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帘子后头没了动静,人影也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我也不急,别过头叹了口气,笑道:“这也不给我弄点儿茶水,怪渴的”
“眼下你最好少喝茶。”她突然说了一句,我正琢磨着为什么不能喝茶的时候,她又问:“若我说是他让你喝的,你要怎样?”
“我能怎么样?”我反问,“不管是谁,结果只有一种,无非是死或者是活,只是他想让我死不至于用这种方法,倒是二夫人你”我笑了笑,“是想我死还是活?”
片刻之后,她轻叹一声,颇有一丝哀怨在里头,冷冷埋怨:“我好心帮你看病,你倒怀疑我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愿意替我看病。”我微微一笑,又抬头看了看,“这地方不错啊,这么大的铺子,是贺家的产业?”
“不,是我娘家的铺子。我母亲是这间药铺的大小姐,精通医术,父亲则是凤城有名的拳师,我自小跟随母亲学医,父亲学武,也曾替人看过病,直到嫁进贺家才放下了。”
还真是文武双全了。
“这么说这回是为了破例了?”
她没说话。
“既然二夫人也算是大夫了,那不妨直接告诉在下,”我稍稍往帘子凑了凑,低声问了一句:“我到底怎么了?”
她还是没言语,只是片刻之后站了起来,从帘子后头缓缓走了出来。
没有帘子阻隔这下便看了个真切,的确就是那天远远见过一回的二夫人,衣着没有那天华丽,身上簪环首饰也不多,但气质却是在的,薄施脂粉淡扫蛾眉,一眼便知是大家闺秀,眼神中又多了一丝凌厉。
别说,光是相貌上贺兰俊还真继承了他娘的几分神韵,从她眉眼间也能找到贺兰俊的影子。
“这也算是你我二人初次见面了。”
我笑笑,“是啊。”
论辈分,她跟贺衍之是一辈人,可贺衍之又不是我亲爹,我都不叫他爹了,自然也不必叫她二娘。
她走到对面,转身坐下,看了看我,轻笑道:“我没想到你真的离开了贺家,而且还伤了他。”
我没说话,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可骄傲的。
“说实话,贺清,有时我羡慕你,因为你比我勇敢,不想留在贺家就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一次可以,两次也可以。有时却也可怜你”
她没再说下去,我却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
“贺衍之,他就是那样”她又轻叹一声,低下头道:“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着,越是不完美的,越是”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抬头看着我,笑了一下,“你离完美可能就差一个孩子。”
像是一句玩笑,我心口却莫名抽了一下,刚要开口,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抬头一看,方才那人回来了,手里端着个托盘药来了。
这么快?
“这药不需要文火煎,加了现成的药汁之后只要热一下就能喝了。”仿佛看出我的疑虑,她解释了一下。
那人朝我过来,连同托盘一起放到了我面前,然后退了出去。
托盘上是只拳头大小的碗,若是装药的话似乎是小了点儿碗里是红褐色的药,味道浓郁,苦中又好像透着点儿酸,也不是平日里喝的那种汤汤水水,有点儿稠,满满的一碗,还冒着丝丝热气。
“趁热喝便没那么苦,但若是一口喝不下,可以慢慢的喝。”她微笑着说,倒真像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我看她一眼,又看着碗里的东西,“这里面不是加了红花、麝香什么的吧?”
她笑而不语。
伸手拿起碗,我看着碗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闭上眼一咬牙,刚送到嘴边,她突然来了句:“真的要喝?”
她像是再给我一次机会,说实话,我不怕她毒死我,若是真要变成那样的怪物,还不如死了,一碗药就能解决,赌也要赌一把。
我笑了一下,“如果真是贺衍之让我喝的,回去告诉他:他如愿了。”
也许可能说不定若是真的有了,也可能是贺衍之的。然而不管是谁的没继续想,我拿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喝的时候没注意,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喝完了,却也记不得是什么味道了,只剩嘴里还残留了一丝余味,发酸发甜。
放下碗,我舔了舔嘴角,虽说不好喝,却也没想象中的难喝。
再一抬头,她一直看着我,等喝完了药放下了空了的碗,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眼里却又好像有很多情绪。
最后,她站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临走之前说了句:“我会告诉他的。”
从药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两旁不少铺子已经掌了灯,来往的人也少了一些。
我走在街上,此时身体还是没有半点儿反应,既没有毒发的感觉,也没有孩子掉了的感觉,当然,我不知道孩子掉了是什么感觉,只是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是说时候未到?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我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去凤栖客栈,一边想沈霆和陆漫天还有沈励怎么样了?
不会真打起来,最后来个两败俱伤吧?
往坏了想,这要是沈霆和陆漫天有一个或者同归于尽了,这里算不算有我的事?我倒不是心疼谁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刚想到这儿,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马蹄声,也没回头,我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一匹马从我身边过去,然后马上的人一扯缰绳让马调头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沈霆坐在马上拉着缰绳,居同临下地看着我,和我走的时候一样,看来是没有一场恶战。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松了口气
“想跑?”他突然问。
原本还没决定要跑,刚这么一想你就来了看来老天爷是真不让走。
于是我无辜一笑,“没有。”
“那为什么不去客栈等着?”
“这不是看你这么久还没回来,担心你,出来看看你回来没有么?”
沈霆一眼眯,大概是不信的,不过听起来总归是受用的。
没再说什么,他微微俯身朝我伸出手,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伸出手,他一把将我拉到马上坐在他身后,都这姿势了,我顺势就抱住他的腰。
“你的侍卫呢?”我前后左右看了看,一个都没看见,不会都被陆漫天给灭了吧?
“在后面跟着。”沈霆一手扯着缰绳,让马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很有凯旋而归的意思。
沈霆上过战场,还不止一两回,那时先皇还在世,有一年听说端王得胜而归,回京进城的时候天上突然下了一场“红雨”,一阵大风不知从哪里刮来了花瓣,源源不断落下来,见过的都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美风景。只是这风和花都来得突然,而沈霆就顶着这阵花雨一直到了皇城,进了城门风才停下,可谓天生异象。
也是从那时开始,有传言说端王有帝王之相,其实也只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然而不到两年皇帝就死了。太子年幼,那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沈霆会“篡
位”,结果他却让小太子登基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沈霆的后脑勺,问:“你的事解决了?”
“什么事?”
装傻是吧?行,我还不问了,反正是他们沈家兄弟的事。虽然的确挺好奇,甚至想问一句沈励什么时候生?更好奇沈霆什么想法,毕竟这事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沈霆不说,我也憋着不问,两人骑着马一路沉默着来回到了凤栖客栈,下马之后,我抬头看了一眼门上偌大的牌匾,跟着他进了客栈。
里面挺安静,大堂里没几个人,也不见伙计和掌柜的,一点儿不像客栈倒像个私家的宅子,沈霆直接上了楼,来到二楼一间房。
刚进去还没坐下就有人送来了热水和毛巾,他洗了手擦了脸,这才往椅子上一坐,看着还站在门口的我。
我也看着他,他皱了一下眉,说了声:“过来。”
又是这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我乖乖过去站在他面前,想着是先按兵不动看他怎么说,还是直接先来个美人计争取主动?
“说吧。”
他今天惜字如金,好像刚才在树下干了一回发泄够了。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想了想,刚要说话,一张嘴,胸口突然一疼,嗓子眼儿一甜,没等反应过来,“噗”地一声,喷了沈霆一胸口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