晚悬崖边上,剑狠辣干脆的女身上。

    当然不是她,他在她面前根本没有过手,她然学不到他的剑招。

    她正巧在事发当晚闯入藏经阁偷走剑谱,她与这事究竟有没有关系?

    正在此时,薛铮

    听到地牢外传来悉悉索索的一阵声响,片刻之后,地牢的锁被捅开,有人进来了。

    薛铮拿起身畔的剑。

    薛铮?

    那人嗓音压得极低,但他一听就辨认了,来人正是他方才想起的那名女。

    你来做什?薛铮沉默片刻,冷然问道。

    你跟我去吧。女低声道,外头的人暂时被我迷昏了,你我只得一刻钟的时间离开。

    薛铮纹丝不动,你怎知道我在这里?

    女耐着性子解释:我去指剑峰找你,正巧遇到你战堂的人在询问峰上弟子,我一打听,便知道你因弑师之罪被关在这里。

    你找我做什?薛铮追问。

    我说过,女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有着明显的不耐,我会去找你讨教剑法。

    薛铮猛然起身,叮地一声拔长剑,冰冷铁剑以横扫碧波之势卷浪而来,尺波电谢之间,森然剑锋已横在她颈,凌厉剑气激得两人衣袍震荡不休。

    说!他厉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在那夜闯入藏经阁盗走剑谱,你与我师父被杀之事有没有关系?

    女怒极反笑,我好心来救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薛铮反手握着剑柄,无情地将抵在她颈脖间的剑锋往前推进一分,我不需要谁来救我,你最好老实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女深吸一气,好,我告诉你。

    话音方落,她身体蓦的往前一倾,颈间肌肤贴上剑刃,薛铮吃了一惊,急将剑往后撤,刹那之间,女一个旋身,手中软剑鞘,毒蛇吐信一般缠上他的剑。

    薛铮冷笑一声,来得好!

    他反手便是一剑,力扫千钧推开紧缠的剑锋,余势不减,如波剑气浩浩荡荡袭向对方胸间。

    好剑法!女低声一赞,腰身往后一折,倒仰避开汹涌攻势,剑随身走,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弧,刁钻地刺入薛铮肋空门。

    薛铮也不收剑,直接一个翻跃,半空中一剑劈,万钧雷霆笼罩而来,女毫无惧色,举剑一挡,当地一声,双剑交搭,本是柔软的软剑剑身被贯入真气,竟刚硬如铁,震得薛铮虎微麻。

    薛铮心一凛,更不敢大意,一个回旋撤回剑身,浑厚剑气随剑荡

    开,一招浊浪排空横扫而去。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内过了不十数招,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仅凭直觉辨认对方的劲力流动,捕捉转瞬即逝的破绽。

    每一个来回,都是杀气横溢,惊心动魄。潮生剑法剑如其名,铁剑挥舞之际龙吟水啸之声不绝于耳,一时如浪拍礁石,水花飞扬,一时又如涛起碧海,波高万丈,寒湿之意扑面而来,几乎没有透气的空隙。

    而女的软剑,却悄无声息,像是蛰伏在怒海浪底之伺机而动的海兽,每每从海潮间歇破浪而,于险绝的角度袭来致命一击。

    剑气跌宕,激得室内风声呼呼,衣袍猎飞之中夹着两人越来越重的呼吸声,连地牢的墙壁都被划了道道驳痕。

    薛铮斗得兴起,突然纵身而起,低叱一声,风狂海啸!

    磅礴剑气铺天盖地而来,风起云涌之际,薛铮忽听女低哼一声,呼声痛楚,似极力忍耐着什,他将剑势一收,飞身跃来,意识将面前散着热力的身体一捞,果然于她肩上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他低声问。

    放开我!女挣扎着,手中软剑一指,抵上薛铮喉咙。

    薛铮的手臂揽在她腰上,一时不敢动弹,两人大粗喘着,鼻息相交,热气喷在对方脸上,胸腔中心脏急速跳动,他额上的汗滴到她衣上又化开,剧烈起伏的胸膛离她不过半寸。

    黑暗之中他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他,但对方沉重的喘息就在耳畔,他的铁臂牢牢箍着她,她的纤腰在他臂弯中僵直紧绷,两人汗湿炙热的身体近在咫尺,于对方都是不容忽视的压迫和存在。

    软剑他喉间滑,女沉声道,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薛铮还未答话,外头已隐隐传来纷乱脚步声,他眉心微绞,放开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有人来了,你快走。

    你不走?

    薛铮手掌在她背心轻轻推了一,将她推向门边,我不会走的。

    女跺脚,冥顽不灵。

    她未再停留,闪身了地牢。

    薛铮还剑入鞘,长长呼一气,回到地牢中间盘腿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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