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栗色 第63节
“那你不吃什么?”
赵言熙抿了抿唇,她好像没对他花过这样的心思。
李星衍低笑了声,“内脏。”
赵言熙夹起鱼肉的筷子顿了下,她忽然想到,李星衍替她喝掉腥味浓郁的生蚝猪腰汤,她算是靠着江河长大的,所以对海鲜和处理好的新鲜食材没有挑剔的习惯,但是连她都觉得腥重,那不吃内脏的人,更是难咽。
这一桌的菜,没有内脏。
李星衍见她不可置信地呆愣着,解释了句:“我爸妈是医生,以前没什么讲究,家里也有标本。”
说到这,他扯了扯唇。
赵言熙低声道:“这个确实有心理阴影……”
李星衍微摇头,筷子给她剔掉鱼骨才把肉放到她碗里:“只是那会上小学有同学来家里玩,大概是看了那些器官标本,回头就传到学校里去了,那会就养了个习惯不吃罢了,也没什么。”
赵言熙唇畔微张,她忽然想到上次吃饭时,他那几个发小聊起李星衍小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父母没有精力照顾,任由野蛮生长的孩子,骨头里都带着倔硬。
赵言熙抿了抿唇,夹起自己这边的鱼肉,桂花鱼的鱼身本就像花瓣片片雪白无刺,她检查一圈后放到李星衍的碗里。
男人瞳仁微怔,撩起眼皮看她。
赵言熙捧着饭碗低头小声道:“刚才电话里就是有一点数据急着统计,已经忙完了,我不是不陪你过周末。”
他们都有忙的时候,但愿意为彼此空出时间才更显得珍重。
李星衍忽然低笑了声,“我没说你。”
赵言熙:“嗯。”
李星衍:“我说的是沈铭,他跟闲不住似的,一坐下来就是工作,不然显得他无所事事。”
“李星衍,你今天吃饭,话怎么那么多。”
李星衍嗤笑了声,这回直接夹了一片青翠的凉拌莴笋送到她嘴边:“要不是你膝盖破皮了,我现在早干别的事了。”
赵言熙:“……”
她低头看了眼膝盖,因为被他上了药,所以不方便穿裤子,这会晾在外面,她忽然似在他话里找到了漏洞:“这是非必要条件吧?”
她话音一落,李星衍给她夹菜的动作一顿,浓眉微微挑起看她,赵言熙也傻了,忙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说膝盖破皮了就不能……”
她眼睛顿时绝望一闭,有种越解释越描黑的倾向,“你别多想,我就是在推断这个条件……”
男人略微点了点头,眼睑似有若无地含笑朝她望去:“嗯,你要是喜欢从后面,我们可以扶着桌子。”
赵言熙:???!!
“李星衍!你又不好好说话!”
姑娘脸颊怦热,男人自然不会真的又要她,膝盖这样了,他是怕她那儿也受不了,她就跟朵娇花似的,哪里舍得,“我这张嘴本来就不会说话。”
“你还不会说话?”
赵言熙一脸“信你个鬼”,有的人说糙话是“老子”“爷”,他倒很少,除非很生气,而李星衍的糙就像那沙漠上一茬茬的芨芨草,看着冷硬,但刨出芯根,那儿就是清甜的大地水源。
姑娘擦了擦嘴巴,指尖将手里的餐巾纸叠了叠,似乎弄到了一点汤汁,用纸巾裹着食指轻转了转,朝李星衍哼了声,道:“那甜言蜜语,我都没你会。”
“甜?”
男人呵笑了声,他身上穿着浴袍,让身后的夜色沐来,倒有种斯文败类的禁欲感,长腿交叠,狭长的眉眼携笑朝她落来,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问她:“那兔子姑娘是喜欢我这张嘴甜,还是,舔?”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内人
赵言熙握着指尖转的动作一顿, 李星衍就坐在她对面,隔了一张桌,但哪怕这样, 他的呼吸和语气依然带着粗糙的侵略朝她压来。
让她不由自主,胡思乱想,磨破了皮的膝盖微微并拢, 若非太猛烈,也不会有这样的意外伤, 她轻咽了口气,骂他:“下流。”
李星衍掌心托腮地看她, 唇边携笑,那眼里带了丝欣赏, 其余的都是不干净的暗色,“赵姑娘在上流,我自然得是下流,接着你。”
他的话开始带着若有似无的暗示,那晚赵言熙的神经受了酒精的蛊惑和侵蚀, 理智麻木,人一旦被解放约束就容易出界, 总之她本来是要惩罚他的,最后变成了什么样, 看那兔裙装就知道了。
反正她告诉自己以后再不能这样,被这个男人认为自己跟他同流合污。
两人拌了嘴, 赵言熙说不过就躺在床上看文件,很奇怪, 说话没两句就容易起火的两个人, 居然能当情侣。
晚上的时候, 赵言熙要回去洗漱,准备第二天上班,他们就像短暂的露水,在那间叫乌托邦的酒店房间里度过了两日。
刚回到烟花胡同,李星衍的行动就得掩人耳目,院子里的房东夫妇把他叫住,让他去厨房把净水器的滤芯换了,赵言熙听了唇边浮笑,见他打发了爸妈,一前一后跟着她上楼,赵言熙忽然站定脚步,挑眉道:“你知道怎么修水管吗?”
李星衍撩起视线朝她屋子里看:“哪儿漏水了,我给你弄。”
赵言熙拿出手机:“是我一朋友……”
男人把她手机抽走,淡声道:“那我不会了。”
赵言熙:“……”
李星衍下楼换完滤芯后被爸妈留下来过夜,明明也是以前睡过的房间,偏是辗转反侧,怎么都不得劲,心里一股火攀着,等屋子里都安静了,他套了黑背心出去,手刚拧上大门,身后的过道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阿衍,大半夜的,你去哪儿?”
李星衍动作一僵,要说他爸妈不愧是老中医,一把年纪耳聪目明,以前晚回来扰了二老还得被训一顿,他是宁愿睡一楼的病号房,此刻他轻咳了声,回头道:“有事,出去一下。”
徐大夫抬手打开客厅灯,视线扫了李星衍一眼,背心长裤,脸色更沉了:“你就穿成这样出去?”
“不远。”
他是懒得撒谎的性格,习惯把真相挑词捡句地说,心里也没负担,更不用想着以后怎么圆谎。
然而落在亲妈眼里就信息量十足了,她沉了沉气,坐到沙发上:“你给我过来。”
李星衍觉得他爸妈有空就管一下,施展父母对孩子的掌控权力,没空就丢一边,别碍事了。
此刻李星衍也不过去,只是站在门口,一张脸淡冷地掩在暗处。
徐大夫没好气地呵了声,“现在街道都在打击黑恶势力,什么是黑恶势力,黄赌毒!你告诉我,你涉哪样了!”
李星衍扯了扯唇,“怎么,徐大夫要大义灭亲?”
他这话一落,徐大夫瞳孔睁睁,“你……你知道涉黄……先不说被抓了留案底的事,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带病的啊,你从小在医馆长大,你也见过那些男的表面衣冠楚楚,背地里……”
“我知道。”
李星衍斩钉截铁地打断,眼露嫌恶:“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诶你!”
徐大夫还没说完,李星衍就拉门出去了——
“臭小子,给我站住!”
忽然,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从屋子里传到楼梯上。
李星衍眉头微凝,回头看见他亲爸双手撑腰骂道:“三十几岁的男人,成天在外游荡,也不知道成个家,你妈说你两句就要顶嘴,小的时候要你好好念书考个医科大学,不听,我看你真是来要债的!”
李星衍从小被骂多了,耳根子硬得很,语气吊儿郎当道:“是,我这耐心给我把手术刀我就敢往人身上剌刀子,回头那人还真得来要债了。”
“臭小子你……”
“叔叔阿姨!”
忽然,楼梯上传来一道姑娘清丽的嗓音,像道清凉的水泼在硝烟弥漫的家庭争执里,姑娘穿着身月色长睡裙下来,脸上覆了层浅笑,柔亮似光。
“我厨房里的水管一直在滴水,大半夜的,一直睡不好。”
姑娘语气轻缓温柔,像是不敢打扰似的,连带着刚才鼓起火气的房东夫妇都低下声音跟她说话:“刚好,阿衍会修,让他上去看看。”
李星衍狭长的眼睑压下,淡声道:“我一会还有事,要出门。”
赵言熙听他这么说,抿唇道:“叔叔阿姨,这么晚,不是很方便。”
徐大夫愣了下,眼看十二点了,让一个男人进姑娘屋里确实不合适,遂朝李星衍道:“你去把水阀的总闸拉上。”
老一辈的人都是省吃俭用的性子,水一直在滴就是浪费,赵言熙听罢点头微笑道:“谢谢叔叔阿姨,晚安。”
姑娘说完,视线平静地朝李星衍道:“水阀好像在院子后头,我跟你去关吧,别浪费水了。”
“诶,对对,阿衍,你快去。”
这回轮到房东夫妇催他走了。
李星衍惯常冷着一张脸下楼了,赵言熙当他默认,打开手机电筒给他照着光。
漆黑狭窄的老式楼梯上映来一轮圆月似的光,那股清浅的睡莲香气幽幽浮动,似光源上跳跃的小尘埃,李星衍喉结滑动,就在拐出楼梯的瞬间,姑娘提着睡裙落下脚尖,视线还未来得及往上仰,男人就揽上她的细腰把人压到了墙上。
姑娘唇畔微微张着,气息细柔地撒在他脖颈间,让李星衍想到她动情时能掐出水来的声音,又柔又媚,又青又涩。
火似地往他身上浇。
然而姑娘却跟他说正经事:“你怎么跟爸妈吵架了?”
有力的臂弯从后揽着她腰:“我刚想上楼找你,我妈以为我要出去嫖。”
赵言熙一听,抬脚就踢了他一下,男人闷笑了声,四下灯光湮灭,他们在黑暗里呼吸。姑娘擦在他下颚的脸颊发烫,他心爱又紧绷地抱得更紧了:“我家姑娘干干净净的。”
赵言熙捶了他手臂一下,疼得手腕发麻,改掐,然而太硬了,她根本掐不动,气呼呼道:“你脏!”
李星衍“嗯”了声,赵言熙怎么着他都行,“要嫖也是你嫖我。”
姑娘脸热:“你起开……”
李星衍真恨不得立马把她挂腰上,忍着燥火道:“行,先关水阀。”
说着就要往后院过去,忽然背心衣角让人轻轻一拉,只听姑娘低声道:“没漏水。”
李星衍瞳仁一凝,脑子转过,“所以刚才你是……”
“我是个外人,不好参与别人的家事……”
“谁说你是外人。”
男人沉声道:“内人。”
赵言熙愣了下,指尖不自然地勾了下耳尖上的软发,男人的气息让上面纤毫透明的绒毛微微立起。
“你回去睡吧,估计是周末你一直不在家,他们不放心才会问的。”
李星衍的视线凝在她身上,这姑娘说话的嗓音温柔,让人都不自觉低两个度,生怕惊着她吓着她。
“言熙,我怕我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