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栗色 第65节
“李、李特助……”
李星衍长臂撑在车门框上,冷声道:“柳总,你占道了,再有下次,这车可就得撞上了。”
柳思鸣一听,刚要怒目瞪向司机,然而下一秒,车门猛地被人一砸,“砰”起的声音把柳思鸣震得耳鸣。
车外的夜色里,大雨瓢泼,秋雨针尖般砸在皮质小包上,还伴随冷冽的风涌入衣裙之内,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赵言熙此刻冷得整个人瑟缩发颤。
忽然,一道明亮色的光照从身后裹住了她,车身逋停下,赵言熙避开雨水,就听见身后有道又急又阔的长腿朝她走来,像踩在她心尖上。
下一秒,腰身让道有力的手臂揽起,整个人陷入一面冷硬的胸膛,赵言熙头顶还举着手提包,视线隔着细密急促的雨帘朝男人望去。
她想说话,但开口就像会被雨水淹没,此刻只会怔怔地看着男人刀斧似的晦暗轮廓,他浑身烘着一股沉沉的寒气,那是赵言熙没感受过的,但直觉知道他在生气,因为腮帮子咬了咬,愈加的棱角分明。
但抱她进副驾驶座的时候,另一道手抬起挡在她头顶,像以往那样,怕她碰到了头。
磅礴的大雨随着夜色降临覆在车身上,砸得赵言熙心跳发紧,她忽然不确定要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他,但事关风控部,而且之前已经被调查过一轮了,她难道还要再把自己送进去吗。
李星衍也没说话,似乎在等着她开口,然而车身一直开到烟花胡同,赵言熙都没交代一句。
男人沉吸了口气,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把大伞,挡在她头顶,仍要弯腰抱她,然而赵言熙退了下步子。
男人动作一顿,她把伞挡回他头顶,自己则顶着小包跑进院子里了,这个点还早,她怕被人看见。
赵言熙心跳跟着步子一下下地撞着身体,直到进了屋,手里的皮包也湿透了。
男人也没撑伞,像一只穿梭在热带雨林里的野狼,看到猎物就执拗地徘徊在她身后。
赵言熙脱了高跟鞋,真皮算是废了,手把包包放到桌上,身后的房门被人一阖,仿佛一道无声的对峙,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大掌钳上她的手腕,潮湿灼热的圈禁,嗓音也是沙哑的,隐忍至极:“不解释一下?”
赵言熙微挣了下手,想脱掉身上被雨水打过的西装外套:“阿衍,你先松一下手。”
他自然不肯,另一道大掌就托上她的下颚,指腹揉得有些用力,是克制下的轻颤,“言熙,肚子饿的话,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姑娘气鼓鼓地仰头道:“我都湿透了,都是水,湿哒哒的,你还说这些,就不知道给我擦一擦!”
男人瞳仁一凝,托着小脸的掌心拢起,食指顺着她滑腻的脸颊落到她唇边,姑娘花瓣似的双唇被雨水浇过,真是湿透了,水淋淋的,李星衍隐忍得太阳穴紧绷。
赵言熙看见他眼底涌起的暗流,心头撞撞,刚要开口,唇畔就让他食指伸了进来,舌尖底下被一道潮热轻挑,舌头轻卷,她浑身颤颤地僵住,一阵酥麻直涌上大脑皮层,下一秒,男人低落了句:“最后那个字,你刚是卷起舌头念的吗?熙熙,再念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顶嘴
赵言熙在京华市上的大学, 毕业后又工作了几年,算来待了近十年,口音也变得带腔调, 但偏偏骨子里还是浸着吴侬软语长大的,着急的时候说话,舌头就是捋不直。
秋夜里的雨刮得她丝丝地冷, 在柳思鸣的车里看到,听到的, 都让她惶惶,脸颊的水丝漫延, 舌尖被抵着,她似乎在这道潮热里心思晃动, 读懂了李星衍的话。
黏着雨丝的眼睫微抬,舌头动了下,刮过带着薄茧的粗粝,她只轻轻一碰,犹如煽风点火, 火炉子着了。
李星衍的手抽了回去,捧起她的脸颊, 吻就落了下来,赵言熙让他猛然的, 毫无循序渐进的力道吓了跳,但骨骼和肌肤间的轻微颤栗也是摩擦, 也会生出热意。
赵言熙在这场不安的,惊魂未定的思绪里想要找一个依托, 触觉引起的神经紧绷可以让她回到现实, 将一切重新打碎, 然后重新拼凑。
就像一个人突然做了场噩梦,急于打破一切清醒过来。
而李星衍,就是那个打破她的人。
就在男人抱着她要放到床上时,赵言熙双手攀着他的脖颈,说:“衣服不干净。”
姑娘讲究得很,李星衍此刻的火气被她一两句话撩得乱七八糟,忍了忍,说:“那先把事情交代了。”
这人也不是狼吞虎咽的性子,真忍起来有的是办法拿到他想要的,但赵言熙还没想到该怎么交代,轻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地毯。
男人瞳仁暗色浓云,姑娘一句话轻轻推倒城墙:“先把你交代了吧。”
两个人白天里都是擅于掌控别人的脾性,真到无人之夜时,依然带着都想拿捏对方的行事作风,赵言熙此刻试图用这种事转移男人的注意,李星衍先是沉了两息,下一秒,还真像让赵言熙得逞了,她看到他去拉抽屉,找套了。
姑娘被放在软白的地毯上,身上裹着的西装裙都被雨水浇透了,男人先是低头吻她,水汽将电流放大,在她身上游走、激荡,她轻咽了口气,心头摇摇晃晃地,头顶却让一道大掌按住,她颤栗地发抖,听他压在耳边的嗓音:“别急,先来说说,兔子姑娘今晚怎么上了别人的车?”
赵言熙指尖攥着身侧的绒毛毯,眼眸潺潺地看他:“公事。”
男人另一道手将她抓着绒毛毯的指尖压在了头顶,“风控部不归柳思鸣管吧,还是说,你们也想傍这棵大树?”
在这种时候李星衍竟然还能问话,赵言熙气得脸颊热烫,另一只手推他的胸膛,“怎么,你现在是要审我吗?”
男人的视线从她眉眼往下落,眼底蓄着的浓雾浮动涌流,他们进来得急,连房间灯都没有开,只有刚才李星衍找东西时拨开的床头灯,昏暗的暖黄灯光和窗外砸下的大雨一道侵袭她的感官,她就像站在冷与热的交界,随时会被巨大的温差侵袭覆盖。
“那你是想我在外面审,还是进去审?”
赵言熙觉得他这个语气就差没给她戴镣铐了,她气得抬腿就要踢他,然而下一秒,膝盖被压,整个人仰头张唇,仿佛灵魂都要泻出一缕方能喘气。
他替她做了选择。
按在头顶的力道愈重,赵言熙头皮顷刻麻了一片,被他钳制的手腕挣了挣,又在往上滑的瞬间,拢下扎进男人的虎口处,她说不上来话了,就算他再怎么审都没有用,耳边只听他落来那一句:“赵言熙,你他妈就仗着我喜欢你。”
姑娘声音掐出了水,骨子里却不服输,软绵绵地哼了句:“我他妈就仗着了!”
一句话激得男人手臂硬绷,血管凸起,指腹抬起她的下颚,姑娘雪白的脖颈就露了出来,奶油蛋糕似地垒了水蜜桃,让人发疯:“学什么脏话。”
姑娘眼眸含春水:“你先说的!”
李星衍沉了沉气,姑娘的嗓音就带出了哭腔,“你生什么气。”
“我不是说过吗,”
他嗓音咬在她耳边:“你只能上我的车。”
赵言熙张口就咬他结实健硕的肩膀,两人就跟对峙似的,她本想着给他了,李星衍该对她好一点,结果变本加厉,“你混蛋!”
“哭也没用。”
他嗓音沙哑,但动作到底轻柔了些,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喷薄,仿佛中场歇战,但对手却没有退场。
赵言熙其实喜欢李星衍这样的,嘴上硬得很,会来点霸道,但这样的强迫又在她的接受范围内,甚至更刺激了,遇着他,她发现自己的道德感都越来越低了。
脾气还越来越作。
她还喜欢看他发脾气,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她一哭他就不敢真使劲,忍得紧绷暴躁。
她手背捂在脸上,轻轻抽噎,李星衍沉声:“柳思鸣什么样的人,你敢上他的车,你知不知道今晚你就差点下不来了!”
赵言熙心里哼了声,“我那是正事。”
“还顶嘴。”
“现在是谁在顶啊……”
姑娘话音一落,两人又接不上话了,赵言熙泪雨潋滟地,气也断断续续,她看着摇晃的窗棂忽然想到了什么,软绵绵地泻了句:“李星衍,你是担心我,还是,吃醋啊……”
男人拢着她,蜜色耳根上有点潮红,压声道:“专心点。”
赵言熙这时候不分他心就是在找死,晃了晃腿接着道:“你刚还要我解释,你现在又是几个意思啊!”
李星衍浓眉抬起,太阳穴上沾染的水珠不知是汗是雨,从额间滚落,滴在她脖颈上,热的。
“行。”
这姑娘就爱在这事上折磨他,他偏还跟个受虐狂似的,上赶着自贱。
“李星衍,你会出卖我吗?”
她眼睛水淋林地看他。
男人瞳仁微怔,此刻真正的坦诚,他们甚至亲密无间,她怎么会突然问这种话,“不会。”
“刀架在脖子上呢?”
“我说过,我甘愿死在你这儿。”
赵言熙嘴唇抿得紧,低声道:“李星衍,我怕。”
男人眸光一凝,看到姑娘那双微蹙的蛾眉,听到她从未对自己示弱的话,心腔震震起伏,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里抱着,“怎么了?”
赵言熙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脸颊在他衬衫敞开的衣襟里轻蹭了蹭,潮湿的雨水混在空气里,将他们的气息放大纠缠,她的害怕让她想要被填满,她不想心里空空的,如柳絮漂泊无依无靠。
“上次我去一楼的病房找你,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星衍大掌托着她的后脖颈,两人侧躺在地毯上,像狂风大雨下相偎的狼兔,一个变得耐心,另一个则被雨势拦住来不及跑,出奇的,他们竟然能暂且放下狩猎的天性,在丛林里一起挡雨。
“雍贸地产除了收购的香山酒店有问题外,提交的上市计划书还存在高管履历造假,最严重的是有非法集资嫌疑,当时跟他们的人起了冲突。”
简单的一句话,赵言熙就听出了所有门道,不该是她知道的门道,但李星衍告诉她了。
她轻吸了吸气,赵言熙是防备心很重的,但她也知道事情真落在头上,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扛的:“我在柳思鸣的车里发现了一样东西,蓝紫色的礼盒袋,他说是自己收藏的表。但是,这样东西我在林永嘉的办公室也看到过,当时下属提着进去的,我还问了句,发.票走的集团的账。”
她话音轻落,却看见李星衍微睁的瞳仁,下一秒,就见他起身从床头拿走了手机。
赵言熙蜷在地毯一角,心里那股空落感又被风灌了进来,她指尖想找东西拢在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抬不起来,她忽然又有些后悔了,不该跟李星衍说这些,风控部如果跟柳思鸣扯上关系自然是被拉去垫背的……
忽然,隔壁浴室传来流水声,赵言熙猜他是要出去了,他衣服好像让她弄脏了。
她安静地等着李星衍出门,自己再起来清理。
然而,预料中的开门声没有响起,她看到男人湿着头发进来,身上的衬衫换下,只穿了黑色家居裤,弯腰把她从地毯上抱起,赵言熙愣愣地看他:“刚才电话里,你不是要出门吗……”
男人薄唇微扯 ,“出门?华信就算丢了几十亿都跟我没关系。”
“那你?”
她看着他洗过澡的胸膛,一时有些疑惑。
“洗干净点,怕你嫌我脏。”
赵言熙抿了抿唇,见他从身后搂上她的腰,在她脖颈间沉吸了吸气,似上瘾一般,“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担心你。”
赵言熙双手让他撑在书桌上,只好偏头看他:“我问的分明是吃醋了。”
李星衍沉声一笑,“有吗?”
赵言熙歪头:“哦,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柳思鸣三天换一个女朋友,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呢?”
李星衍洗的是冷水澡,贴上来时气息裹着冷冽,“他看上的什么货色,跟你也配。”
赵言熙眨了眨眼睛,想扭头看他,然而男人的手臂已经从后环了上来,她看着书墙问:“那你是什么货色。”
李星衍低低一笑,在继续刚才被中断的,不得不去浴室洗澡的事情,“你书架第二排,第三本书。”
赵言熙仰头,抬手去够,书架下是书桌,顶天立地的定制柜,她不够高,右边膝盖抬起撑在桌沿上,腰身朝上微挺起,指尖堪堪摸到那本书,书脊是黑色封皮,房间只亮着床头灯,她模糊地看见书名,叫《恶之花》。
下一秒,葱白指尖蓦地一颤,压到了书架上,那本被抽到一半的书从她指尖脱落,掉了下去,泛黄的书页敞开,上面写着诗句。
李星衍扫了眼,嗓音在她耳边蛊着沙哑的音调:“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