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夫他疯了(重生) 第102节
第120章
大燕国,北境。
黄沙漫天,烈风呼啸,大夏国京城的盎然春意在此地消失殆尽,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荒原和寒土。蔚蓝的天空也被蒙了一层灰黄色的土雾,连半点通透都不见,除了在此处暂时驻扎的军队,四周唯有枯木和野兽为伴。
从大夏京城出发,到如今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本以为大燕国皇城一片血海,却没想到一路行来阻挠者无数,凶险简直骇人听闻,飞石流沙,暗箭斩刀,各种各样的偷袭层出不穷,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们无功而返。
好在出行时宸王殿下预料到了这一路凶险,粮草备的充足,这才能行至此处。
前方便是大燕国都奉京了,一路行来数十万人早已引起了注意,且不见人支援,可见大燕国如今自身难保,绝不可能开城门迎接他们了。此时将士疲惫,若贸然进城,只怕会中了埋伏,死伤惨重,所以先派了探子前去望风,而军队在此休整,将士们此刻正在扎临时帐篷。
一身银白色铠甲的高大身影自马上跳下来,大步流星走至人群中,他面上沾了些灰尘,疏朗的五官经过风沙洗礼变得锋利,唯独一双乌黑的瞳仁仍旧璀璨。
见到宸王殿下过来,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恭敬道:“参加宸王殿下!”
楚寰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他看着众人,朗声笑道:“明日便要进奉京了,一路行来你们也见了,想必定是场恶战。今夜众将士稍作休整,不禁酒肉,都放松放松!”
他说这话时样子轻松而坦荡,仿佛前方要面对的不是强大地无可想象的敌人,而是一场比赛,一场乐事。
众将士被他的话和状态带动了,纷纷鼓掌叫好,买肉的、抬酒的、点篝火的,纷纷自告奋勇,一时士气高涨。
“殿下!”
纪升自不远处跑回来,到了近前四处望了一番,才微微喘着气,附在他耳边道:“六皇子越狱了。”
“哦?”
楚寰闻言微微挑眉,俊朗肆意的面庞上扬起一抹笑,却并不太多讶异。轻声道:“看来笙儿已经把他逼到绝境了,不然他舍不得断了自己的后路。”
在这点上,他和慕笙笙的想法出奇一致,都看透了楚宣是个不到最后绝不断尾求生的人。说起来,他倒是个难得的谋略家,只是可惜,心思用错了地方。
想到她此刻在京城定然也是殚精竭虑,楚寰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与其并肩作战之感。从前征战沙场朝堂暗涌之时,他向来是孤身一人,即便是战场上无数同胞,但排兵布阵偌大的担子压在肩头,他早就习惯一个人扛起这一切。如今这种感觉如此陌生,但又如此踏实,让他觉得心安。
两人一前一后往营帐走,思及此,楚寰问道:“咱们发出的信都被截下了吗?”
“是。”纪升道:“一封不落,全都被南蛮的探子压下了。”
“他们倒是敬业。”楚寰冷哼一声,“装作不知,继续每日一封信。”
打发走了纪升,楚寰独自一人掀开帐帘。营帐内烛火悠悠,空旷宽敞,只简单地布了一张床榻和一张木桌。炭盆里燃着普通的黑炭,虽然也没有灰烟,但远比不上京城里家家户户用的银丝碳。
楚寰自小便在军营里生活,对于这些并不在意,但这一次出征却觉得处处不适。方才走进来时,他满心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悠然暖香,能一解在外的疲乏和苦寒,可急切踏入时,却骤然清醒。那个人不在身边,哪里有春光暖色?
悠悠舒了口气,他走到桌案旁,执笔欲写信。余光扫过一旁堆积的案牍,里面一张羊皮布的画轴露出一角。目光定了定,何人将画轴塞进了他的行李中?
他展开那画轴,看清那羊皮布上所画的图案时,瞳孔骤然睁大。
旧黄色的布景,黑色的实线与虚线脉络汇聚,连接成一道道山川河流,城墙、暗桩、水路、埋伏点,大燕国的军队布局和各路兵马分布跃然纸上。
这竟是一张极其清晰的军事舆情图。
大夏与大燕矛盾已有多年,有不少探子驻于此地,楚寰一路行来也一直有密探探查大燕国形势,因此此刻不难看出,这张舆情图上的内容竟然与他们所了解到的不差分毫,甚至还有许多隐秘的暗桩和排兵布阵是他们所不掌控的。
这张图上的内容如此清晰,实在令人骇然。楚寰第一个念头便是他身边被人安插了内鬼。
可细细想来,却不太可能。第一,军情是绝密,楚寰身边的人绝不可能将探查到的消息透露出去,况且每每探查消息,都是分派不同的人,因此每人掌握的消息都是零散的,他身边的人不可能绘出这样细致的舆情图。况且,许多地点他们仍在探查中,如今尚还未完全掌握,更不可能未卜先知。
内心的惊骇无以言表,楚寰压下了震惊,将画卷移到烛灯下,细细揣摩起来。
其上脉络据点清晰,且都用了不同的符号绘制,若是懂军事之人只消一眼便能明白,可见绘图之人于画技一道称得上是精通。一些重要的地方恐有模糊,绘图之人用细笔在一旁以小字注解。
楚寰盯了那几个小字片刻,可却无法从其中探寻到任何线索,因为那笔迹并非是他所见过的。
将画卷上的内容一一记到脑海中,楚寰将画卷好好收了起来。他倒是不怀疑这份图纸的真实性,但他十分好奇这绘画之人。既是能把这画卷放进自己的行李中,那必然是身边的人,想来是刻意隐藏了字迹。
想到此,楚寰眉头舒展了些,早听闻世上有人可以书写出两种不同字迹,却没想到今日得见了。
此刻虽不知背后之人身份为何,但总归是与自己同一战壕的。他将画卷收起后,随手扯了两张草纸,重新绘制了个草图,在其上用朱笔标了几个点,随后将纪升叫了进来。
“拿着这张草纸,让人去探查圈出的地点,务必在明早前回禀。”
纪升接过,粗粗扫略了一番,发现确然是他们遗漏的一些地方,应道:“是。”
是夜。
狂风呼号,拍打树叶沙沙而动,卷起地面的黄沙,在篝火中仿佛圈出了一圈光晕。四周不时传来野兽的咆哮,更衬的此处如荒郊野岭般。
将士们得了令,不知从附近哪个村子弄来了好酒好菜,一堆堆的篝火连成排,他们摆了酒菜在中央,笑骂声、欢呼声成片,连日赶路的疲惫在此时终于得到了缓解。
面容俊朗的男人自然没有参与到这种狂欢中,楚寰卸下了铠甲,换了一身棕毛棉衣,正坐在桌案旁研究军情。
外面的热闹声和不远处令人脊背发寒的野兽吼叫陆陆续续传来,谁能想到荒凉如斯的此处,距离大燕皇都奉京不过数十里呢。
这里实在是冷,楚寰看了会儿卷轴,便将手放到一旁的炭盆之上烤火。身上逐渐温暖起来后,隔衣里的香包才发挥作用,不多时,周身便传来幽幽淡淡的雪松香气。
这是临行前慕笙笙悄悄塞到他的行李中的。
想到她连日不休息采买香粉原料,又小心翼翼将香条包裹好放进字迹的包裹中,楚寰眉眼间不禁现出了一抹柔情。
如今,这种牵肠挂肚的滋味,他可算是尽尝了。
不知不觉间,欢呼着大吃大喝的将士们都回营帐中休息了,外面归于平静,只偶有风沙和野兽嘶吼声传来。
天边露了一层浅白色肚皮时,楚寰的营帐外传来叩击声。
楚寰自卷轴文书间脱离出来,一夜未睡,舒展了下筋骨,道:“进来。”
纪升掀帘而入,甫一接触到营帐中的空气,诧异道:“咦?好香。”
“这是王妃娘娘亲手制得雪松香。”
“你鼻子倒好使。”楚寰道:“快说正事。”
时间紧促,纪升不敢拖延,边走边拿出草图,平铺在桌面上,神色郑重:“殿下,属下昨夜派人兵分两路,全部探查了。您圈出的这几个点,确实都有军队埋伏,只是地点太过隐秘,路又崎岖,恐怕被发现打草惊蛇,难以进去探查到底有多少人。”
“是大燕的军队吗?”
“不是。”纪升皱眉道:“那些人的衣袍属下从未见过,只匆匆瞥了一眼,似乎很单薄,想来是耐苦寒之地培养出来的将士。”
闻言,楚寰眸色稍定,五官舒展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知道了。”
他给纪升的那张草图,只圈出了可能埋伏的地点,但他行李中的那张羊皮纸上,却有更加全面的路线,并且给出了入侵和偷袭计划,让纪升去探,不过是撇清疑虑。
既然如今这张羊皮纸可信,那么便是敌在明我在暗,一切便好说了。
微微弯了弯唇角,将一张崭新的图纸铺在两人面前的桌案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某个地方,楚寰道:“他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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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21章
修长的手指在画纸上轻点,仿佛无声落下了一声重击。
这日清晨,驻扎在大燕国守株待兔的南蛮人没能等到大夏国的军队,距离大燕国都奉京不过寥寥数十里的军队于次日夜间突然调转方向,直奔一道蜿蜒天堑而去。
诸方皆被这神来一笔晃了一下,守在奉京的南蛮军队本想趁其进驻时瓮中捉鳖,如今计谋不成,又知其去往的方向乃是天堑,立时奋起直追。
然而楚寰早有预料,自然不会被其拦下,一行将士直奔天堑而去。
如果没有料错的话,那里才是解开谜团止住兵戈的关键。
大夏与大燕接壤之地,万里天堑入云,奇松怪石,嶙峋陡峭,在此处构成一幅绝佳的世外之景,若非有那一道悬挂于两山之间的吊桥,此处可为人迹罕至之地。
峭壁旁,廖落肃景,浅空下站着两人,高空之上罡风鼓动一人袍角,体形削瘦,容色郁郁,锋利的面庞上几道划伤尚未愈合,显然是疲于奔波,才终得片刻安宁。
灰色的眸光映衬着脚下的山川湖海,登高望远,可却毫无意兴抒发之姿,他冷眼看着绵延山脉下快速移动的那些人,远远望去如同黑色的小点,或许日行千里,但隔了遥遥天堑,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缓慢移动的浮沙。
“来的真快。”他喃喃道,眼底影影绰绰,情绪不甚清晰。
一旁火红色衫裙的女子身材火辣,同样望着那快速移动的小点,面上扬起一抹赞赏的笑意,声音明快清晰:“这位宸王殿下确实谋略胆识皆过于常人,倒是一个最佳的合作伙伴。只是可惜……沉溺于儿女情长。”
拓跋玉淡声说着,眉眼间露出十分的不屑。
转而看向身旁安静矗立的男子,她隐去了眸间那点不耐烦:“你刚刚都看到了,天道所至,楚寰要为了救那个祸国妖女而死,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促成这一切的正常发展。”
楚宣默不作声,脑海中瞬时浮现方才所见的血腥画面,一丝丝隐痛从脑海中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后汇于胸口。这种痛楚隐秘而熟悉,带着嚣张的快意,似乎催促着他快点去完成天道赋予的使命。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他转而望向面前的女子,眼底带着些许怀疑:“刚才所见的画面之中,楚寰和慕笙笙的容貌都与现在不甚相同,这是为什么?”
那些画面碎片中,他看到一支金羽箭凌空而来,慕笙笙躲避不及之时,一道银色身影急速奔来,银白色的铠甲映着日光挡在她面前,连上面的血迹都十分清晰。
千钧一发之际,楚寰替慕笙笙挡下了那一箭。可即便有铠甲护体,特制的金羽箭削铁如泥,依旧以不可阻挡之势贯穿了他的胸肺。
如拓跋玉所言,这是天道给楚寰的最终归宿。
但一片战火之中,楚宣却依旧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容颜与现在有略微的变化。
拓跋玉仿佛对他的问题十分不满,快速地道:“这些事原本应该发生在六年后,可是现在有人强行想要改变天道,所以我们只好提前动手。现在的容貌和六年后,自然是有不同的。”
简单地解答了他的疑惑,拓跋玉再没了耐心:“好了,你只需要知道,楚寰要死,慕笙笙也要死,而你是天道选来做大夏皇帝的那个人。我们的存在,都是为了帮助你登上那个位置,这就够了。”
眸底一丝阴鸷划过,楚宣沉郁的脸上浮现些许疯狂,下一瞬,冷声开口:“既然如此,放落石,片甲不留。”
重音落地,正在山脚下急速赶来的将士们陡然听到天塌地陷的轰隆隆巨响,惊愕抬头时,巨大的落石倒影映进紧缩的瞳孔中,立时有人喊道:“不好了,有落石!有埋伏!快撤!”
众人的恐惧和惊骇在一瞬间到达了顶峰,关于死亡的可怖一下子席卷了整个意识,再无暇去想旁的,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妄图从这密闭的山脉里找出一丝生存空间。
楚寰定定地看着那奔腾而来的巨石块,轰隆隆的巨响仿佛砸在心头剧震,瞳孔一寸寸紧缩,他高呼:“所有人听令,未进山的即刻撤退,其余人躲到岩洞中!”
一声军令如同定心丸,登时让众人从惊恐中苏醒。
是的,此处崎岖嶙峋,山路错综复杂,人的脚力有限,而巨石滚落的冲力无限,若要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寻着山洞暂避,盼望着巨石能卡在某处无法向前。
下了命令,众人登时有了方向,纷纷抱团往附近的悬崖棱壁处跑,滚落的巨石则沿着山势轰隆隆向下滚去。
楚寰单手将剑别在峭壁上,冷眼看了片刻,两颗巨石先后从左右两侧前方滚落而来,直冲着脚下的山洞而去,而不久前,他亲眼看见几十个兵士躲进了那山洞中。
若是两颗巨石接连而至,洞口必被堵死,而凭人力不可能从里面推开。被堵在洞中,与等死无异。
巨石眼看着就要奔向洞口,楚寰面容一凛,趁着间隙飞身而出,在先滚来的那颗巨石上重重落下一脚,其前进趋势只略顿了顿,便继而以无可阻挡的气势滚落下来。
挺拔的身影自半空中腾跃而起,目光坚定,计算着时间距离,呼吸间,削铁如泥的长剑直直插在地面一块凸起顽石裂缝中,剑鸣铿锵,顽石与带着不可阻挡之势的巨石撞在一处,轰然碎裂,长剑堪堪支撑住,震颤着将力荡开,持剑之人的手被震的几乎酸麻失去知觉,却仍未放开。
第一块巨石在这种阻拦下堪堪停住,巨大的石身微微荡了荡,却终究没有越过那颗顽石,停在了原地。
然而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第二颗巨石轰然而至,眼瞧着就要撞上前一颗。若两颗相撞,方才刚刚止住的前势就成了徒劳,洞口依然会被先后到来的两颗巨石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