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化宋 第183节
这让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燃眉之急解了,剩下的事情她可以慢慢想办法,回头需要好好报答那位夫人才是。
第252章 就是这样子
赵士程最近依然很忙碌, 自从他上位后,开始大力发展工业,但工业最开始的原始积累始终是血腥的, 就算有各种法条限制, 但资本原始的剥削属性依然客观存在,体现得最直接的一条, 就是大宋的人力资源太过廉价了!
别的不说,东京城附近的辖区就有一百五十万左右的人口, 这是什么概念呢,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没有土地的城郭户, 需要工作来养家生活。
在以前, 他们的服务对象是东京城庞大的官僚体系, 这里汇集了大宋所有顶尖的权贵,有庞大的消费能力,也正因此, 什么外卖、饮品、香道、茶百艺都被这些有钱有闲的人开发享受起来,也正是这里的市场,能消费得起如今新开发的昂贵药品,能用巨大的利益撬动新的市场。
比如大蒜素生产的回春丹,因其昂贵又有效果, 如今□□一带的大蒜种植业蓬勃发展,降低了整体的价格不说,还有效地提高了那边农户的收入——因为大蒜是不必消耗水田的,门前屋后,有个空地的就能种,且保存方便。
可是就是这样的巨大的市场, 在东京城的人口红利面前,还是本能地卷了起来,体现最直观的事情就是,许多工坊给工人价格比农户一年的收入多不了多少,但劳动强度却一点也不低。
唯一让赵士程欣慰的是,因为灯油的成本很高,所以这些工坊并没怎么开发出“夜班”和“加班”,基本就是天亮开工、天黑完工这样的工作节奏。
而工伤之类的补偿是完全没有的,如今朝廷就有官员不断上奏,说列举许多工坊的不法之事,要求太子殿下把心神多用来劝农桑、兴水利上,不要成天利字当头,要以人为本,才是天下安宁之象。
这也是赵士程如今最大的麻烦,朝廷上的官员大多是地主出身,他们天然站在农桑那边,代表工商的利益的官僚还没有成长起来,他需要在新的利益集团成长起来之前,保护住这一点点资本的萌芽。
另外,让赵士程惊讶的是,巴蜀一带的工业集群如今发展的十分迅猛,那里地域封闭,没有外来产品的侵扰,又有云贵川藏等地的夷人当他们的产品倾销地,本地权贵也支持朝廷发行的钞票,还能随时从外边升级工坊的新技术,几乎拥有市场最完美的条件,加之原料不缺,水路发达,如今巴蜀上缴纳财税已经超过农税一倍。
但烦恼也随之而来,廉价的蜀布如今正冲击荆湖两路的市场,让本地土布价格暴跌,直接影响这里州县的财税,而这里官吏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在路上设卡,提高了蜀布的税收,而蜀中的大户们也不是没有后台,立刻便有蜀党上书有人贪污设卡,不遵上意,影响太子殿下的大计……
而荆湖两路官吏和本地人也不是吃素的,反而上书蜀中之布价贱伤农,弄得此地民不聊生,要太子殿下做主。
两边的官吏各有簇拥,引起好大一番争执,赵士程很是伤脑筋,但也明白,各地的地方保护主义的确是缓冲市场的益处,但又不能放任他们乱来,于是各打了五十大板,把每年卡税也纳入了三年一次考核之中。
如果设卡拦截的数量过多,会直接影响他们的考评。
这事便就这样算是按下去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惹出了很大的麻烦。之前朝廷征伐梅山蛮人后,设了新化、安化县,如今在那里发现几处大矿,朝廷将其收为官营后,梅山蛮不服,说是那里是他们的祖地,要求朝廷给予补偿。当地官府没钱,便强行镇压,惹出不少事端,希望朝廷让人前去平叛。
赵士程却觉得拆迁给人家安置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是吩咐下去,给出条件,一个是给出一成的矿山股份,每年拿分红;另外一个是按那里的人头每人分价值三亩中品土地的钱财买断。
这两个条件让他们选一个,如果他们不满意,就派大军前去镇压。
但刚刚吩咐完,他转念一想,又把人叫住了,换了个办法,吩咐让梅山蛮的头人来京城,他会亲自和他们谈条件。
这事让讲义司的大小官僚们惊讶了,那不过是一群蛮族啊,平时也就能和县令搭一搭话,有什么资格来觐见太子殿下啊?
赵士程却只是吩咐照他说的做就行了——他一点都不担心那梅山蛮的头领会不来,以他如今的地位,对方要是请着不愿意来,怕是就要被那里的县令知府们派人枷着送过来了。
张叔夜等老人在一边看出几分端倪,心里暗嗤,必是太子殿下又想找人来画饼了,云贵那边的夷人以后怕是有难、啊不,是有福气了。
他们的表情太明显,赵士程看到了,却也只是微微一笑,趁着如今有闲暇,早点做些准备布局,也免得后人需要在云贵之地大杀四方来改土归流。
有些事情早点做,对以后便会容易很多,就像辽东,提前十年布局,如今便能收获最好的果实,若是晚上三五年,如今可就掌握不了主动权了。
处理完这些事,一整天便又过去了。
但还没有来得及下班,又有消息传来,交趾南边的占城国国主杨卜麻叠前来进贡,希望得到大宋朝廷的册封,并且带来象牙、胡椒、犀角等贡品。
赵士程知道占城国,那里就是后世越南的南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大宋对周边小国的回赐已经不花多少费用了,基本上送十几套玻璃制品、几瓶药品、外加一些白糖就能让他们感激涕零,十二分的满意,屡试不爽。
朝廷里有人觉得这样太多抠门,显不了大国气度,赵士程则教育他们国家的各种费用就是这样从细节处节省下来的。
这些事自然有人去处理,赵士程下班后,又换了一套衣服,悄悄从后门溜走,去了不远处的慈恩所,和老母亲碰头。
种皇后因为最近负责一点慈恩所的事务,可以名正言顺地从宫里出来,十分快乐,平日里找个由头就要过来,赵士程偶尔会和她一起,换上普通衣服,出门溜达。
老赵对此十分看不过眼,认为儿子厚此薄彼,逮着机会就阴阳怪气养儿子有什么用,只记得娘忘记了爹,他的愁像春水向东流……然后被种皇后怒斥一番,说他身为皇帝念李后主的诗太晦气了。
但赵士程也没有办法,父亲虽然是图章但也是皇帝,给他安什么任务都没有理由随意出宫,只是委屈父亲了。
种皇后对此十分骄傲,自然也十分努力,平日就给儿子讲慈恩所的趣事,包括了前两日有个姑娘直接找她求助,她顺手做了好人好事。
赵士程听完后不以为然,有儿有女算什么孤寡老人,然后又有些叹息:“这些女官,都天真了些。”
不过这也合理,毕竟都刚刚接触外边的世界,总要给她们一点时间门适应。
于是他又感慨道:“不过也对,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只是需要机会而已,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着一个平凡人蜕变成让人羡慕嫉妒的模样。”
种皇后却只是笑了笑:“儿啊,上到宗泽这种七旬老人,下到虞家那叫允文的小孩儿,内到家中兄嫂,外到女儿闺秀,你倒说说,有哪些的人,是你会觉着无用的?”
赵士程给老娘捏了捏肩:“娘啊,我当初是为了咱们的小家,如今大宋已经都是咱家的了,自然要为这个家打算啊,既然天下都是我子民,又何来无用之人呢?”
种皇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他们二人也没去什么鱼龙混杂的地方,就是悄悄地去泽园的包间门里听新出的戏曲表演,感受着周围人的欢笑,尝尝新出的菜品,看看热闹的夜市。
当看万家灯火点亮时,总会让种氏感慨儿子是真的有本事,将烽火四起,摇摇欲坠的大宋给生生镇住了,他做事狠辣是真的,但能让能跟随效忠,哪怕远在千里之外,身居高位依然不肯动摇,这便是他的气度能力了。
不过,在宫门将要落锁,各自都要回家时,赵士程突然道:“这些贵族女眷成长得太慢了些,需要一些表率才行。”
她们成天不想着怎么好好做事,就知道在母后身边献殷勤,出门连个帷帽都舍不得娶下来,这能效率能行?
他安排这事,可不是为了给母亲打发时间门的。
种皇后微微挑眉:“何意?”
“招三五个贫家女子进来吧,”赵士程摸了摸下巴,“不用给官职,就只是你的身边人,贫家女子更懂得哪些需要帮助,更知世事险恶,就比如你前几日帮助的那个姑娘,既然收了你的钱,当还些帐才是。”
种皇后叹了口气:“你说了算。”
臭小子,越来越懒了,都不愿意亲自去教,硬要别人吃苦头。
还是快些回去,免得儿子又想出什么诡异法子给她添麻烦。
赵士程挑了挑眉头,吩咐左右道:“安排一下,若是母亲真选了些贫家姑娘入职,便让人暗中护着,别让人下了黑手。”
张伯奋低头应是。
赵士程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上了马车,回到东宫。
洗漱之后,便上床休息,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他的作息就一直很健康。
闭上眼睛后,他默默思考着,蒸汽机的试用机已经卖出去十几台了,目前都是没有开在水边的铁坊用来代替人力锻打,这机器的产品合格率低,造价十分地高,还要想办法降低成本才是……
想着想着,他慢慢地睡着了。
第253章 小试牛刀
四月天, 正是东京城最好时节,一棵繁茂的桃树,在有两丈宽的小院里遮蔽出大片的荫凉。
这处小院有厨房、有正厅, 有两间卧房, 屋后有旱沟,可以倒些废水, 有阳光的地方,还种着一些葱蒜菜叶, 墙角的窝煤摆放得整整齐齐,晒衣杆上的衣物也被抚得平整,一看主人就是个勤快自律的人物。
一个三岁出头, 软软甜甜的小孩儿在树下看蚂蚁, 他没穿裤衩, 只在胸腹裹了个麻布肚兜,手指不断地在地上划着圈儿,造起了小小的山川丘陵, 不让那可怜的蚂蚁回家。
“云儿,你这里不要乱跑,娘去买些盐便回来,知晓不?”一名二十出头的妇人在他耳边问道。
小孩当然不依,闹着要和娘一起去。
刘氏无奈地皱眉, 只能依他,一手提着小竹篓,一手牵起了儿子,走出门去。
街坊邻里见了这新来的小妇人,都很热情,问他孩子身上的疮好些了么?
刘氏笑着应了, 说吃了药后,就已经好了。
一大一小走出小巷,迎面便是大片人流,各种小食、菜蔬的叫卖不绝于耳,周围的商铺里,各种大小杂货一应俱全,有盐有茶,还有糖,甚至还有漂亮无比的琉璃盏。
云儿像个小马驹,在卖糖的地方转来转去,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母亲,指着一具小小的陶罐:“娘,那有饴糖……”
“什么饴糖,你爹又悄悄给你买了是不是?”刘氏在儿子头上拍了一下,威慑道,“你再吃,到了夜里,就有妖怪来偷你的牙!”
小孩子还是不肯离开,晚上才来的妖怪,暂时是打不过面前的饴糖的。
刘氏还是没有给儿子买糖,只是买了二两盐,用油纸细细地包了,京城就是不同,这雪花盐比相州老家的大青盐更细不说,还找不到一点泥沙,更让她满意的是,还比那大青盐便宜。
东京城就是不一样,这次过来,可真的来对了。
她带着儿子准备回家,却又发现路口处有人表演花胜。那人十分厉害,手指一翻,就开出一朵花,再一翻,花又没有了,变成一个鸡蛋,特别神奇,她抱着儿子一起看了好久,等到那人端着竹盘前要赏钱时,才匆匆离开。
才走几步,又见一个卖花布的,那布蓝底白花,十分地好看,虽然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布片,但她只要看几眼,就知道哪几块布可以给自己做一身褙子,剩下的边角料还能给儿子再做个裤衩。
问了问价格,果然比布行那整卷的布便宜许多。没忍住,买了几块,放进竹篓里,心中便泛起了赚到便宜的快乐,若是在乡下,上哪里找这么好看的细毛布啊,听说这种毛和麻混纺的布耐磨还保暖,在老家,她最贵重的便是出嫁时那一身粗麻的新衣裳了。
买了布,又见到买针线的,让她几乎受到惊吓的是,乡下那昂贵的铁针,这里居然是按盒卖的?
一盒五根针,有粗有细,有大有小,弹性十足,弯了一点还能扳回来,不像以前的针,得精心护着,否则很容易就断了。须知缝衣针看着小,但制作麻烦,价格不菲,也算是家中必不可少的大件了。
她本不舍得买,但这里居然买盒针,送一卷缝衣线啊!
天啊,居然送一卷线啊!
刘氏在摊前踌躇许久,终是一咬牙,买了一盒针,还在那盘彩线里挑挑选选好久,终于选了一卷红色的线,这种颜色吉利,还好看。
将线放进针盒里,刘氏又路过了卖油的铺面,这卖油的居然也在打折。牛膏猪腴价格不同,还有麻油和豆油,豆油最廉,买一斤送一两,还附送一个陶油壶,若是油光了,可以将油壶退给他,能退二十文钱。
太划算了,而且坊主说就只有今天这一桶油了,卖完便不会再送了。
那有什么说的呢,刘氏咬牙,买了一壶油,她觉得那油壶也不用退,放在家里煮些水、茶,也挺好的。
这油这浓,闻起来就好香,让人直吞口水。
再路过了卖绢花的、卖鸡子的、卖鞋底的……
等到刘氏回过神来时,才愕然发现,钱袋已经空空如也,而手上竹篓早就放满,连儿子的脖子上都多了一个能保平安的长生符钱。
天啊,那可是她官人一个月的俸禄,早上出门时才交给他的!
刘氏懊恼极了,开始忧愁这个月才开始三天,还有二十几日,家里会不会断粮。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她让小孩自己去玩,便将竹篓放在桌上,却正好和自己家男人打了个照面,一时心虚道:“你、你不是晌午不回来的么?”
“今日营里分了羊肉,我便带回一份,一起吃,”英武笔挺的青年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阿云长这么大,怕是没吃过几回肉呢。”
一说到这,刘氏不由得埋怨起来:“明明你每月寄回五贯钱,家里不用过得那么难。父亲却总是拿去帮人,后来病了,为治病卖了地卖了宅,母亲总算治得住父亲,却又一定要把钱留下来买地,云儿那么小,她也舍得。”
岳飞低下头,愧疚道:“这两年,辛苦你和母亲了。”
他也是回来才知道,在自己南下平匪那一年时间里,父亲因为在雨中抢收了一整日的庄稼,染了风寒,后来越渐严重,夜里咳血,难以起身,让人来京城寻他见最后一面,他又不在,万幸此事让宗泽都统知晓后,便派了大夫前去医治,这才将父亲从鬼门关里救回来。
而他知道此事,已经是父亲好转之后的事了。
“你知晓便好,”刘氏轻哼道,“如今你也在京城有了宅子,又有了武将官衔,将来把父亲母亲接来的,一家便算团圆了。”
“正该如此。”岳飞笑了笑,“快坐下吃吧,菜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