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此之前我来爱你
爱欲能焕发遗忘的青春,友谊也可以让死寂之人的内心得到片刻自由。
萨菈·冯迪尔很喜欢名为莉安娜·菲利普斯的红发少女,她会派仆人甚至侍从骑士给她送去各种自己亲自调制的魔药,抽空给她寄信,暗暗期待每一次对方前来拜访公爵府,对莉安娜明显越来越痴缠的亲密也格外纵容。
萨菈觉得只要她能开心,怎样都好,如果不是因为严格的家教和普通的取向,她很愿意回吻自己的朋友作为陪伴她的回礼。
萨菈·冯迪尔是个性取向正常的女孩,就算莉安娜在私下里对她所做的那些堪称越线的亲昵举动,也没有让萨菈发觉自己有什么隐藏的,尚未发觉的同性恋爱倾向。
她很正常,非常正常,她很确信自己是喜欢男孩子的,虽然就算面对倾慕的前辈,她也没产生什么肉体欲望,顶多,萨菈不能长时间把注意力放在阿尔巴伦身上,她只要稍微多看他几眼,都觉得心跳快得不正常。
前辈果然是最好的,她想,她有时会有一种隐约的意识,她是真的喜欢名为阿尔巴伦·卡斯特的青年吗?
那当然是喜欢的,而且这种喜欢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不加掺杂的单纯迷恋,她很清楚自己跟前辈就像一座虫穴里两只阶层相同,各自分工,年岁接近,但交往甚少的虫蚁。
她只知道前辈温和的神情,有礼的言行,她只是感觉前辈应该并不讨厌她,但诸神在上……她的前辈对任何人的态度都差不多,认识他这么久,总共没在一起待过多长时间,更是从未见过他有情绪外露的失控,萨菈心里很清楚,她根本不了解自己仰慕的前辈,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他的底线在哪里,她都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的可笑暗恋者跟好友闺蜜偷偷谈论起喜欢的人,这种行为本身都算是十分幼稚可笑的了,仰慕这种肤浅的情绪,距离真正的理解十分遥远,两者之间仿佛隔着一片无尽之海。所以,在帝国歌剧院的二楼包厢,当莉安娜笑嘻嘻问她到底有没有喜欢的男人的时候,萨菈只能苦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那种奢侈品。
“真没有?我不信!你这么漂亮!”
“你比我更好看,那你喜欢谁。”
红发的贵族少女一时语塞,这种呆滞表情在她一向机灵的脸上十分罕见,看着她缓慢开合,却发不出什么有意义声音的发白嘴唇,以及逐渐被红发晕染的脸颊,萨菈了然。
原来如此,我的朋友是个怀春少女,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可喜可贺。
“他是谁,我认识吗,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可以不说吗,她没有喜欢的人。”
是这样啊,萨菈垂下眼,原来她的朋友跟她一样,也是个单方面的爱恋者。
其实暗恋也很好的,她经常想,暗恋大概是性价比最高的恋爱心理状态了,因为没有开始,所以没有结束,因为不了解彼此,所以不会相互伤害。
暗恋很好,很方便很节能,你只要默默喜欢对方就可以了,什么都不需要担忧,什么责任也不用考虑,理不理解他在想什么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了解你不是吗。
因为少女喜欢的,憧憬的,小心翼翼珍藏着的,或许并不是那个人,而是喜欢他时的这种心态。
毕竟,能对他人心生眷恋这种珍贵的能力,本身就是活着的证明不是吗,所以嘛,如果无能为力,就让我们继续这样下去好了。
毕竟……这大概是我仅剩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快乐了。
这样想着,不太爱说话的贵族少女起身,从朋友僵硬的指间取出那柄漂亮的象牙折扇,以一种不太娴熟的姿态打开,像自己喜怒无常,高傲优雅的母亲那般以扇遮面,斜过花枝一般的细肩雪背,隔着淑女的折扇,萨菈低头,在流泪的红发女孩双唇上留下一个慰藉的吻。
“别哭啦,在你恋爱成功之前,姑且让我来爱你吧。”
“这算是我第一次亲吻别人,事先声明,我喜欢的是男孩子,跟女孩子的接吻以及做爱行为,请容许我拒绝——”
“啊……等下,好痛!你稍微轻一点……”
歌剧正在上演,俊秀轩昂,意气风发的主演身着铠甲佩剑,在灯光的映射下缓步登场,低沉的萨朵拉琴同深沉的鸣钟纠葛在一起,美妙的歌喉萦绕整个歌剧院。
如果萨菈正在认真观看演出,对歌剧很有兴趣的她能轻易分辨出这是她很喜欢的故事,给蓝鳃人鱼起的名字也正是来源于此——根据已逝的马克西姆男爵作品改编,同名歌剧《双刺剑》。
包厢外,名为克劳乌斯的年轻骑士在夜色的高塔下,对心仪的美丽贵妇人宣誓自己赤诚的忠心和爱情,而包厢内,柔软舒适的猫脚贵妇椅歪倒在地毯上无人问津,繁复精美的丝绸和多层纱裙杂乱无序堆迭在一起,红发少女以一种并不淑女的侵略姿态,将萨菈按在昏暗墙角里缠绵亲吻,大串大串泪水从火焰般剔透的睫毛滴落,染湿了朋友身下的衣裙。
我都说过跟女孩子的接吻和做爱是不行的啊……
安静的少女闭眼,被动接受朋友哀伤破碎的吮吸细吻,她不太想回应,也不太会回应,更不忍心拒绝推开对方,就算没是什么多余情感用来挥霍的她,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朋友的绝望。
算了……下不为例,等她哭完应该就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到底是哪个男人能有本事让她这么伤心,能迷住像莉安娜这样的女孩,萨菈多少有点好奇。
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带她去地下室看看克劳乌斯,它长得那么好看,她一定很喜欢。
如果她能因此而忘了那个得不到的男人,那就再好不过了。