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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空白的瞬间,我内心深处甚至闪过些许自私的念头,被击中的那个人,是她,或者是我,甚或任何人都好,只要不是临渊。
现在看来,这个阴暗卑鄙的愿望只实现了一半。数不清的紫黑琴光,就这么锐啸着破空而至,结结实实扎进了司宵的身体。即便如此,夜来因为靠得太近,仍被少昊琴的余韵波及,云雾一样的衣袖裂成无数碎片,纷扬洒落,被浪潮卷去。
即使在这一刻,我仍旧忘不了鹤沼偷听到的那番对话,字字如刀,言之凿凿不可磨灭。我羡慕夜来,也羡慕司宵,他们都可以随时随地挺身而出,光明正大地为自己所爱之人赴死。而一个被厌弃、被利用、被愚弄的多余的我,却连奋不顾身挡在他面前同担厄难的资格都没有。
高高在上的东海龙君,愿同他患难与共的水族多如过江之鲫。
司宵受此一击,从云端重新跌落海中。这舍生忘死的一幕令人动容,东海大军同仇敌忾,开始在太玄的号令下,有条不紊地列阵围拢上来。
重楼对此视若不见,似乎丝毫也不担忧。霜蓝的月色映在他眼中,闪烁着冰雪般奇异晶莹的光。那瞳眸,就像两块无动于衷却熊熊燃烧的冰。任何情感都无法蒙蔽这双眼睛,仿佛昊天塔下无穷无尽难以言说的岁月,早已彻底抹掉他所有的情绪。
临渊用手背拭掉唇边血迹,指指列队聚拢的东海大军,沉声道:“你们跑过来干什么?就算把整个东粼城的兵马全加上,也不是这魔头的对手,不必白白送死。都退下。”
话罢,扶起摔在脚边的夜来,眼睛朝驾着绿云亦步亦趋飘过的太玄一扫,后者立即会意,将虚弱不能反抗的夜来接手,交给身侧两名近侍搀着。名为照拂,实则已经是一种制约,令她不能再贸然掺进眼前危险重重的对决。
重楼不露声色,端着一张无动于衷的脸,盘膝坐在月下抚琴。冰冷弦音伴着他同样毫无温度的话语,从半空断续滚落:“不急。收拾了你,自然轮到他们。”
杀一人还是一万人,甚或十万众,在他口中没有区别,在他心里也是。
夜来气力难济,却始终不曾停止挣脱的尝试,用力得浑身都在颤抖:“要不是君上前日同娲皇斗法,早有重伤在身,就凭你这手下败将也妄想乘人之危?胜之不武,贻笑天下!”
我怀疑耳力早已被魔音搅乱,以致听错了,只得紧紧盯住她的嘴唇。这么说来,临渊在出兵之前,曾独自去闯了补天宫。他去那里做什么?还受了不轻的伤,面上却半点也不显山露水,赶回来连番大战城下。娲皇是创世母神,避世索居多年,诸天神佛都敬而远之,未敢擅扰。这奇高无比的辈分摆在前,跟任何人动手都不过是教训晚辈,更遑论谈得上与之斗法,连东皇恐怕也没这胆量。
但显而易见的是,重楼对除了手刃临渊之外的一切事情统统缺乏兴趣。淡淡笑道:“哦?这事儿倒是略有耳闻,为块破石头去闯补天宫,还惹下娲皇一场大怒,真真好兴致。敖临渊,你真以为这般惺惺作态,就能把亲手铸成的孽债全部一笔勾销?”
临渊挥退了众人,摆好金刚座,手结定印,缓缓匀气,眼角眉梢都暗蓄风雷之色:“前尘余罪,总要有人担当。只不过,系铃的那个从来就不是你,解铃人也必然不是你。两万多年过去,天下疮痍早被火凰的死粉饰了太平。重楼,不会死,不代表没有输。执意带回无尽的杀戮,只不过是因为,你心里明白,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记挂你的人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命,天不敢收!而你,就算美人依旧,无论何时也少不了左拥右抱,又能怎样?有冤的偿冤,欠命的还命,有这么个心深似海擅弄离间的蛇蝎美人带在身边,黄泉路上也不至寂寞。说不定忏罪台前,你的祭司大人,还有很精彩的故事讲给你听。或许是关于——哎,你知道,当年在阴山逃脱的那几只白狐,到底有几条尾巴吗?”
第五十三章孔雀大明
临渊气机调息未稳,忽地气血涌逆,当即闷声重咳。席卷海天的狂风突然静止,连海鸟羽毛上抖落一片微尘的簌簌声也清晰可闻。所有竖起的耳朵都在齐齐等着,重楼口中半遮半掩的秘密,还要吊人胃口到几时。
他却故意止住了话头。眼中冰焰流转,又朝太玄身后激愤得面色赤潮的夜来剜去。衔孽而生的妖物,笑得极其虚伪,也极其俊美。
“今儿就算他没受伤,也必败无疑。知道为什么吗?桐峰紫瑟是千妖万魔残魂淬炼而成的宝物,强用仙术来压制操控,何如释放它嗜血本性来得顺畅快意?琴就是魔,魔就是我。前世的账,便由我今生替她来讨!”
不得不承认,重楼一把嗓子低沉微哑,非常具有蛊惑性。哪怕说着再放恣激烈的言辞,也丝毫不显气急败坏。奇怪的是,一向牙尖嘴利人语顺溜得跟抹了油似的夜来,竟出人意料地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她似乎很紧张,对可能揭晓的谜底没有任何期待,俏丽面孔猛地变得煞白,在浓暗的夜雾映衬下,显得尤为凄惶。
我生平头一回见着比临渊讨债还要执着的家伙,难以想象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