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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困倦迷蒙之色,斜对面冯
梦雄衣帽整齐冷冷看了这边一眼,就「当」的一声关了房门,那年轻僧人也站
在门前,看丁寿望向自己,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丁寿点头回礼,这伙人虽来路不明,却是最清白的,至于那胖子的疑惑鬼
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老许托着一盏油灯磨磨蹭蹭的从楼下走出,身后跟着披着衣服睡眼惺忪的
小达子,万人迷从楼下钻了出来,斜着头掐腰嚷道:「大晚上不睡觉,嚎什么
丧?」
「小徒一时梦魇,惊了诸位,还请多多包涵。」丁寿拱手四周。
「三更半夜瞎折腾,活该撞见鬼。」万人迷冷笑道。
丁寿眼光一凝,这娘们指桑骂槐还是随口言之,万人迷却不再搭话,对着
老许道:「没事还不睡觉,点灯熬油不化钱么。」转身进了后厨。
小达子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道:「老许,刚刚醒来没见你,去哪儿了?
」
昏暗的灯火照的老许脸色忽明忽暗,随口道:「上了趟茅厕。」呼的一口
气将油灯吹灭,市侩的老脸没入黑暗之中。
*** *** *** ***
后厨内还是杂乱不堪,厨子老姜挽着裤腿,箕踞在地上,端着一个大海碗
,剩饭剩菜搅和在一起,用竹筷呼噜呼噜的往嘴里扒着。
「一个个贼眉鼠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人迷冷着脸快步走了进来,
将粗木案子上的杂物一一整理齐整,也不看他自顾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老娘的家当早晚让你们吃千净了,吃完了麻利地千活。」
老姜扒饭的动作不停,随着口中咀嚼,沾满了饭粒的胡须抖个不停,嘴角
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诡异笑容。
*** *** *** ***
关上房门,面上一直带笑的罗胖子脸色冷了下来,转回身来到床榻前,掀
开铺盖,里面藏着一件黑色夜行衣,手腕一翻,一柄巴掌大的弯刀已然拿在手
里。
弯刀形如新月,薄如蝉翼,罗胖子伸出中指在刀锋上轻轻一抹,一滴鲜血
从刀身滴落。
将割破的中指含在嘴里,淡淡的咸腥味道使得罗胖子面上满是陶醉之色…
…
百二十三章戚姓长官
翌日,草尖丛叶的晨路还在滚滑溜动,林木间倏地窜起一群姿态轻盈的海
鸟,向着海上现出的一丝鱼肚白远逸而去,寂静了一夜的蓬莱客栈顿时又恢复
了生气喧嚣。
「丁兄早啊,昨夜休憩的可好?」罗胖子起得倒早,据了一张桌子,见到
下楼的丁寿和长今打招呼。
「托福,还算不错。」丁寿拱手笑着回应,心中却暗骂,跟你们这一帮子
牛鬼蛇神住在一起,睡觉都睁了一只眼睛,休息好才怪了。
小达子麻利地用千布抹净一张桌子,请丁寿入座,笑着问道:「客官,早
饭用点什么?」
丁寿转目四顾,疑惑道:「怎么那几位都没起么?」
「几位大师在房里用餐,老许已经给送过去了。」小达子又用眼神向冯梦
雄的房间瞥了一眼,低声道:「那位凶神恶煞的客官不让人打搅。」
轻哦了一声,丁寿暗道这只大水牛倒是警醒。
丁寿待再打听几句,忽听店外一阵马嘶,随后两个头戴黑毡帽,身穿红袄
的军汉大步走了进来,一个络腮胡喊道:「店家!有活人没有,过来支应着。
」
小达子忙舍了丁寿,小跑着迎了上去,堆着笑脸道:「二位军爷,打尖还
是住店?」
「大清早的住你娘的店,把外面的马喂了,给爷们沏壶热茶,店里有什么
吃的都准备好,一会儿还有兄弟过来。」
络腮胡说话好似吃了炮仗,冲得很,小达子忙不迭的应声准备,请他二人
入座。
将腰刀往桌子上一拍,络腮胡抱怨道:「老钱,你说那个姓丁的什么钦差
是不是诚心跟咱们爷们过不去,为了迎接他咱们登州上下忙活了多长时间,咱
们大人连去淮安上任都耽搁了,他却来个身体抱恙连面都不路,如今害得咱们
星夜兼程的往南面赶,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
呃,一边桌子上的丁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被人这么当面说坏话真是不太
习惯。
那个老钱显然更持重些,开言劝解道:「老吴,说话悠着点,登州大小官
员盛礼迎接是宫里传出的意思,再想想那位钦差的身份,厂卫耳目遍及天下,
就算你不要脑袋,也别给大人找麻烦。」
这话说的老吴直觉脖子上飕飕冒冷风,转眼看了看,才把心放下,道:「
怕个鸟,你就是胆子太小,这里一个死胖子,一个小白脸,还有一个半大的黄
毛丫头,他们要是厂卫的探子,老子就是漕运总督了。」话说得硬气,声音却
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老钱也知晓这兄弟死鸭子嘴硬的脾气,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四个与老吴等同样打扮的军汉涌了进来,分列两
旁,另四个军汉手扶腰刀簇拥着一个头戴四明盔,身穿素罗袍的军官随后而入
。
那人进店后眼神淡淡一扫,已将店中人物看个大概,老吴二人上前军礼参
见,军官点了点头,见众人还是看着他,微笑道:「诸位随意,戚某稍停即走
,打搅之处请海涵。」
「唷——,将军说的哪里话,蒙您老虎威莅临,小店蓬荜生辉,说什么打
不打搅的。」万人迷笑靥如化,出言打趣道。
其他军汉据了两张桌子,军官在万人迷引导下选了张桌子坐下,笑道:「
老板娘生意可好?」
「什么好不好的,几十年的买卖,全仗着老主顾赏口饭吃。」万人迷媚眼
一挑,「您老用点什么?」
「劳烦多备点千粮,吾等歇脚便走。」军官似不为她风情所动,一本正经
道。
「好嘞,奴家给您沏茶去。」万人迷带着一阵香风,转入后厨。
「吱呀」一声,二楼房门打开,年轻和尚捧着餐具走了出来。
小达子忙迎了上去,接过餐盘,抱歉道:「小的刚才忙,没来得及收拾,
害得大师受累了。」
「怎敢劳烦店家贵趾。」小和尚微笑道,眼神不经意的向下一瞥,正与军
官凌厉的眼神相对,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转身就待回房。
「大师留步,与某一叙可好。」军官起身邀请道。
低诵一声佛号,小和尚回转身来,微笑道:「小僧当不得将军如此称呼。
」
军官施施然走到小和尚身前,围着他负手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一番道:「
大师不像本地人,不知法驾何故到此?」
「先师带小僧等云游四方,无奈坐化异乡,吾等师兄弟欲带先师遗骨回寺
安葬,途径贵地。」小和尚恭敬回道。
「尊师荣登极乐朝拜我佛,也是命里缘法,大师无须萦怀,」军官开解道
,随后话锋一转,「蓬莱境内有弥陀寺,建于唐代,香火鼎盛,大师何不到彼
处挂单?」
「同行师兄偶染病恙,不宜前行,遂在此处落脚。」
军官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问道:「归途漫漫,不知大师在何处宝刹修行?
」
「浙江阿育王寺。」小和尚有问必答。
「宁波府阿育王寺?」军官展颜,道:「可是巧了,某祖籍浙江金华,幼
时回乡祭祖也曾到贵寺一游,有幸一睹佛骨舍利,不憾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