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21可以的哥哥
第二天早上,廖缙云把电话打到季宅,是武志平接的。季仕康睡得并不安稳,接起了分机的电话。
“我送孩子们上学去了,你让眠风多睡一会儿。”
廖缙云话不多,意思传达到后自动挂了电话。
家里的电话机是季仕康派人新装的,长虹在桌子边跳来跳去,想把耳朵塞过来也要听。廖缙云重拍他的圆脑袋,挂了电话就叫这个小崽子滚到一边上。长虹愤愤地:“干爹,你现在对我越来越粗鲁了。”
玉容深以为然。
“我妈怎么不回家睡觉啊?她在干嘛呢?"
廖缙云心道,你妈在可能是你亲爹的床上,还轮得到你废话。
廖缙云拿上包袱,里面放着两个铝制餐盒,这是孩子们的午餐。
赶鸡赶鸭似的,把两个东西往门外赶,然后反身把大门锁上。前头两个崽,一个生得白壮,像只小老虎,在街道旁跑来跑去。而他的亲儿子玉容,生得太秀气,追长虹几步后还会停下来等他。
忽然间,压在廖缙云头顶的阴云便散开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轻松地抽了起来。
他有两个宝贝儿子,这两个宝贝疙瘩也是眠风的,他们这个家庭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但实属一根坚固的纽带,就算拿大炮来轰,估计也不那么容易搞散。廖缙云在心头对亲哥说了声对不起,他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报仇了,因为他的儿子还是这个女人的儿子,玉容爱她,她也爱玉容,玉容在她的手下成长,比放在任何其他一个女人手里,要让他安心得多。
就算为了玉容,他也要在这里待下去。
季仕康起来洗漱,先是冲了个凉水澡,凉水忽而变成了热水。眠风褪掉睡衣赤裸着进来,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身:"昨晚喝了酒,还是洗热水比较好。”
眠风抱了他两分钟,从架子上的瓶子里倒出沐浴香波,着手往他的身上涂,从脖子往下到后背,再滑到大腿。后面洗过一遍后,季仕康转过身来,薄薄的水雾在浴室里散开,眠风仰头吻住他的下巴,接着便顺着手掌方位逐渐半蹲下来,把泡沫摸到下面浓密的丛林中。肉茎逐渐抬头,短短的时间内硬成好大一根。
她看了看这处,原本就此放过,然而对方的手放到她的头顶上,带着力气往下压。
从善如流地张开嘴,眠风把他给含了进去。
季仕康的声音还是嘶哑的:“我想射在你的嘴里。”
眠风拿舌头滑过马眼,点头道:“可以的,哥哥。”
季仕康把东西捅到她的喉咙深处,喉头抽搐中迎接了浓稠的腥物。
眠风把精液吞了下去,说哥哥我都吃干净了。
季仕康把人提起来推到马桶上,压下她的细腰从后面肏了进去。
他们在浴室里耽误的太长时间,以至于武志平在外敲了两三次房门,说早上的大会要迟了。
如果是以前,季仕康还能够为所欲为地选择是否参加,只是现在政治形式敏感,他快快地收拾了自己衣装笔挺地下楼。
眠风惯常没什么大事,倒是不用急,穿着两件套丹青睡衣下楼陪季仕康吃早餐。
季仕康喝了两杯咖啡,目光安放在她的身上,眠风起身过去给他理理领子,说我可以等你回来吃午饭。
这一天,便是很清闲的过去了,临到学校快要放学的时间,廖缙云通常这个点还没回,需要眠风要去接孩子。季仕康原本也要去,但是手头还有公务要解决,便让武志平送她。
眠风说不用,她认为武志平虽然是个癞子,但哥哥身边随时要留着这个衷心的人才行。
长虹从哗啦啦往外淌的人群里冲了出来,嘴里大叫着妈、妈,我想死你了。
眠风想把他的嘴巴缝上,把人一把揪了过来,指了指玉容:“你要学习弟弟的涵养才行。”
假设玉容是别人家的孩子,长虹还能敬他两分,他对着玉容做了个可恶的鬼脸,还跑过去踢了他一脚:“小白脸,快来追我呀!”
好多小朋友听到“小白脸”三个字,纷纷地把脸转过来。
玉容气得要命,红着眼睛去追长虹。长虹快活得像个泥鳅,在这个人背后跑过去,又从别的地方跑过来。
这次他闹得有点过分,好几次从汽车边擦过去,勾着玉容差点被撞。眠风吓得一身冷汗,箭步上去给了他一耳光。长虹是个皮厚的,打他眠风完全没有心理负担。长虹还不知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抽抽搭搭地,跟在妈和弟弟身后走。
等到寻常路过的那家茶楼,下面已经摆上了炒瓜子花生的摊子,长虹被那香气勾出了口水,看了好多眼。
眠风的脚步越发的慢了,她忍住了往上看的冲动,转过身来:“又馋了?家里不是有吃的吗?”
她从没馋嘴过,所以不是很能切身体会小孩子对于零食薄弱的抵抗力。
不问还好,问了就代表有机会,长虹又要嚎,眠风狠狠地揪他的脸:“说吧,想吃什么。”
她把玉容和长虹送到摊子前,让他们自己选。小孩的指头指了好几种,眠风摇头,对小商贩道:“都各来一斤吧。”
顾城原本今天不打算过来,只是凑巧是小朱的生日,还是徒孙们起哄时说的。小朱一天比一天成熟,已经到了出师和自立门户的年纪。然而还哪里有所谓的出师呢,顾城西山日下,早就从以前的事业中脱身出来。他已经不能在事业上给自己的徒子徒孙提供更好前途,可以的话,他希望小朱离开自己,去做一份自己的事业。
小朱不愿意走。顾城想了想,应该给他过个生日,于是在光寂院里捱了又捱,想要擦过两个孩子放学的时间。他从茶楼后面进,因为是老熟人,茶楼老板愿意给他拾掇出一顿丰盛的餐点让顾爷带回去。老板亲自去后厨提出餐盒,把顾爷送至门口,再把食盒递过去:“您慢走啊。”
顾城当然只能慢走,左手杵着色泽润雅的手杵,右手拎着餐盒,接着便跟两个孩子撞上了。
番外22他的儿子
眠风本该早走了,长虹是个贪玩的孩子,嘴里磕着瓜子扭头乱看,见对面的巷子里头围着好多小孩子,便呸呸了好几声,甩开手上的瓜子壳,拉着玉容过去看怎么回事。那边放着一个木质架子,奇形怪状的样子,有孩子坐在板凳上吗,拿眼睛窥视里面的画片。看完的孩子说我看到了齐天大圣,还看到了外国人呢,还有慈禧太后呢。
长虹的眼睛发光,大叫:“你骗人!”
这玩意儿很新鲜,眠风是听过,也不想压抑孩子的好奇心,付钱后让他们两个排队。
她感受到了,顾城并不在茶楼上面,假若他在,他的气息和视线会天然地传达过来。
于是这会儿,她安然了,从兜里抄出瓜子,倚靠在墙面上慢慢地磕,听着看着这个热热闹闹的世界。
两个小伙伴终于尝完新鲜,互相勾着胳膊肘交头接耳。他们完全是惯性地往马路这边走,再闻了一鼻子炒瓜子的香味,便跟从里面出来的先生给撞上了。
眠风恍惚了一瞬,
好不容易定睛看去,顾城始终着一件长衫,不薄不厚的样子,头发偏分地疏开,脸上的线条平滑而柔和,很有遗老遗少那种古典的风姿。装束普通且干净整洁,然而谁要是跟他对上脸,对上眼睛,都会忍不住的尊敬他请教他,甚至轻易地爱戴他。
见孩子们撞到他,眠风直觉伸手,想去搀扶他。
顾城的视线滑过来,又收回去,很稳健地站好了。
长虹破天荒地乖巧,把身前的大人看了又看,接着规规矩矩乖乖巧巧地说了声叔叔对不起,你还好吧。
顾城本想摸摸他的头,只是暂时没有多余的手,于是和煦地含笑点头:“很好,我没事。”
眠风的唇动了动,黏得有些干涩,想要给出一个寻常的笑,结果也给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顾城往前一步,孩子们主动让开道路,他提了提手上的食盒:“带点晚饭回去。”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小朱今天生日,给他加个餐。”
眠风的眼眶里有些湿热,所以她刻意地没有眨眼睛,让里面的湿润在寒凉的初冬里风干。
“他满十八了没有。”
顾城温温地笑:“满了。”
长虹揪着眠风的裤腿插嘴,插得很小声:“妈,你们也是好朋友吗?”
眠风的面皮有些热,想说这是我干爹,也是我哥哥。
在她的犹豫中,顾城的手杵挪了一下:“抱歉,我赶时间,改天陪您们喝茶吧。”
长虹、玉容看出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称,跟在屁股后面想要过去做个好人。眠风赶紧将他们截了下来,一手揽着一个,三个人齐齐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廖缙云把手里的货出了一部分,收益巨大,收市前给家里拨了个电话,这时不免要承认季仕康安电话的好处。
“晚上别做饭了,我们出去下馆子。”
眠风听他语气,都能感到他的意气和愉快。
廖缙云已经很久没如此轻松过了,这令她觉得惊异。
有时候生活的确会给人惊喜,眠风不由得从之前沉重地心绪里拔了出来:“好呀,我们去哪里吃?”
廖缙云定了个专吃西北菜酒楼,包下一只大房间,在孩子们还没来的时候,他已经派人前前后后的摆上了烤羊肉、烧蹄子和卷葱烙饼,顺便开了一瓶红酒。
眠风见到觉得太荤了,廖缙云二话不说让人加了两个青菜和一盆小孩爱喝的番茄鸡蛋汤。
俩小孩吃的满嘴流油,长虹很轻松地出卖了他妈,把妈的“好朋友”讲了出来:“干爹,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人呢,哇....”
哇之后,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把嘴巴张了半天,发现实在说不出个屁,就把嘴巴合上继续扯羊腿肉吃。
廖缙云开始开没听出来这个男人是谁,他对顾城并不熟悉,但是念头在眠风身上转了几圈,立刻想到对方是谁了。
眠风还是有点紧张的,不过面上不显,夹了一只蹄子送到他的碗里:“这个熬得烂,口味也好。”
廖缙云却是已经变了,跟她想的不一样了。
他不过是嗯了一声,今日的好心情并未减损半分:“是顾城吗?他也在这里?现在在干什么呢?”
眠风看了他好几眼,两人端气闲话家常的态度,慢慢地说了。
一顿饭出来,一家四口在马路边叫车子,廖缙云问道:“我需要买一辆车吗?”
眠风说看他自己,她都可以。
晚上趁眠风去洗澡,廖缙云拨出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接的是季宅。
过了几天,眠风去外面采买了吃食和衣裳,跟廖缙云提了个事:“我想去看看干爹。”
长虹耳尖听到,从外面跑进来:“妈,原来你也有干爹啊,我们怎么都有干爹呢?”
廖缙云刚刚酒足饭饱,正对着账本翻,他把头抬起来沉吟片刻,道:“想看就去看呗,需要我陪你去吗?”
然后一家几口在次日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开着新买的车子到了光寂院。
小朱成了全能的管家,叫了两个小孩子还有寺院的和尚一起,张罗出素淡的晚餐。
因为人口太多,收养的孩子们在外面摆出的长桌上吃饭,眠风这一行则在中间那个大厅里用食。
顾城尽到了主人的职责,平和中令大家新生愉快。
廖缙云对比了又对比,他对顾城高看好几眼,而且显然比季司令要高看。
交谈最多的,就是他们两个。顾城完全没有架子,而且懂的东西颇多,说话的语调轻缓有力,节奏说得漂亮而悦耳。廖缙云跟他谈外面的实事,谈如今的政治形式,谈战争,谈生意,谈国人的实业等等,越聊越投机。
廖缙云心道,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吃香。别人没有的,他全有。顾城这样的人,很难不成功,除非他已经对成功没了欲望。
比如现在。
如果把他推出去做一个政客,他一定是个极具素质品质令人欢迎的政客。
大人间的话题小孩子是不会有兴趣,长虹钻进桌子底下跑了,因为他不想让这位顾叔叔看见。玉容轻咳两声,再亲爹的准许下也出去了。眠风便带着他们两个在院里玩,小朱走了过来,叫了一声师姐。
话题到了刘宝善身上,小朱满脸不以为意:“他啊,老婆孩子热炕头,舒服得很,师姐想他干什么。”
见干爹往这边来了,小朱把俩机灵鬼往自己的师弟里带,让他们滚成一团。
顾城来到榕树下,抚开长凳上的落叶,掀袍坐了下来。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让眠风也过来坐,视线却是在大小人头里找长虹:“他为什么姓顾呢?”
不等眠风回答,他又说:“长虹一看,就是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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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眼神好。
番外23偶尔
长虹勒令玉容在旁边站着,他把自己的小西装脱掉,一阵拍腿拍脚的摆起架势,要跟新一代里的某个小孩比划。
小孩看他穿得洋气,本来只想摸摸他的衣服,他说我们别打了吧,你肯定干不过我。
如此深以为然的态度,引来长虹的强烈的斗争性。
他根本就不相信。
在他的人生里,跟人打架还没输过哩。
眠风看着那边起了热烈的起哄声,于顾城的话,几乎让她说不出任何话。
她看不出顾长虹像谁,就连季仕康自己,也是没有多大的觉悟。她看这位季哥哥待长虹的态度,基本上只是把长虹当成她的儿子,所以他必须对长虹好。
那边已经的拳脚已经对上了,眠风偏过头来,光明正大地凝望他的侧脸。
顾城拥有一张让人永远看不腻的脸,越看越会被迷惑。
好在,她现在已经清楚他的历史,他所做的所有事情的动机,而他根深蒂固的理念她也一直清楚并贯彻。
到了如今,已经说不清楚,是他教导了她,还是她原
本就是这样的人。
她可以再喊他一声干爹,因为比起哥哥的角色,他更像一个慈母严父的综合体。
“怎么会呢?怎么看出来的?”眠风失措地笑,顾城的视线还在远处,他从袍子地下的裤子里头摸出香烟,手指笼着擦了一根火柴,零星的火苗映着他的脸,是一副再标准不过的儒雅英俊。
顾城的鼻腔中发出一声轻笑:“怎么会不是?”
他的嘴里喷出一口烟雾,悠悠渺渺的,就如虚无无根的人生。
“也许是你们自己看不清。长虹集合你们两的很多细微特征,你们之所以搞不清,是因你把他养得太好了。他生得快活而自在,从未受过真正的苦,眉目中施展出来的全是阳光与正气。”
他的两腿微微的敞开,唇角含着微微的笑:“你们是初次为人父母,做事全靠直觉。”
“好比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由于性格不一样,他们的脸在后期也会逐渐有所改变,于是很能让人轻易识别出来。”
“老话就是相由心生,什么样的精气神,就会有什么样的脸。”
眠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人生,和季仕康的人生,都跟长虹区别太大。三个人摆在一起,不会那么像一家三口罢了。
可能廖缙云更像长虹的亲爹。
顾城的话明里暗里都是赞赏长虹,眠风心里还是很有些开心。
然而她把目光再次投降亲儿子的时候,长虹愤怒地大吼一声,武功架势全部作废,跟个炮弹一样冲向敌手的后背,两条腿死死盘着人家的腰,牙齿也要去咬别人的耳朵。敌手喂喂喂地叫他松嘴,他嗷嗷地不肯,然后被擒肩扔了出去。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再度爬起冲回,逼迫到对手跟他一起在地上狗咬狗似的翻滚。
大家嘘嘘地起哄,谁喊停都没用,顾城握住手杵过去,轻松写意地把人提起分开:“长虹,架不是这样打的。”
说着,顾城单手出拳,不过是比一下子,那凉飕飕的风从长虹耳边刮过去,他差点要尿裤子。
“乱使力气只会耗费自己的精力,任何一个动作出去要有重心,要集中在一个点上,瞄准了这个点攻击才会有切实的力道。”
话不多说,他把孩子还给眠风,眠风汗颜:“我以后会督促他的。”
顾城说不着急,便要把这一大家子往外送。
他的目光很偶尔地,才会落在眠风的脸上。
很凑巧的是,寂光院的前门才打开,一辆高级小汽车从后驶过来,明亮的车灯从这些人身上滑过去。
接着后面又停了一辆。
汽车对着正门口停好,武志平从副驾驶下来,步伐铿锵装模作样,恭敬地拉开后面的车门。
季仕康从内出来,显然是从家中过来,换上黑如浓墨的笔挺西装,外面再套一件长款的薄外套,极其有强调。
他的视线首先从眠风身上钉过去,然后才落到顾城身上。
这三班人马,顿时安静如鸡。
所以说虽然小孩子总是活泼得让人厌烦,可总也有用的时候,眠风推了长虹一下,长虹想也没想,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哇哇地往季仕康身上扑去。刹那间哭得涕泪横行,歪鼻子瞪眼。
季仕康看他要把鼻涕往自己的衣服上揩,没办法地把人抱了起来,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给他擦脸。
长虹自发地唠叨诉苦,玉容在下面看着,很是羡慕,掉头去看自己亲爹。廖缙云笑着在他脸上捏一下,心道人家亲爹牛皮,人家小孩会来事,你会干什么?不过他到底是个受过教育的,骨子里的斯文在回到城市后,很顺利地长了出来。于是廖缙云勉为其难地,破天荒地抱起了玉容。
季仕康不会安慰小孩,这不是他做的事,他不过说了两句好了行了,便把孩子交给了武志平。
顾城从门槛后走出来,从人后走到人前,同他隔着一米的距离面对着面。
“季司令,久违了。”
顾城伸出右手,做着等待的姿势,空气中的僵硬一直持续,直到季仕康同样伸出手。
两个人握了握,都带着力道,不过一触既分,顾城侧过身来:“刚好,有人来接你们我也放心。”
廖缙云这时候,不得不佩服顾城。如果他非要选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做敌人,他肯定不会选顾城。
有的时候退一步,并不代表示弱。事实可能是恰恰相反。
知道眠风为难,他主动带着玉容往车子里面钻。
季仕康戴着白手套的手,牵住了眠风的,把她塞进后面的车厢。他的手搭在门边上,顿了顿,眸光下看着对顾城颔首:“感谢款待。”
眠风在靠内侧的方向坐着,长虹在前头武志平的大腿上,她想要往外看的视线被躬身进来的季仕康挡住。
季仕康抬起她的手背轻吻一下:“回哪里?”
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眠风的心口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你那吧,有事想跟哥哥说一下。”
季仕康恭敬不如从命,大人小孩全数逮回季宅。
番24慈爱
眠风觉得没必要瞒着长虹,她把桌上新沏的茶水送到儿子擦破的小手里,将人轻轻的往季仕康身前推。
“去吧,叫爸爸。”
长虹顿时成了傻鸟,呆愣愣地,数次回头看他亲妈。
眠风抿住唇,深吸一口气道:“叫爸爸,或者爹,随你喜欢,爱叫什么叫什么。”
长虹倒吸一口气,不往前进反而往后退,我我我我他他他了半天。
眠风又去看季仕康,这人竟然也是一副老僧入定的神态,眼眶里黑黑的,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她被这对父子搞得无话可说,武志平这时进来救场了,他老早就躲在门口处想听一耳朵,结果听到这样惊天大消息。
他们长官司令,凭空从天上掉下来这么个小老虎的儿子。
哎哟喂!可喜可贺啊!
武志平在脑子里我操我操个不停,大步过来,一巴掌大力拍在长虹背上:“傻呆着干嘛,去给你亲爹敬茶啊!”
长虹本来就没端稳茶杯,这下茶杯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他便使劲儿地对着身前的“爸爸”眨眼睛。
武志平怨妇般糙汉般,把人使劲儿往长官怀里送:“平常看你机灵,原来是个大傻瓜蛋嘛!”
总之就是乱糟糟的一团,长虹又哭了。
眠风见季仕康始终无动于衷,准备把孩子拉回来,谁知哥哥又有反应了,他并排着坐了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了长虹。这会儿的脸上,出现了真挚的慈爱,吻一下长虹的额头,唇角也掩盖不住笑意:“长虹,我的儿子。”
长虹终于接受这个现实,把满脸泪痕的脑袋埋进爸爸的脖子,圆脑袋在那里擦来擦去,还是呜呜的哭。
眠风看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很是安慰,也觉得有些幸福。
她等了又等,等长虹收声,长虹却是哭个不停,成了个林黛玉似的娘唧唧,眠风又想揍他了。
季仕康察觉到她的情绪,把小孩拉出来,拿手指揩他脸上的泪:“乖,别哭了,这是好事应该开心点。男子汉头可断泪不能流,给你个宽限,流十分钟够了。”
这是男人对长虹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一家三口就在季宅歇下,眠风本想带着长虹去客卧睡觉,季仕康说不行,让他们去他的大房间,那是个套房,小孩子起夜也方便。
他甚至主动提出来给长虹洗澡,洗完澡还主动给他的油皮擦药水。
眠风坐在小圆桌旁的沙发椅上,看着长虹裸着屁股坐在床边,而季仕康半跪着伺候他,她非常忧愁喝了一口咖啡——长虹已经够熊了,现在多了一个这么疼他的亲爹,以后可要熊成什么样子。
如果季仕康非要做一个慈爱的父亲,岂不是把她往红脸的道路上再逼上一步?
她以后要抽长虹几次才够?
由于这个消息在家庭中传开,眠风过了好一阵顺遂平和的日子,季仕康的心思转移了,有了新的重心和责任,态度上的差别显而易见。在她以为他会持久地溺爱长虹时,长虹自己从季宅里偷跑回来了。因为他亲爹听说他在学校里公然挑衅老师,把他关进了小黑屋,一连关了三天。长虹哭得很惨,找妈妈找玉容,还要找干爹,嚎得刺破天际,就没差在地上耍无赖。
眠风这才放心了,于是更加地不怎么管他,就让他亲爹亲手收拾这个鬼头鬼脑的玩意儿。
长虹被季仕康接过去住,没说是住多久,反正看他们自己,于是眠风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玉容是乖巧的孩子,轻易不会闹出动静,他安安静静地像只驯养良好的小狗,巴巴地伴在眠风身侧吃饭写作业。
“妈,我可以去看哥哥吗?”
眠风看廖缙云,这人只笑不说话,眠风就说随便啊,你想去就去。
玉容得了肯定的答案,无声而快速地把作业写完,而且把桌面和书包收拾得很整洁,然后翘首以盼地看着大人们:“走吧?廖缙云耸肩回房:“我累了,你送他过去吧。”
眠风审视他的脸色,并没发现勉强的影子,于是开车把玉容送过去。
季宅内,两个孩子激动地抱住转圈圈,长虹把玉容使劲儿地往楼上拽,要跟他分享自己的新玩具和新见闻。而眠风,在季仕康无可辩驳的眸光下,也就顺势留了下来。
玉容要在季宅住几天,眠风彻底没事,这天在自己小家里迎来了稀客,便是小朱。
小朱面无表情地,喊她师姐:“不是说要看宝善哥吗,还去不去?”
眠风忍不住地撸了他一把,小朱红着脸倒退,眯着眼睛看她。
“去啊,当然去。我们要买点什么过去吗?”
小朱说她要是有多的旧衣服,可以拿去给刘宝善的孩子当尿布。
眠风觉得小朱把刘宝善损得厉害,刘宝善会缺这个钱吗。然而等她进去刘师弟的房子内,院子的绳子上飘满了五颜六色的布块,有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在大冷天里穿着背心,手里抖着哇哇大哭的婴孩儿。
这么冷,他还是满头大汗的,小朱问他婆娘去哪里了,刘宝善嗨了一声:“不知道她发什么脾气,回娘家去了。”
这人一回头,瞳孔里印出眠风的身形,好半天地讷讷无语。
眠风也不喊师弟了,毕竟他本来就比她大,她跟着小朱喊他宝善哥。
刘宝善噎下一口唾沫,差点把孩子给丢了:“我的乖乖,真是天下红雨啊,老子没瞎吧没看错吧哎呀我的老天爷啊!”
眠风笑吟吟地过去,问他怎么不穿衣服,他讪讪地抓自己的平头:“这不是被孩子尿湿了嘛。”
“难道就没新衣服穿哪?”
“穿了还是会尿湿,这孩子不好带,只要她妈。”
眠风在他的家里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通,挺简朴的做派,估计他老婆是个老实人。而且她也意识到刘宝善在进入家庭生活后,变得很抠。有钱也是藏着掖着,拉着脸哭穷。
她这里待了小半个下午,出门后准备去街上给刘宝善的孩子买点东西。
结果便在百货商场里,遇到个不长眼的男人。
番外25猩红
这其实只是一件小意外,前前后后的发生十足的短暂。
眠风从洋气新派的大楼内出来,手里拎满了适合家庭的所用之物,其中包括一只烤面包机。商家在坐推广活动,呼喝的推销员把广告词念得大而愉悦,说是能够将妇女从繁忙的家务劳动中解脱出来。每天早上,只需要花一分钟,把面包片扔进去,两分钟后就能得来香喷喷的早餐。这让她瞬间想到颠着孩子屁股的刘宝善,于是花了十块大洋买了一只。
既然买了面包机,当然还要去搞一份长面包,让刘家的大汉和婴孩儿当时就能尝尝鲜。
眠风从大楼内出来,要去斜对面俄罗斯人开的面点店铺,一辆大车疾驰着从她身边过去,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跟人撞上。
一群大男人军装穿得笔挺,行径大大咧咧,勾肩搭背大声喧哗,嘴里操着浑厚的北方话,正从面点房旁边的洋餐馆出来。
这也很正常,如今是多事之秋,动不动就要打点小仗。
其中走在靠马路边的那位倒是着西装,他的余光中看到有女人闪避了一下,他其实是可以躲开的,但还是让对方硬生生地撞到自己身上。
纸箱子哐当地砸到地上,眠风有些不悦,扫了这人一眼。
男人丢开同伴,哈哈哈地笑了几下,帮忙着去捡地上的东西,还拎在手里掂了掂:“什么东西?还有点重呢。”
还给眠风的时候,故意在她的手指上勾了一下。
这人显然是个老到的风月老手,跟着部队从山东过来,他介绍说是自己是什么军的顾问。
眠风的长相自然不差,然而岁月和职业赋予她某种特征,如果不是特别注意的话,会很快将她忽略过去。
这个叫洪继波的老手,有过不少情人,玩过不少女人,像眼前这般的良家主妇,倒是没上手过。拉着良家下水,向来是他未完成的一件心愿。何况她越看越是耐看,这般他乡艳遇,搞成的话大可拿回去当谈资。于是在遭遇拒绝赔偿后,他还是赖在女人身侧,十分无赖地抢她手里的东西:“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眠风对他反感至极,洪继波虽然不丑,给她的感觉却像是吃了满嘴油的苍蝇,这苍蝇可能刚刚扒过粪。
这群大兵在旁边看着,吹口哨起哄。
洪继波继续纠缠的当口,洋餐馆里又走出两个人。一个副官跟一位长官。这位长官铿锵地走了过来,帽檐压得很低,脸上白的惊人,同时惊人的,还有他的脸。
眠风瞬间想到了季仕康。同样是出色的脸,季仕康更冷峻,而这个男人更阴鸷,贵公子的相貌安上了军阀的睥睨和冷傲,仿佛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她的嗅觉很灵,这人身上飘出香甜的味道,所以她再看过去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人体魄下的糜烂和虚弱。
洪继波对他打了个滑稽的立正,抄手搂住了眠风的肩膀:“陈师长,
您看看我这位新女朋友怎么样?”
陈玮对洪继波的烂事毫无兴趣,这个姓洪的狗日,是上面强塞进来。名曰顾问,实际是个不中用的监视。他的目光从女人身上掠了过去,看到一双暗黑无波的秀眼,陈玮心下一动,觉着有点意思了,他接着敏感抽动一下鼻翼:“你是吗?”
这话是对眠风说的。
眠风当即摇头,身影微闪,从洪继波的手掌下脱离出来,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就走。
洪继波生来富贵,自傲自负,大庭广众之下女人这等动作,几乎等同于把他的脸丢到地上烂踩了几脚。
他故意作出轻松的姿态:“女人嘛,看着清高,搞到床上就不一样了。”
过了几日眠风去学校里接孩子,长虹已经跟着他亲爹去重庆,要过好几天才回来。玉容对长虹太过思念,完全忘记兄弟曾经的恶劣行径,一味回忆着他的好,也不肯再交新的朋友。眠风去晚了一刻钟,玉容病恹恹地,像条无人相伴的小狗,立在学校门口的大柱子下踢打脚下的石子。
眠风把他的小手捏进手心里,拍拍他的脑袋:“想吃什么?今天晚上我们去外面吃,好不好?”
玉容问他爸呢,眠风说廖缙云今天要忙到很晚。
玉容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无奈而长长地叹气:“啊好吧,妈决定就好了,我吃什么都可以啊。”
为了排遣玉容的忧郁,吃晚饭后眠风领着他在热闹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玉容不由自主地撅着嘴:“以后哥哥会跟我分开吗?”
说着,他又是叹气,很悲苦:“妈,我好寂寞啊。”
眠风听他的话,看他的神态,竟然不悲伤,倒是非常想笑。
好在她是一个对自己表情管控严格的人,思考着要不要带玉容去看电影。
很不凑巧的是,洪继波带着一个丰乳肥臀的舞女也来了电影院,他在队伍后面窥视到孩子和女人,嘴角发出凉凉的笑,笑得身边的女人疑惑:“洪哥哥,你看什么呢?”
洪继波不是没脑子,他老早有了决定,现在又有了计划,于是心不在焉地陪着舞女看完电影后,塞给她一小卷钞票,把人塞进出租车内:“甜心,我突然有点事,明天再去看你。”
廖缙云很晚才回家,第二天表示身体不舒服,就在家里干躺着,眠风切了小段的人参出来熬成汤,把铁皮小煤炉搬进他的卧室里,同时敞开窗户。汤勺碗筷在他的手边放好,摸一把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你再睡睡,我把玉容接回来。”
廖缙云感受着额头上的手温,心思平静而空旷,思绪的微动中有心想去握一握她的手,但最后还是看着她出门去,纤长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
眠风在校门口的人流中没有发现玉容,以为他还在里头磨蹭。等人流散得差不多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小汽车嘟嘟地按响了喇叭,接着滑行过来。窗户降了下来,露出洪继波阴险的脸,他轻松地掐着玉容的后颈:“顾太太,这回该赏个脸了吧。”
玉容的脸又红又白,白是惨白,眼眶发红撞着明晃晃的水痕,无声地叫了声妈。
眠风把眼皮往下降,纤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神色,洪继波掐准了一个母亲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孩子,他推开车门:“请吧,我的好太太。”
洪继波把人领到一处豪华的会所,楼下是舞厅,楼上有各种雅间。
在过道里碰到陈师长,这位陈师长看到他带着女人和孩子,不免轻笑:“好哇,口味挺重。”
洪继波很自得,他会完得很精彩:“长官要一起吗?”
陈玮的笑里带着阴沉,从来没有一个真正而正经的笑:“不了,你们慢慢玩。”
两行人擦肩而过,洪继波让打手把人推进房内,他自己一面往里走面解领口的扣子,叫门口的看守去叫餐:“再拿瓶洋酒过来!”
当着玉容的面,洪继波把眠风搂进怀里,对玉容道:“你是个男人,要多学学我,懂么?”
玉容再也忍不住,山海破碎似的大哭起来,锐利的哭声让洪继波心烦,立马起身要去解决这个不长眼的小东西。
眠风突然起身,身形快而飘逸地挡在他的面前。洪继波眼睛一花,立马觉得她味道透着妩媚,仿佛笼在女人身上那些迷雾恍然散开,他终于意识到这的确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双暗沉的黑眼睛像一条深邃的河流,把人的精力往里面吸。对方的手指,轻佻地在他的下巴勾了一下,轻佻而不下流,言语低磁,带着一股子漫漫的沙哑。
她说请给她一天的时间,她需要安顿好孩子和家里,让他们的好事没甚后顾之忧。
洪继波想了又想,他有人、有钱、有背景,如今又摸出了对方的家庭住址和孩子的学校,并不怕一个普通妇女能够逃出掌心。
“如果你不来,我会让你知道耍花招的后果,懂么?”
眠风轻轻地发笑:“嗯,我知道。”
她的笑意是那么明了而惬意,让人闪了眼睛。
眠风领着抽噎不停的玉容出来,在路边叫了计程车,在车上好好的安抚玉容,并且告知他今天的事情谁都不准说。
她往后瞟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激动得无法自抑,暗黑的热血从跳动的心脏中挤压出来,飞速地流窜到四肢百骸。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嗜血的快感好像是十年前的事情。
次日她准备就绪,只是没想到自己晚来了一步。
包厢门口空空如也,门口的守卫不在。
楼下热闹的歌舞声飘了上来,而这里却是安静如鬼魅。
走廊上铺着暗送色大花朵的厚地毯,壁廊上的灯散发出持久稳定的暖光,拐角处有笑闹声过来,眠风闪身进了隔壁的房间。借着大街的五彩斑斓的光,快速穿过房间跃上露台,她沿着外壁的方寸的凸起,手脚交替着过了中间这堵墙,敏捷如风把脚轻轻地落在旁边露台的瓷砖上。
露台后的格栅木门半开半合着,冬日的寒风从这里吹进去,紫色的天鹅绒帘幕飘了一下,她往里探去目光,看到一片猩红的血色
番外26血色
她的正对面,也是套房的入门旁的墙壁上,青草绿的小碎花壁纸上,溅上斑驳挥洒的血液。这些血还很新鲜,款款地从墙壁上往下流淌,而下面,歪倒着一个壮汉的打手。他的脖子以怪异的角度低垂在肩膀以下。
屋内十足的安静,几秒后,左侧也就是洗手间的位置传来流水声。
眠风在露台的这一头,轻盈地越到另外一头,视线也是由右及左。
房内的光线并不明亮,沙发旁的落地台灯开着,洗手间外面有一小段凹陷的空间,这里架着洗手池和镜子。一道颀长高挑的黑色背影,立在洗手池前,悠闲地洗手。水流哗哗地穿过他的指缝,他抖了抖手上的水珠,把身子略往前倾,抬起湿淋淋的手指对住镜子打理自己的头发。
他把掉到额前的刘海往后拨了拨,旁边似乎有东西倒了下来。
那是一个人,喉咙上穿了一个洞,男人轻松的扶住他的头,把这个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头
塞到洗手池上。他转过身来,并没有关水龙头,纯净的水流打在死人的头颅上,把他搞成一团糟。很快把小池子淹没,红潮的水流沿着雪白的白瓷往下淌。
这人穿过明暗的光线,就如从旧日里的时光隧道中走出来。先是黑和白的光影,再是窗外晕染出的五彩斑斓,从他的体魄上一一滑过去。
顾城走得很慢,脸上毫无表情,简直等同了空无一物。
眠风扫到他的脸,赶紧往后撤去身子,心脏激烈的跳动着,哐哐哐地从高出重重地砸下来,耳膜飘过马路上鸣笛声、行人的絮语、摊贩的叫卖,而这一切像是隔离上了厚厚的莲雾,只流下尖锐的呼啸。
她从来没亲眼见过亲自动手的干爹。从来没有。她跟了他上十年,而他的事迹永远只存在于别人的嘴里,像是个理所当然的幻想,既让人笃定又令人捉摸不清。
通常,他在她面前,从来是笑意吟吟,在别人面前也是,就如世界上最海涵的良师益友,
谁也想象不到,剥去这张体面的人皮,后面会是什么样子。
这种冲击让眠风头晕目眩,眼前荡过无数的光斑。
等她整理好激烈的心绪,屏息着重新去窥测,迫不及待地充满渴望地,一秒都不想拉下。
顾城抬起长腿,越过地上一具尸体,接着又是一具。他从长沙发的背后转了过来,暴露在视野中的双腿,这才显出微妙的一长一短。他没拿手杖,单手搭在沙发背上,眼眶下陷眼皮下垂,是衣服冷漠而漫不经心的姿态。
顾城在这里停了一下,坤坤黑西装的下摆,拍拍肩头上的褶皱,接着优雅的半抬起右胳膊,从外面的口袋抽出一张蓝格纹的手帕,半蹲下来给自己擦皮鞋。铮亮的黑皮鞋上,沾了谁的血。
眠风以为他要就此坐下来,没想到他对着对面说了句话:“口渴了吗,请你喝杯咖啡好不好?”
他转身从这处离开,走到右侧的茶台上,由水壶里倒出滚烫的咖啡。
眠风这才注意到,靠帘幕这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她的视线看不到这人全身,只有他的一双脚由麻绳捆着,从这头伸到灯光下。
趁着杯盘叮当响的时候,她从细缝中矮身进入,身子紧贴在这处的橱柜角落,正是沙发那边的视线死角。
顾城端着盘子过来,轻搁在茶几上,自己端气一杯慢慢地饮,饮了两口后搁下杯子。
这个时候,他很需要一根香烟。
洪继波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椅上,他的双脚没有自由,由麻绳捆着,他的双臂也没有自由,被两只西餐的银亮叉子插进掌心钉在头顶的墙壁上。他已经流了很多血,面色焦黄脸部肌肉扭曲。虚弱的汗水从他的额头脸上不住的往下滴,眼眶里铺满了万千的红血丝。
顾城把香烟点燃了,烟雾深吸进肺腑中,再熏熏然地飘出来,在他的脸庞布上了飘渺的云雾。
他往后靠去,两条腿交叠起来,衣衫整洁体面,黑发齐整优雅,又从嘴里吐出一口烟雾:“洪先生,再不喝咖啡就要凉了。”
洪继波不能说话,激烈而虚弱地挣扎,脚跟在地板上刮擦。
顾城终于笑了一下:“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他站了起来,长长的倾过身子,把洪继波嘴里的破布扯下来。
洪继波的口水沿着嘴角往下流,舌头几乎捋不清:“我我哪里得罪你了?是谁啊谁派你来的?”
顾城坐回去,左手杵在自己下巴上,右手手指中轻弹烟灰,他没有回答洪继波的话,因为对方在他的眼里已经等同于死人。他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奇心,没有更多多余的想法,单纯只是欣赏这人最后的垂死挣扎。
洪继波越来越惊惧,失血和肉体的痛苦让他恐惧颤抖,他终于哭了出啦,眼泪和鼻涕齐齐从脸上往下刷,乞求和外强中干的威胁轮番从颤抖的嘴皮子里出来。
顾城无聊地坐了一会儿,抬手看手表:“你的话太多了。”
他把破布塞回洪继波的嘴里,端起茶几上的热咖啡,轻松地拽紧了洪继波的头颅,让他顽抗的挣扎,热水从他的脸上浇了下去。
眠风几乎听到,滚水把人皮烫得兹兹响的声音。
顾城没有直接取他的性命,他蹲了下来,几个动作割破了这人脚腕和脖颈上的动脉,把茶几上的桌布抽出来丢到洪继波的脸上。
他看也没看,沉凝的背影无以言表,直直走到门口处,又是理了一下衣服,堂而皇之的出门去。
眠风由原路返回,从会所的后门出来,经过一段长长的深巷,出来灯火斑斓的马路边上。
她回到家的时候玉容已经爬上了廖缙云的床,廖缙云听到声音从床上爬起来,睡意朦胧地:“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出了什么事吗?”
眠风摇头,她往床里面探了探,看玉容的睡颜。
廖缙云看了她几眼,见她好好的,便摸一把玉容的头:“他今天有点不对头,好像被什么吓到了。”
眠风搬来凳子在床边,然后从煤炉的瓦罐上倒出一碗参汤,递给对方:“玉容在学校里受了点欺负,不过已经解决了,不用太担心。”
廖缙云喝了点热汤,摸了一把肚子,眠风婉儿起身,生活的烟火气总是令人愉悦的。她去厨房里搞出一碗葱花肉丝面,端过来给他当宵夜。玉容也模糊地醒过来,眠风在他耳朵里偷偷地说了句话,孩子脸上的压抑和痛苦瞬间散开,跟着亲爹一起吃面。
眠风等了又等,她在猜想,顾城会不会把那件事告诉她。三天过去,她没从那边得来丝毫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