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分卷阅读8
,接着写寄回南方的家书。
秦远人本只比十五大了一两岁,他浑身的气场却仿佛大了十岁不止。他长发束起,俊朗面容在灿烂朝阳的照耀下显得愈发矜贵。他面色沉着,指节分明的手执笔写字,笔锋凌厉老道,下笔不顿,全无少年莽撞之感。京中如他这样年纪的权贵少年,大多还只念玩乐,或耽溺声色之间,一身软弱骨头。唯有秦远,仿佛他皮囊里装的是个行走多年的魂魄,他为人成熟稳重,而暗藏锋芒。秦远对十五无疑是宠惯着的,但十五见到他,仍心中有隐隐的恐惧。这类似于猎物见到猛兽时候的本能。
十五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哪怕秦远不需要他伺候。
秦远直到晚上才发觉十五不对劲。十五不是个喜欢撒娇卖乖的,有什么不高兴的,也从不表露出来。秦远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还是因为十五在吃晚膳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食量远不比平时。
秦远沉沉地看着他,半晌,道:“你真的想干活?”
十五愣了愣,筷子停了,随即慢慢地点头。
秦远:“你要想,那便让你做。只有一点,你得答应我。”
十五将口中的饭咽下去,嗯了一声。
“做事得量力而行,外面天还热着,不能干了活累了自己。”秦远顿了顿,“做些轻便的。”
十五眨了眨眼,又应了一声。静了半晌,再补充道:“多谢少爷。”
秦远看着少年吃饭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心里哭笑不得。
十五不是不惜福。他在秦府呆了十多年,没有一个人比堂少爷对他更好的了。这是恩情,他得还恩,他感激,但他也惧怕。没有道理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对他好,尽管他明白自己身上没什么可图。他对秦远过于亲昵熟稔的关怀与照顾无所适从,这是出自于弱者的自保。他恨不能自己逃回那所小小的外院里,当个不用操心什么的粗使仆役,日复一日,没有变化,但令人安心。
秦远真打算看看十五要干什么活。第二日他便不出门,眼看着十五自清晨起来了,依次拎回两壶滚水、运了趟书、修了小围墙,与旁人一同将花架移了,换了新的花架子,搬了两回冰,爬上树……
秦远喊:“你上树做什么!”
十五正一脚踏在树干上,另一棉麻裤腿下白皙而纤细的小腿轻轻晃动,还没爬上树,他低头看秦远:“少爷,我在去蝉。”
秦远:“有你这么去的吗?去拿东西粘了,你快下来——”
十五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侧头回去。一蝉就停在他上边不远,他沉默几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盖,直接抓了一只便往身侧的网兜里一塞,接着利落轻盈地跳下来。秦远嘴角抽动,看着眼前这少年一张脸被晒得发红,脑门全是汗,一身青褂满是灰尘,湿一块干一块,脚上的布鞋将破。他满不在意地伸手一抹脸上,擦去汗水,留了一道灰印。他腰侧还悬了个网兜,里边全是虫儿。
十五:“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秦远隐隐薄怒,又无可奈何,拎起他领子:“吩咐你去洗澡!”
朱红雪青齐出动,将十五整个人塞进浴桶里。堂少爷人好心慈,给那小厮自己的浴桶使。大热天的,十五光着身子蹲在桶里,墨色的长发披下,双手捂着身下,满脸通红:“我自己来!——让我自己来!”
朱红憋着笑,一手拿着皂荚,趁秦远坐于身后不注意,悄悄点了点他脑袋。十五窘迫不堪,整个人往里边缩,下巴以下都埋在水里,热汽蒸得他耳尖都是红的。一双水汽中的眼睛转了转,转向秦远,露出些许求饶的神色。
秦远似笑非笑,坐于一旁,却发觉只有朱红在浇水,而另一个小丫头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她始终垂着眼睛,似是不敢看,又或是羞于看。只不过刚刚瞥了一眼十五瘦削而白皙的肩膀,她便面颊微红,受惊了般地扭过头去。迫不得已,才舀一盆水,小心地浇上。
秦远的眼神一动,安静地看了半晌。
朱红:“都打上皂了,你起来点,给你冲水。”
十五抿着唇半蹲起来,稀里哗啦的一通水声接连不断。突然,他惊叫一声。
雪青将瓢摔在了地上,哐当一响,慌道:“没事罢?我、我忘了兑凉的……”
秦远皱起眉头,噌地站起来,大步向前。朱红呼了一声,利落地舀了瓢凉水往十五背上浇,雪青手抖着跟着浇上去。幸而那热水放了许久,不算滚水,又有长发遮挡,但十五的背上还是烫红了。他的脊背单薄,腰身瘦窄,原本苍白的肌肤变得通红,显得十分吓人。
秦远淡淡地瞥了雪青一眼,这一眼平淡而重若千钧,隐隐透出他平时未显出的暴戾来。雪青腿一软,立马跪下,慌着求饶。
“没大碍的。”十五小声说,侧头看了眼雪青,“一点也不痛……”
秦远伸手轻轻碰了碰十五的背,那块刚烫着,只觉得麻,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秦远沉声吩咐:“朱红,你去拿冰。雪青,再去打井水来。”
两人立马退去。秦远亲自拿瓢舀水,一手将湿了的墨发撩在一边,一手将冰凉的井水浇上。
十五突然说:“是我的错。”
秦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来:“你错哪儿了?”
十五:“我本该提醒雪青的。少爷,罚我吧。”
“唔,”秦远快速地舀水,十五想拿了那瓢自己浇,却被秦远点了点肩膀,示意让他再坐起点。十五便伸手扒住对面的桶边沿,半蹲半弯腰,将赤裸的背脊从水中抬起,有些困难地侧头看秦远,只见他施施然开口,“是该罚你,先欠在账上,日后施行。”
十五一动不动,只有眼睛眨了眨。
堂少爷吩咐小厮干活不能累了自己伤了自己,结果小厮上树捉蝉做得挺好,转头却因为堂少爷的吩咐去洗澡而受了小伤。秦远自己有些愧疚,却不敢说出来,省的那小子敏感生事。只怪他没想到,十五的俊秀是每人都能看得到的,而并没有被他秦远拿袍子遮了盖了。人好美色,情理之中,何况十五好的不止有皮囊。只是他记忆中的秦十五太过洁身自好、与人生疏,以至于他都忘了十五身边,是否有那么几个小娘子惦记着。
十五的背由凉水浇了好一会,再出去穿上亵裤、外裤,上身由一小褂遮着,回了房让冰敷。敷完了冰,药膏也已送上,由丫鬟仔仔细细地涂了。虽是小伤,秦远却怕他出去被太阳晒了怎样,以少爷的名义勒令他不准出门。十五不出门,秦远亦不出门。十五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有这么闲过,每日趴在那小榻上要么睡,要么等换药,百无聊赖。雪青哭着与他道了回歉,十五不知该回什么,只说自己没事,雪青反而哭得更凶。没有几日,十五就很少见到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