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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6节

    分明是在生气,居然还说没有。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是,是孙氏抓了我姐姐,我只是去救我姐姐而已。”见小娘子一副还不知错的样子,陆不言更是怒不可遏。

    “你知道你一个人去有多危险吗?你去救你姐姐,就不知道找我一起吗?”男人扬着声音吼完,一转头,看到周围众人都停顿了手上的动作,呆滞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突然发疯的狗。

    陆.疯狗.不言:……

    小娘子被吼红了眼,她哽咽着喉咙,正欲说话,那边苏水江突然将她往后一拨,然后隔着一层帷帽,抬眸直视陆不言道:“我弟弟的事,用不着你管。”

    帷帽细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真容。

    苏水湄被苏水江护在身后,看到正跟苏水江对峙的陆不言,突然想起一件事。

    陆不言说,想娶她……不是,想娶苏水湄。

    现在“苏水湄”就站在他面前,他该不会是想……苏水湄下意识攥紧苏水江的胳膊,面色紧张至极。

    苏水江以为苏水湄在害怕,立刻安抚地拍了拍自家姐姐的胳膊,正欲说话,就被苏水湄抓着手,使劲塞进了马车里,并恶狠狠的警告道:“不准你跟陆不言说话!”

    苏水江:……

    .

    苏水江坐在马车厢内,心情十分复杂。

    他在思考,到底是他脑子不对劲,还是他姐姐疯了。而没等他思考出来个所以然,坐在一旁的平遥长公主突然“咦”一声,然后声音激动道:“我记得你!”

    苏水江浑身一凛,立刻端正坐好,然后一脸警惕地看向平遥长公主。

    平遥长公主一脸的咬牙切齿,“你就是陆哥哥喜欢的那个未婚妻,对不对?”

    未婚妻?什么未婚妻?

    苏水江一脸不解。

    平遥长公主冷笑一声,“别装蒜了,虽然我没看到你的脸,但我记得你的衣裳,还有你的身形。原来你是苏家女儿,区区一个……”平遥长公主一顿,问,“你爹做什么的?”

    “在太医院任职。”

    平遥长公主继续挺起胸膛,趾高气扬,“你区区一个太医的女儿,也敢跟长公主抢男人,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苏水江想了想,道:“要命的,让给您。”

    平遥长公主:……

    长公主觉得这发展不太对,她略一思考,终于明白了。

    “你在嘲讽我!你以为我抢不过你吗?你以为你哪里比得上我?你这个平胸!”平阳长公主往苏水江胸前一抓,一推,就把他给按在了地上。

    马车上铺了一层厚实的地毯,苏水江并不觉得疼,只是有点晕。

    平遥长公主就势往苏水江身上一坐,摆出一副气吞山河之势,对着他伸出魔爪,“今天我就要抓花你的脸,看你还敢勾引陆哥哥!”

    苏水江挣扎着想把平遥长公主推开,却不想马车突然一颠,平遥身形不稳的往前一趴。

    好巧不巧,隔着那层帷帽,两人就那么嘴对嘴地亲在了一起。

    第60章

    马车一路行, 晌午十分停歇了半个时辰。

    苏水湄给苏水江拿食物进去的时候,莫名觉得气氛不太对,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长公主, 用膳了。”苏水湄将手里其中一个食盒置到平遥长公主面前, 然后又将另外一个放到苏水江跟前。

    苏水江沉默着, 伸手打开食盒,露出里面干净新鲜的热食, 刚刚撩开帷帽一角, 那边平遥长公主就炸了锅。

    “别动!我见不得你的嘴!”平遥长公主指着苏水江,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苏水湄:???

    “我出去吃吧。”原本按照苏水江的性子,哪里会管平遥长公主,肯定是自顾自地吃完了, 却没想到, 他竟然会扯着苏水湄的袖子声音低低的说出这句话。

    苏水湄虽一头雾水, 但还是跟苏水江一起下了马车。

    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 苏水湄将手里的食盒递给苏水江, 问他,“怎么回事?”

    苏水江的脸藏在帷帽后面, 支支吾吾无法解释清楚。少年心事重, 素来便瞧着阴沉,这番模样, 苏水湄难得看到,正欲仔细盘问, 苏水江突然偏头,红着耳廓,转移话题道:“姐, 那个人你准备绑到什么时候?”

    苏水江朝胡离的方向努了努嘴。

    苏水湄顺势看过去,道:“出了苏州地界,我觉得就差不多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就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胡离不能留,既然不能留,那她就陪他一起去死吧。这样她既兑现了诺言,也能保证家国平安。

    苏水江见苏水湄不说话,下意识心慌,“姐姐,你不要做傻事。”

    苏水湄脸上露出笑来,“怎么会呢,我才十五,还有大好的日子要活呢……”说到这里,苏水湄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她并非不怕死,她才十五岁,可这一切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既然她能做到,那就让她来吧。

    “江儿,你回京师以后,要好好孝顺爹娘,知道吗?”苏水湄看着正捧青瓷碗吃饭的苏水江,眼前突然现出一层细薄白雾。她努力忍住那股哽咽感,然后端起食盒内的另外一碗饭,鼓着腮帮子往嘴里塞。

    “姐。”苏水江脸上露出惊惶之色,他觉得苏水湄很不对劲,“你到底要做什么?是胡离将我救出来的,他是不是跟你做了什么交易?”

    苏水江太了解苏水湄了,他一猜就中。

    苏水湄用力摇头,“没有,你没看我挟持了他吗?哪里会有什么交易。”

    越是否认,便越是心虚,苏水江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筷子,他说,“姐,你不要骗我。如果你为了我而做出什么傻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苏水湄听到此话,神色一顿,她咬咬牙,将嘴里的饭咽下去,正欲说话,那边就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谁过来替我松一下,再不松绑,我这胳膊就要废了。”胡离被绑在一棵枯树树上,枯树上积着雪,他歪斜着靠在那里,扯着嗓子嚷嚷,声音被风吹散,变得模糊。

    捆绑太久的话,血流不通,危急时刻确实会影响性命。

    苏水湄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搭理胡离,她想了想,放下碗,起身,走到胡离面前。

    苏水湄站在胡离面前,尚在犹豫,胡离便说出了让苏水湄放心的话。

    男人眉眼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小娘子,压低声音道:“放心吧,小湄儿,你们这么多人,我是跑不掉的。”

    苏水湄一想也是,正准备去给胡离松绑,肩膀上突然出现一只手,按住了她。

    小娘子转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陆不言。

    男人阴冷着一张脸,神色之间满是淡漠,他几步走到胡离身边,替他松绑。

    胡离斜睨他,皮笑肉不笑,“果然还是老大最贴心。”

    陆不言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抬手,双掌搭在他肩膀上,然后猛地使劲往下一按。

    “啊!”没有防备的胡离发出一声惨叫。

    苏水湄被吓了一跳,她看着胡离瘫软下来的双臂,整个人忍不住的一抖。

    “他诡计多端。”陆不言看到小娘子霎时惨白的脸,动作一顿,素来无所顾忌的他,陡然生出几分手足无措。

    陆不言卸了胡离的胳膊,又将他绑结实了,然后闷不吭声的从胡离的宽袖内取出一柄匕首,递到苏水湄面前,硬着嗓子道:“不要轻易相信他。”

    虽然胡离一直在瞒着陆不言自己的真实身份,但陆不言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他与胡离相处了这么久,清楚的明白他是什么性格。

    平日里的风流痞气只不过是伪装罢了,他的真实性格阴险又恶劣,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陆不言解决完胡离,转身离开,在跟苏水湄侧身而过时,看着小娘子白软好欺的模样,终于是没忍住,“离他远点。”

    苏水湄听到这话,心尖一暖,正欲回答,男人却已经走远。

    小娘子站在那里,原本亮起了一点微光的眸子又霎时黯淡下来。

    “呵。”胡离看到苏水湄的模样,低笑一声。

    这笑落入苏水湄耳中,便是硬生生的嘲笑。

    苏水湄拿着手里的匕首,再看胡离,原本眼中的震惊立刻就转换成了愤怒,“你刚才要干什么?”

    “哟,瞪我呢?”胡离被卸了胳膊,面色不是很好看,他疼出了一身冷汗,靠在树下,歪头嗤笑一声,“是你绑的我,我还不能自救了?”

    苏水湄被胡离噎了一下,她将匕首收好,语气不是很好道:“你放心,我会遵守诺言的。”

    胡离又是低低地笑,他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嗓音道:“我知道,我的湄儿最讲信用了。”

    苏水湄被胡离“我的湄儿”这四个字恶心的不行,根本就不愿多呆,正要走,胡离又唤住她。

    “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胡离坐在树下,用后背撑着,艰难地摆正自己的位置。

    苏水湄犹豫又狐疑地看向胡离。

    “我现在这样,还能耍什么花招?”胡离无奈摇头,脸上神色突然严肃道:“湄儿,过来。”

    苏水湄向前一步,“说吧。”

    “蹲下来。”胡离又道。

    苏水湄警惕神色更甚,她从宽袖内取出那柄匕首,蹲下来,抵到胡离的脖子上,然后冷着脸道:“说。”

    胡离垂眸看一眼那匕首,哀哀叹息一声,似乎是怎么都没想到,过了这许多年再次相见,会变成如今剑拔弩张的局面。

    寒风之中,积雪未消,光色惑人。

    男人脸上的痞色消退,眉眼间那股子风流之色也沉淀了下去,他盯着苏水湄,语气很轻,但很坚定,“我可能诡异多端,但我不会骗你,湄儿,相信我。”

    胡离的眼神很真诚,可这种真诚在苏水湄眼中却是无用的。

    她不需要他的真诚。

    苏水湄的眼睛生得极漂亮,黑白分明,比那雪都要干净。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时,胡离觉得自己的丑恶都被剥开了摊开在日头下。

    苏水湄盯着他,“我知道,我劝不了你放弃你的复仇。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看在那些百姓的份上,不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说完,她收好匕首,起身离开。

    胡离坐在那里,看着小娘子纤瘦的背影,面色突然一沉。

    极端的羞耻,幻化成阴沉的愤怒。胡离知道,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他走了这条路,便只能选择继续走下去。

    他不用宽恕,不用仁慈,他要踏着血路,踩着白骨,走到最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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